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四百年冬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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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懷中摸出雷修遠斷下的一隻夜叉角，朝前走了幾步，拘纓人立即大叫起來，雖然聽不懂他們嚷嚷什麼，但語氣很警惕，肯定是叫她不要動。黎非攤開手，做出無害的姿態，朝他們溫柔地微笑。

黎非急忙拽住他的尾巴：“好好的殺這些普通人幹什麼？這事交給我，你先冷靜點。”

她本就生得秀美，笑起來更是十分可愛討喜，很快就讓緊張的拘纓人不再叫嚷，雖然警惕之色沒變，敵意卻稍稍減去些。

日炎一口氣吹飛那些曼兌樹葉，怒道：“這些蠢貨好礙事！都殺了乾淨！我困住他的行動，你用森羅大法制住他，直接帶走！”

黎非開口道：“我沒別的意思，只是來找人，順便送還一個東西。”

周圍的拘纓人一見這眼熟的九尾狐，紛紛發出驚喜的叫聲，早有人大著膽子上前給他拋妖物最喜歡的曼兌樹葉，執著不休地試圖將這隻漂亮又厲害的妖怪馴服。

她晃了晃手中纖細的夜叉角，雷修遠的臉色霎時變了，忽地化作一道金光，黎非只覺夜叉角一下子被人強行奪走，快得根本來不及反應，不由急道：“我可以替你治好這傷！你、別走啊！等一下！我真的可以！”

話音剛落，只聽嗖嗖數聲，許多白鐵倒鉤砸在黎非的土主護身上，又叮叮噹噹掉了一地，日炎大吼一聲，倏地從她肩上蹦下來，落地迎風長大無數倍，慘綠的眼珠惡狠狠地瞪著雷修遠，朝他齜出獠牙。

他似是沒聽見，只捻著自己的斷角，低頭出神地凝望，片刻後他忽然拂袖而去，圍在周圍的無數村民頓時恭敬地讓出一條道來，他低低說了句什麼，眾人一片譁然。

日炎冷笑道：“他說沒見過你，不可能是山裡的神明，而是入侵者。看看！蛇蠍心腸！”

黎非見他走得極快，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忍不住喚了一聲：“修遠！”

“怎麼了？他說了什麼？”黎非急得都快跳起來了，語言不通簡直叫人抓狂。

雷修遠連個頓都沒打，對這名字毫無反應，黎非怔怔地看著他拐了個彎，走進一座院落，這院落中的房屋居然是中土式樣，清一色的木料，在這滿眼海螺似的房屋中顯得十分突兀。

黎非朝他淺淺一笑，下一刻雷修遠便冷淡又嫌棄地移開了視線，他開口說了幾句她聽不懂的話，語調淡漠，對面無數拘纓人立即用充滿敵意的眼神瞪向她，甚至有許多人將白鐵倒鉤攥在手裡，蠢蠢欲動。

她的心跳一下加快了，一眼就能看出那些中土式樣的房屋是新建的，雖然忘記了很多事，可住習慣的房屋風格他還記得。

他一直靜靜望著她，意味不明的漆黑眼珠，猜不出他腦子裡轉著什麼念頭。雷修遠總是這樣，不管心中想著什麼驚世駭俗的事，臉上卻永遠不會洩露一絲一毫，他是不是稍稍想起了一些往事？

黎非快步追了上去，還沒走幾步，無數村民便將她堵在半道上，叫嚷著不許她再向前靠近一步。她回頭朝日炎投去求助的眼神，他們說什麼？她半點也不懂。

黎非反倒笑得肚皮要抽筋，雖然忘記了一切，可雷修遠始終是雷修遠，本性一點也沒變，他站在那邊，又高傲又淡定，依舊充滿那種蠢貨勿近的氣質。

日炎像癟了氣的皮球似的又縮小到拇指大小，一蹦一跳地躍上她肩膀，惱火道：“我說全殺了你又不肯！那小鬼如今是什麼神明的使者，他們怎可能叫你一個陌生人靠近他？你非要過去，他們能拼命！”

日炎一面說一面搖頭嘆氣，蠢啊，真沒見過這麼蠢的人，雷修遠這滿肚子壞水的小鬼，馴服他們簡直跟馴服綿羊一樣毫不費力。

黎非長嘆一聲，轉身喚出兕之角，似是打算離去，日炎奇道：“這就要走？你放棄他了？”

和黎非不同，雷修遠曾在海外生活過，能聽懂他們的話，他當即表示自己不是山上的神明，而是神明派來看護他們的使者。要不怎麼說拘纓人蠢，居然就真信了他的鬼話，一場干戈變為玉帛，歡天喜地把他當做主子般供起來了。

“怎麼可能。”黎非一路緩緩飛向靜山，“這樣子只能從長計議了，咱們在山裡住下，我得先把這裡的話學會，日炎，麻煩你教我。”

很明顯拘纓人大概根本不曉得夜叉是什麼，他們見雷修遠滿身金光，頭上還長角，容貌端麗，氣度超群，便問他是不是山上神明的化身。

身後各種妖物咆哮之聲緊緊跟隨，黎非轉過頭，便見許多拘纓人騎著各種妖物飛快地追著自己，一面追一面氣急敗壞地衝她叫嚷什麼。

千洲萬島雖然遼闊無際，但如同中土修行者為極少數一般，海外那些厲害的部族也是極少數，更多的是與凡人一般的普通人，只會點馭妖術和方術，他們傾其一生也不瞭解自己出生海島之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