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焚身以火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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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火焰從傷口處滲透出來，金色光劍被火焰熔解成飄渺的靈氣，紀桐周扶著傷處慢慢起身，從傷處流肆出的玄華之火甚至將他自己也灼燒得劇痛無比。不，或許痛楚的只是他的靈魂罷了，讓他沉淪，讓他不捨——這讓他不悅的一切。

就是這樣的眼神，此刻他也正被這種眼神凝視，那光影交錯的七年，像是虛妄的夢，從開始到現在，一切又回到了最初。

燒光它們吧，讓痛楚停下，讓他安靜下來。

還有小棒槌……不知為何，那些快要被遺忘的久遠回憶此刻一一掠過腦海，他想起書院二選時那片霧氣瀰漫的樹林，男不男女不女的小乞丐告訴他，她叫小棒槌。她又難看，又粗魯，還有著充滿叛逆的眼神。

眼前金光一閃，飛劍呼嘯而來，卻被他的玄華之火纏住，頃刻間化為了一蓬靈氣，冰龍在呼嘯，無數冰山再度凍結住這座王府，那就讓他的火在冰中燃燒，沒有人能阻止，誰也不能阻止了。

紀桐周眯起眼細細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兩人，那滿面的疏離和厭惡其實他不陌生，對了，在陸公鎮第一次見著他們的時候，就是這樣。

有人影在面前晃，葉燁和百里唱月在說著什麼，他只是聽不真切，下意識地追逐著、焚燒著，那些讓他厭惡的一切。

小棒槌？好熟悉的名字。

冰山被黑火融化，飛劍也不在嗡鳴，終於，一切都變得那麼安靜，只有他的玄華之火，在一直燒著，天邊的雲都可以被燒空，或許他的身體也可以被燒空。

百里唱月恨恨道：“剛才我聽見小棒槌的聲音了！他竟真的能對她下殺手！”

黑灰從空中落下，一團團，一縷縷，被風緩緩吹散開，“叮”一聲，一團被燒得再也看不出形狀的鐵塊摔在他腳邊。紀桐周如夢初醒般，慢慢彎腰撿起來，蜷縮成團的鐵塊，最底部還殘留一個刻字：燁。

葉燁還是嘆息：“應該不是他交代的，只是下人暴虐妄為罷了。”

對了，這是葉燁的短刀，他曾是高盧皇子，這柄刀伴著他一路逃亡，從高盧到越國，從越國到書院，再從書院到地藏門。

她和葉燁被囚龍鎖捆住，無法動彈，在王府地牢中被關了多日，其間被當做了要犯，天天有侍衛進來拷打辱罵，若非他們修行者身體比凡人強健，早已死了許多次。方才王府中不知有什麼動靜，捆住他們的囚龍鎖忽然化作大量的靈氣逃逸而去，他二人體內殘餘的靈氣也瀑布般被吸乾，在地牢中躺了許久才勉強引了些靈氣入體逃出來。

手腕一抖，鐵塊又摔在了地上，紀桐周茫然四顧，青天白日，庭院裡空空蕩蕩，除了他以外，什麼人也沒有。他怔怔站了很久，直到喧囂聲從院外傳來，是管家侍衛下人們見黑火退了，紛紛過來檢視情況。

百里唱月厲聲道：“他居然讓人這樣拷打你我！”

“王爺。”一個女孩子在叫他。

百里唱月攤開掌心，又一柄光劍凝聚在她掌中，她毫不留情便要對準他的背心要害刺下，葉燁急忙攔住，嘆道：“何必殺他。”

紀桐週轉過身，只望見了白裙紅花，她撲上來急道：“王爺您沒事吧？受傷了？！這麼多血……”

紀桐周迷惘地抬起頭，日光刺眼，他勉強看清了兩張熟悉的臉，是葉燁？還有百里唱月？他們怎麼這樣看他？那麼厭惡又痛恨，他們看上去也不大好，滿面憔悴，衣衫血汙，明明互相扶持著，站也站不穩，卻還要目光灼灼地兇狠狠地看著自己。

他一把抱住她，沒有聞到異香，他心中空蕩蕩的，好像什麼都沒了。

忽然，一股刺骨的寒意向他背心襲來，紀桐周本能地偏了一下，肩胛處忽然一陣劇痛，金色光劍刺穿了他的肩部，他的身體被這股大力帶得跌了下去，硬生生被釘在地上。緊跟著，兩雙腳出現在視界裡。

“抱著我，抱著我……”他喃喃說著，疲憊至極，“別放手。”

他扶著牆慢慢站起來，靈氣吸納得還不夠多，腳步還有些虛軟，好像做夢一樣，蹣跚著朝前走了幾步，忽聽後面有人在叫自己，那聲音像是從極遠處傳來，朦朦朧朧，只是聽不真切。

金翅大鵬哀嚎著癱在雲海之上，它遍體金色堅硬的毛被削了大半，看上去狼狽不堪，規元掌門正撥開它胸前被血浸透的金羽，檢視這要害處的傷勢。

紀桐周坐了很久很久，久到周圍再也沒有一點聲音，他才如夢初醒般，動了一下手臂。王府上空的靈氣網已經沒了，翠玄那些老仙人也都為了追姜黎非走了，他該做的也都做了……對了，庭院須得讓人打掃一下，還有他的衣服也得換一件，妙青呢？他想抱住她，好想好想，緊緊抱著白裙紅花的她。

他還是低估了那隻夜叉，無論自己怎樣佈局攻擊，他都全然不理會，只盯著金翅大鵬不放。夜叉遍體鋼筋鐵骨，想要用仙法徹底殺他，談何容易，一來二去反倒差點讓他把金翅大鵬殺了。

黎非笑了笑，不再說話，眾人只覺她身形一晃，竟已消失在王府，翠玄仙人嘶聲道：“不好！讓她逃了！速速引靈氣入體！回門派稟告四位掌門！這不再是我無月廷一個門派之事，須得眾仙家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