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無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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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哲那日雖然未見其人，但聽到了她的聲音，和洛……不……墨……”宣和帝躊躇了一下，實在不知該如何稱呼，最後哼了聲道：“和她的一模一樣。”

“陛下，您確定……？”

“就憑聲音？”百里正拖長了腔調，不可思議的站起了身，他還以為宣和帝等了這麼幾日應該是有點憑藉了才會宣他入宮，結果——只是因為聲音相似！

宣和帝看著眯著眼的百里正，暗罵了一聲老狐狸，拿起了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數月前，北汗探子闖進了淵閣，是她攔下的。”

“你以為呢？你覺得誰還會懂隱山的陣法？誰會以淵閣的主人自居？誰會把皇家賜下的東西全擺到當朝首輔的宗祠裡去？誰敢在朕面前穿著明黃的朝服？誰會和當年的開國元后長得一模一樣？最重要的是誰又會在朕面前……坐得這麼心安理得，還讓整個皇室對她退避三舍！”宣和帝伸長了脖子朝百里正吼去，臉色漲得通紅，似是要把這幾日所有的不可思議全都發洩出來一般。

“從臣繼承百里家的那一天開始，就不這麼認為了。”百里正灼灼的看著宣和帝：“陛下如今不是也知道了嗎？只是臣很好奇，陛下是怎麼確認的？臣當初猜了很久，也是在隱山中人入京後才堪堪相信，陛下呢？難道真的只是見一面就足矣？”

饒是他當了皇帝幾十年又如何，沒有哪個皇帝會遇到這麼憋屈的事。明明是一個早就死了五百年的人，現在居然莫名其妙的出現在他面前，偏偏他還發作不得。

“那現在你覺得如何？還這麼認為嗎？”

的確，這世上確實找不到第二個理由來解釋為何洛寧淵會有這麼大的膽子，哪怕她是洛家遺孤，也不是她可以做下這些大逆不道的事的藉口。

他聲音微澀，宣和帝聽著有些堵得慌，忙轉移了話題。

可是，如果她是墨寧淵，上面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再正常不過的了。甚至說起來，她對於現在的朝廷還過於遷就了。

百里正看著桌上發黃的書頁，把翹著的腿放下，神情有些緬懷：“當然記得，臣幼時跟著兩位殿下偷偷進過重兵把守的藏書閣，臣還曾經說過這些史冊妖言惑眾，誇大其詞。世間哪有什麼隱山，哪有什麼墨……寧淵！”

當然，作為大寧的天子，宣和帝絕對有憋屈和憤怒的理由。

神情冷淡的帝王僵硬的坐在上首，垂著眼聲音有些疲憊，他指著桌上的東西緩緩道：“百里，這些東西朕這幾日一直在看，想必你應該還記得？”

百里正慢悠悠的坐下，輕飄飄的來了一句：“看陛下這麼吼著，中氣不是十足嗎？幹什麼在臣面前病怏怏的？”

冷冷的聲音打斷了百里正的即興演說，十足的嘲諷意味。他嘆了口氣，朝上望了一眼苦笑道：“恐怕還真是沒有了。”

宣和帝氣急，把桌上的史冊扔了下去，拉長了臉道：“你自己看看，整個大寧的孤本、史籍裡從沒有一個地方提到墨寧淵亡於何時何地，甚至就連‘薨逝’二字太祖也嚴令禁止，我一直以為這只是個寄情而已，如今才明白太祖是真的知道墨寧淵沒有亡故，可是這世間怎麼會有這麼荒唐的事！是不是再過幾日有個和太祖長得相似的人出來，我還得供到宗廟裡頭去！”

“怎麼？百里詢的婚事你現在還有決定權嗎？”

封祿顯是有些混亂，連許久沒有用過的‘我’也給冒了出來。

御書房裡半晌沒有聲音，百里正朝巋然不動的宣和帝又瞧了瞧，端著桌上早就奉好的濃茶，翹著腿嗑起了家常：“轉眼間孩子們都大了，等公主辦完了婚事，我家的小子也就近了，聽說您剛給宣王定了兩門親，不如陛下和臣定個好時辰，說不定還可以好事成雙……”

但百里正聽到最後幾句話卻是眉毛一挑，暗自壓下了心底的驚異，道：“陛下不是等了幾十年了，現在好不容易隱山的人出來了，您何必計較這麼多？”

百里正下拉著的眉眼微微一動，這樣的宣和帝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了，當初還是他弒兄奪位時才擺出過這麼一副神色，當即也不再裝模作樣，徑直走到下面的座椅上坐下道：“陛下，明日就是公主大婚，北汗三皇子定會在朝堂上見禮，您還是早些休息吧。”

“朕想要的是現在的隱山之主，不是500年前的大寧開國元后，幸好她讓皇室中人對她退避三舍，否則朕日後見到她是不是還得三跪九叩稱呼一聲‘老祖宗’才對？”

封祿聽到門口的聲響，抬上眼便看到靠在門角一臉睏倦模樣的百里正，沒有往常的呵斥，他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道：“來了。”

百里正想到宣和帝嘴裡的畫面，打了個寒顫哈哈一笑，連著擺了好幾下手：“陛下，您可別開玩笑，我看……她未必會捲入天佑之爭，否則的話，她也不會到如今都不曾踏上雲州的地界了。”

安四舒了口氣，眼見著已經到了御書房，便朝著書房的方向謙了一禮，退了下去。

宣和帝聽到百里正的話，苦笑了一聲，嘆了口氣：“你這回還真是猜對了，她確實不想捲入天下之爭，甚至還告誡朕不要把她扯進來，否則……”

百里正挑挑眉，搖了搖頭並不作聲，只是沉默的跟在安四身後，但輕佻的步子卻明顯正經了不少。

百里正有些錯愕，看著宣和帝緊縮的眉頭，吶吶的問道：“陛下，難道墨皇后還威脅了您不成？”不會吧，封祿如今好歹也是大寧的君王。

安四小心的領著百里正朝御書房的方向行來，他朝後瞥了兩眼，壓低了聲音小聲的勸道：“百里大人，陛下這幾日精神有些不濟，您還是順著聖意些吧。”

“沒有。”封祿搖了搖頭，抬起手拂了拂桌上的書籍，指著道：“如果你還記得這些書籍的話，自然也就沒有忘記當初墨寧淵做下的事，如果惹惱了她，必會為大寧帶來滅頂之災，若是她真的將太祖的情分記在心底，也不會對皇室如此不留臉面了。況且她如今對葉家的小子青睞有加，若是她幫助葉韓，朕又要如何？”

就算這一切他都能接受，甚至連神鬼之說都能說服自己。可是，大寧王朝這麼多代皇帝，為什麼偏偏是他等到了如此荒謬的……

百里正搖了搖頭，猶疑了一下道：“陛下，隱山中人明顯是為了墨皇后而來，他們的事我們就不要摻合了，也摻合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