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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金風物與大周迥異。
大周的雪, 是紛紛如鹽、飄搖如絮的慢雪,覆在紅梅梢頭,蓋在松針簇間, 留人烹茶慢賞,吟詩頌和。北金的雪,是無盡灰天裡飛落的冰刃, 是枯草上深陷的馬蹄印,是棉衣裡浸透的冷水。
祁令瞻的手已經喪失了知覺,鬆鬆握著韁繩, 斂眉迎著風雪前進。
隨行的大周護衛是他親自從禁衛中挑選,他們雖看上去年輕雄壯,但皆生在錦衣玉食的世家, 吃過最大的苦無非校場訓練、宮廷值夜。而今身著被雪水浸透的棉衣, 腳踩泥濘冰冷的靴子, 扶馬應雪而行,又時時遭受北金人的嘲諷奚落,個個苦不堪言。
忽然“撲通”一聲,有人從馬上栽了下去, 是大周使隊的一個衛隊長。
其他人連忙將他從雪地裡扒出來, 北金使隊的衛隊長立在馬上,俯身看了一眼,嘿嘿兩聲,“這就凍死了, 比北金的雞仔都柔弱。”
大周使者聞言怒起,要將那北金人拽下馬來。他勒馬一躍, 高聲喊道:“聽說大周人最愛聞馬尿味兒,趕快牽馬來往他臉上滋兩泡, 看能不能滋醒他!”
話音未落,被人一鞭子抽在臉上,摔進雪地裡。他怒然抬頭,見抽他的人是完顏準,當場熄了氣焰。
“參見五殿下。”
完顏準與祁令瞻並馬而來,祁令瞻看了一眼那凍僵的侍衛,叫人將他抬到運布匹的車上,先以雪粉搓沃,再裹上兩張厚氈毯。
他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什麼情緒,“是死是活,端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完顏準說:“往年姚丞相來的時候,北金的冬天還沒有這麼冷,別說你們南人,如今連我也受不住。”
他好意替人挽尊,祁令瞻卻說道:“南人本就長於春野,難承風雪。這些都是我大周最強健的兒郎,尚且迎風而倒,遑論那些普通士卒。可見燕雲十六城於我大周無異於廢土,當年能換得兩國和平,如今看來真是件於北金和大周都得宜的事。”
聞此言,完顏準高興地說道:“祁參知能這般想,果然是高瞻遠矚之人!大周的將來若能掌握在閣下手裡,則你我兩族修得百年之好,不是難事!”
祁令瞻亦一笑道:“兩族修好,只我大周願意尚且不夠,也要你們北金肯認大周這個盟友。據我所知,你的哥哥完顏鴻是出了名的主戰派,經常勸說你們可汗揮師南下,一舉攻陷永京。”
“他?”
完顏準不屑地嗤了一聲,說:“老三就是個利慾薰心的莽夫,他出身不好,性情又古怪不討父汗喜歡,所以天天嚷嚷出去打仗,想憑藉戰功逼父汗傳位給他。”
祁令瞻說:“於公於私,我都希望您能勝過三王子。”
完顏準受用地笑了笑,揚鞭說道:“其實我本無心可汗之位,只是見不得老三糟蹋漢人的文明。我母親就是大周人,她教我漢文,教我詩書茶道、歌舞詞曲,這些也是我想守護的東西。”
“是麼。”祁令瞻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未及眼底。
“我想好了,將來若是有機會,就將王都南遷到燕雲十六城以北,允許漢人到城中定居和做生意,也將你們漢人讀書識字的文化教給我們北金人。”
祁令瞻頷首道:“只要您能助我取代姚丞相,掌控大周,我自然願意幫您實現這個願望。”
然而他遠眺滿目風雪,心中所想的卻是另一回事。
天彌可汗是位文武雙全的梟雄,但他的兒子們卻不及他平康年間半分風采。這其中最出色、最有希望爭奪王位的王子,一個是完顏準,另一個是完顏鴻。
完顏準是有小謀而缺大智的斯文人,能將包括天彌可汗在內的北金掌權人哄得服服帖帖,但是對軍事與戰爭沒什麼興趣。
完顏鴻則恰恰相反,他是個只會殺人的武夫,脾氣上來時,連撫育他長大的奶媽也能一斧頭砍死。所以北金朝廷內外都有些忌憚他,生怕他得位以後更難控制喜怒。
從形勢而言,大周應該支援完顏準奪嫡,但祁令瞻同時又警惕,覺得完顏準對大周文明的仰慕,將來在身邊謀士的攛掇下,早晚會轉變成掠奪的野心。
對待喜歡的東西,人總是想據為己有的。
十一月底,車隊終於到達北金的國都,依祁連山而建的花虞城。
祁令瞻帶來豐厚的贈禮,天彌可汗十分高興,直接請他住進了北金宮廷中。在宮廷的宴會上,祁令瞻見到了完顏準的生母,那位令天彌可汗傾心的大周美人,如今已是側王妃。祁令瞻向其贈送了貴重的禮物,並親手為她點了一盞龍鳳團茶。
此茶年年都在送往北金的貢品中,北金不缺茶團,缺的是手藝純熟的點茶人。
側王妃品過茶後,高興得幾近熱淚盈眶。
她說:“祁公子點茶的手藝,恐怕在大周也屬上流,茶湯比尋常更甘、茶沫也更細,這是適宜女子口味的茶飲,祁公子有心了。”
祁令瞻溫和一笑,“舍妹飲茶的口味比較刁鑽,容不得半點差池。”
說完這句話,他想起了什麼,眼中的笑意淡了下去,拾起面前的杯盞一飲而盡。
側王妃不知內情,聽了此話,待他更加親切,問他可曾婚配。
北金民風豪爽直接,側王妃直言道:“我膝下還有個公主,年已十五,想配給祁公子為妻,不知祁公子可否嫌棄?”
祁令瞻默然片刻,低聲道:“多謝王妃好意,只是我如今尚在喪中,雖有朝廷移孝作忠的旨意,但婚姻大事不敢逾矩。”
側王妃想了想,說道:“叫嫵兒先見見你,倘她喜歡,等你三年也無妨。”
“那就三年以後再聊此事吧。”祁令瞻將完顏準搬出來,“如今最緊要的是五王子的大事,您是漢人,本已身份敏感,倘在此關頭與漢人議親,恐惹可汗不豫,疑您有聯結外朝之嫌。”
側王妃沉思過後,點頭說道:“閣下所言甚是,此事確實急不得。”
雖然沒能將婚事談妥,但側王妃仍屬意祁令瞻,她在天彌可汗面前為他美言,分寸拿捏得十分精準。
她輕言細語對天彌可汗道:“政治上的事妾不懂,但祁參知與姚丞相對妾的態度妾看在眼裡。姚丞相仗著自己地位牢固,不將北金皇室放在眼裡,他來了北金那麼多回,從未給妾帶過什麼禮物,收您的賞賜倒十分痛快。若非知道他在大周斂財頗厚,妾倒覺得他是來咱們北金打秋風來了!”
這番話半嗔願半詼諧,逗得可汗大笑。
“你沒有禮物,難道孤王就有嗎?姚相回回帶的都是大周朝廷的貨,他自己一分錢都不肯出,是個鐵公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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