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茉喜的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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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走到茉喜身邊坐下來，想要向她做一番柔和的解釋和教訓，就像她先前教茉喜認字寫字時那樣，“茉喜，你聽我說，我們……”

鳳瑤勉強地板了臉，“茉喜，不許去！”

沒等她把話說下去，茉喜攥起拳頭，已經在她的胳膊上捶了一下，“我不聽！”

茉喜一晃腦袋，中氣十足地叫道：“我不怕！別說他是個男的，哪怕是個妖怪是個鬼，我都不怕！你不去，我自己去！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信萬大哥不給我飯吃！”

她力氣大，雖然自覺著只是輕輕地打，可鳳瑤還是疼得立刻捂住了胳膊痛處，“好啊，你動手打人！”

“茉喜……”她微弱地辯解道，“我不是不關心你，可他畢竟是個男子，不管他和我有過什麼約定，可畢竟是男女有別。我們兩個住到一個男子的家裡，說起來終歸是不大像話……”

茉喜又給了她一拳頭，“打的就是你！”

鳳瑤看著茉喜，被她方才這一番連珠炮般的控訴震懾住了。無言地張了張嘴，她的堅定與倔強忽然有了一點土崩瓦解的意思。

鳳瑤這回笨手笨腳地攥住了她的手腕，“你都受了傷了，還敢打人？”

說到這裡，她忍不住打了個大飽嗝，打完飽嗝之後，她聲淚俱下地繼續泣訴，“真要是沒辦法，也就算了，可是人家萬大哥都把話說到那份了，你還不同意，你想怎麼樣？打算讓人家給你下跪賠禮呀？你要面子，你鬧脾氣，你就這麼凍著我餓著我啊？我不管，我要住到他家去。我要吃好的喝好的，還要睡暖和屋子，還要洗個熱水澡！”

茉喜齜了牙齒，作勢要往鳳瑤的臉上咬。鳳瑤向後一躲，隨即向前把茉喜推倒在了床上。兩個人迅速地撕扯成了一團，邊撕扯，邊斷斷續續地對話。打著打著，鳳瑤撲哧一聲，忍不住笑了，“好你個一隻手，你還挺厲害！”

茉喜放下腳，眼睛裡閃爍了淚光，“跟你在這兒住著，我沒有一天是能吃飽的。你一頓飯吃一碗就夠了，我呢？你明知道我飯量大……”她抬手一抹眼睛，“我都一個多月沒洗過澡了，你不嫌髒，我還嫌呢！”

然後她投了降，“不鬧了不鬧了，再鬧仔細抻了你的傷。”

鳳瑤萬沒想到茉喜憋著這麼大的委屈，一時間有些傻眼，同時下意識地在大棉鞋裡動了動腳指頭——她天生體溫高，雖然也感覺這屋子冷，但是一雙腳完好無損，真沒凍成茉喜這樣。

說這話時，她是俯臥著壓住了茉喜。而茉喜方才一直是在手刨腳蹬，此刻卻也氣喘吁吁地漸漸安靜了。

茉喜把臉一仰，顯出了很不好惹的厲害模樣，“你不去，我還想去呢！你看看人家那屋子，再看看咱們這小破房子，住是都能住，可是住起來能一樣嗎？”說到這裡她很靈活地彎腰把棉鞋一脫，又把襪子一扒，將一隻紅紅白白的赤腳直伸向了鳳瑤，“你看哪，我腳上都長凍瘡了！你手腳熱，你不在乎，我呢？我從小到大，年年冬天長凍瘡，再長下去，我的腳就要爛了！”

等到氣息平穩了，茉喜忽然開了口，“鳳瑤，我的事情，你都知道。我從小是怎麼熬到大的，你也都清楚。我和你不一樣，你能為了志氣受窮，我不能，我窮怕了。”

鳳瑤愣了愣，隨即關嚴房門，坐到對面的空床上開始脫棉鞋，“不去。咱們自己有地方住，到人家家裡幹什麼去？”

鳳瑤壓著茉喜，茉喜一個月沒洗澡了，然而也不臭。

他讓人開出汽車，親自把鳳瑤和茉喜送回了女中。及至進了女中宿舍，一直沉默著的茉喜點亮了油燈，又喝了兩口溫水，眼看鳳瑤出門上廁所回來了，她往床上一坐，以粉墨登場之姿亮了相開了口，“真不去啊？”

“你說實話。”她低聲開了口，“為什麼把剪子藏到袖子裡去？”

一頓飯吃到最後，萬嘉桂面紅耳赤，茫茫然地只是微笑。他想給鳳瑤找個好住處，鳳瑤不接受；他想給鳳瑤一筆錢，鳳瑤依然是不要。這要是換成茉喜，他一定連吵帶罵地把錢硬塞進她手裡去了，塞了錢之後興許還會順手扯扯她的辮子，敲敲她的腦袋。然而對著鳳瑤，他猶猶豫豫的，不敢動手動腳。

茉喜答道：“我去嚇唬了校長，我把剪子扎到了她的桌子上，告訴她不許再刁難你。”

茉喜聽著鳳瑤說話，一直一聲不吭。

然後她輕輕地笑了一聲，“嘻嘻，差點兒沒把那老孃們兒嚇尿了！”

然後心平氣和地擺出許多理由，比如這裡距離女中太遠，上課教書不方便；又比如她在女中住慣了，若是忽然搬出來，身邊沒了那些教員朋友，也會寂寞，等等等等，非常平和，非常有理。

鳳瑤嘆了一口氣，最後欲言又止地吐出了兩個字，“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