第163章 心戰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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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室紗帳被人輕輕掀開，一個穿著荼白衣裙的美貌少女端著一隻小小的檀木箱畢恭畢敬地上前，半跪在地，將木箱舉高，柔聲道：“王爺，妙青取來了。”

葉燁聽那姑娘說話聲溫柔婉轉，明顯是個妙齡女子，不禁笑得有點曖昧，紀桐周也終於開始會享受這些了？

葉燁一看她的打扮不由微微一驚——荼白衣裙、領口黑邊、耳畔簪著妃紅色的芙蓉，好熟悉的裝扮！待她將頭抬起，他驚訝更甚，這姑娘眉眼與黎非竟有兩三分相似，尤其那隱隱含笑的姿態，顯得靈氣十足。

“是。”

他腦中電光火石般，一下子醒悟了，當即扭頭望了一眼百里唱月，她也是滿臉若有所思。不醒悟還好，一明白過來，他反倒尷尬起來，只得裝作沒發現，移開視線繼續喝酒。

“把那隻箱子拿來。”

紀桐周將檀木箱開啟，裡面放著許多小玩意兒，都是當年姜黎非愛不釋手的，此後這麼多年，每個月這些玩具都會被細細擦拭乾淨後再重新存放，六年過去，依舊宛然如新。

內室紗帳後立即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是，妙青在。”

蘇菀毫無察覺，正要湊過去看，眼角餘光忽覺那出來的姑娘裝扮很眼熟，她隨意望了一眼，陡然叫起來：“黎非？！咦？不對……呃，當、當我沒說……”

紀桐周笑道：“還有更多呢——妙青。”

她十分尷尬地看了看紀桐周，他神色平淡毫無反應，只揮手讓妙青退回內室，自己從箱子裡取出一隻青銅小鳥，遞了過去。

蘇菀又是贊又是驚訝：“想不到你這樣的人居然身上還會帶著這種小玩意。”

蘇菀這會兒哪裡還有心思玩這些小玩意兒，她尷尬地回頭又看葉燁他們，百里唱月搖了搖頭，突然開口道：“王爺，自欺欺人不是什麼好事。”

“玩這個吧，窗簾鉤有什麼好看的。”小王爺朝她微微一笑，將啼鳴的白玉黃鸝放在了蘇菀手心。

紀桐周恍若未聞，他將壺中酒倒入玉碗中，青銅黃鸝在他掌心忽地一動，低頭飲了碗中酒，滴裡裡地叫了起來，他如當年一般笑道：“這個更有趣吧？”

他摸出一隻白玉做的小黃鸝，將杯中酒倒進它口中，沒一會兒，這隻白玉黃鸝便發出清脆悅耳的啼鳴聲，一下就把蘇菀吸引過來了。

蘇菀正要說話，忽聽門外一陣喧譁噪雜，緊跟著凌亂的腳步聲匆匆奔近，管家在外面惶恐又焦急地驚道：“稟告王爺，陛下……”

紀桐周瞥了她一眼，那站在窗邊的姑娘，好像突然變成了另一個瘦小的女孩子，那時候，她也是這樣沒見識地玩著窗簾鉤。他下意識地朝袖袋中摸去，那隻紫玉蟋蟀已經不在了。

話未說完，房門便被人用力推開，越國皇帝踉蹌著奔進，似是來得太急，衣冠不整，一隻腳上甚至沒穿鞋，他失魂落魄地撲過來抓住紀桐周，像是要喘不上氣一般，嘶聲道：“桐周！玄山先生已仙去的訊息……是真的？！”

紀桐周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對面的蘇菀顯然不太清楚這裡面的彎彎繞，她喝完了酒忙著四處打量王府的奢華景象，因見那玉做的窗簾鉤十分精美，她不禁走過去拿在手上把玩。

此言一出，葉燁三人都驚得立即站起，怪不得陸公鎮那麼多龍名座弟子，怪不得越國邊境暴亂不堪！玄山子死了？一個長老仙人，明顯還未到壽命終期，怎麼突然就死了？

龍名座這次大概是趁亂打劫，紀桐周能淡定如斯，想必後方坐鎮的玄山子長老應該有了應對。只是，好怪異，紀桐周從來也不是什麼穩重的人，想怒就怒，想笑就笑，這會兒他臉上一點擔心的樣子都沒有，甚至如此這般悠閒，實在與他平日的為人大相徑庭。

紀桐周挽住皇帝的胳膊，面色依舊平靜，低聲安撫道：“皇兄不必驚惶，先坐下緩口氣。”

葉燁沉吟道：“桐周，你莫非已有萬全之策？”

皇帝死死拽著他，滿眼絕望，只一個勁地問：“真的死了？真的死了？！”

葉燁端著酒杯，面上有些疑惑與欲言又止，他們這一趟趕來端塗，在越國邊境之地見過吳鉤的侵略之行，陸公鎮甚至遍地龍名座弟子，本以為紀桐周必然寢食難安，暴躁欲狂，誰知他竟好端端地在王府待著，美酒佳餚，內室的紗帳後，似乎還藏著佳人。

紀桐周淡道：“不錯，確實死了，被龍名座宗權偷襲，屍體是我送回星正館的。”

他語帶悠閒，神色平靜，舉杯含笑道：“想不到你們會來端塗，本以為此次一別不知經年，卻這麼快又相見了，我敬你們一杯。”

皇帝霎時癱在了地上，再也不能動彈，嘴裡只是喃喃：“怎麼辦……這下完了……什麼都完了……”

“這是在我王府中珍藏了十年的佳釀，上回你們來年份未到，今年卻正好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