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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圓場,傑裡大有斬獲的新聞,於大清早一片死寂之中陸續抵達,之後整個週末因此翻天覆地。先前吉勒姆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前一晚十點便提早就寢,然而卻輾轉難眠,一面為傑裡感到焦慮,老實說也因為腦中浮現默莉·米金的影像,或身穿莊重的泳裝,或一絲不掛,令他心癢難熬。傑裡在倫敦時間凌晨四點過後即將與弗羅斯特交手。到了三點半,吉勒姆開著保時捷老爺車鏗鏘穿越霧街開向圓場。若不知時間,會誤以為是黃昏。抵達喧鬧室後,他發現康妮正在玩《泰晤士報》的填字遊戲,狄沙理斯博士閱讀著詩人托馬斯·特拉赫恩12的冥思,一面抓著耳朵,一面抖著腳,有如單人敲擊樂隊。法恩與以往一樣坐不住,在兩人之間穿梭,撣撣灰塵,打掃環境,活像等不及要安排下一批客人入座的領班。偶爾他會透過牙齒吸氣,發出“嘖”聲,幾乎不掩失望之情。香菸在喧鬧室另一端上空形成煙幕,從茶湯壺裡可聞到熟悉的陳年茶臭。史邁利的大門深鎖,吉勒姆找不到理由去打擾他。他翻開一本《鄉村生活》。好像是在等著看牙醫,他心想。他心不在焉地坐著欣賞豪宅的相片,直到最後康妮輕輕放下填字遊戲,坐直上身,說:“你聽。”他聽見表親綠色電話發出急促響聲,史邁利隨後即接聽。吉勒姆的辦公室門沒關,他瞥見裡面一排電子盒,其中一個亮著綠色警示燈,表示對話進行中。隨後喧鬧室的“友情電話”響起——是內部電話的術語,這一次吉勒姆趕在法恩之前接聽。

“他進了銀行。”史邁利透過友情電話語帶保留地宣佈。

吉勒姆傳話給在場人士。“他進銀行去了。”他說,但這話如同說給死人聽,因為現場無人作出絲毫反應。

到了五點,傑裡已走出銀行。由於反覆思考其他可能的選擇,想得緊張過度,吉勒姆感到渾身不舒服。硬上弓這種玩法具危險性,吉勒姆與多數專業人士同樣痛恨,只不過痛恨之因並非有所顧忌。首要原因是物件,或者更糟的,當場還有保安人員。第二是硬上弓的做法,並非人人面對敲詐勒索時都能作出合乎邏輯的反應。有人裝英雄,有人愛撒謊,也有人是歇斯底里的處子,頭向後仰,尖叫著殺人啊,內心卻喜不自勝。然而,真正的危險現在才開始,硬上弓告一段落,傑裡必須背對冒煙的炸彈奔逃。弗羅斯特會往哪一方面跳下?他會打電話報警嗎?還是打給母親?上司?妻子?“親愛的,我全部招了,救救我,我們重新來過。”吉勒姆甚至不排除下列這項恐怖的可能性:弗羅斯特或許會直接找上客戶說:“先生,我嚴重瀆職,違背銀行規定,我是來自首的。”

清晨黴臭古怪的氣氛中,吉勒姆打了個寒戰,然後將心思堅決地鎖定在默莉身上。

過了半晌,綠色電話鈴響,吉勒姆沒有聽見。喬治一定是把電話放在正前方。突然間,吉勒姆辦公室裡的小燈閃動,持續亮了十五分鐘,熄滅後,眾人將眼光集中在史邁利的門上,靜候其變,希望他能結束隱居生活。法恩動作到一半,成了木頭人,手上端著一盤沒人想吃的棕色果醬三明治。隨後把手轉動,史邁利手持一份普通的檢索令表格出現,已經用自己工整的筆跡填妥,標明“橫槓”,意指“主任速件”,等於是最急件。他遞給吉勒姆,請他直接送至檔案室的女王蜂,盯著她調查上面的人名。吉勒姆收下表格時,回想起稍早前也收過類似表格,調查物件是伊麗莎白·伍辛頓,別名麗姬,最後腳註是“高階妓女”。他轉身離去時,聽見史邁利悄聲請康妮與狄沙理斯陪他進入覲見室,同時派法恩到無機密等級的圖書室檢索最新一版的《香港名人錄》。

女王蜂特別奉命清晨加班,吉勒姆走進來時,撞見她的巢穴如同《倫敦大火之夜》的場景,雙層鐵床、手提式煤氣爐一應俱全,只不過走廊上有臺咖啡機。他心想,就缺一套連身工作服和一幅丘吉爾的相片。表格上詳述著“姓柯名德雷克,別名不詳,一九二五年生,上海,現址香港赫蘭道七門,職業為香港中國海空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女王蜂接到後開始大量翻閱資料,最後卻只發現,柯曾經於一九六六年在香港受大英帝國冊封,原由是“對殖民地社會與慈善事業貢獻卓著”。在冊封審查透過前,總督府曾委託圓場進行調查,圓場的響應是“經查無不良背景”。吉勒姆趕緊帶著這份情報上樓,略帶睡意的頭腦仍記得山姆·科林斯曾說過,香港中國海空公司是永珍那家小航空公司最大的股東,從商務波里斯的戰利品獲利的單位,就是這家航空公司。如此一想,讓吉勒姆理解出最合理的關聯。他得意於自己頭腦精明,回到覲見室碰見的卻是一片死寂。散放在地板上的,不只是最新版本的《名人錄》,還包括數份舊版本。法恩與往常一樣,再度用功過度。史邁利坐在辦公桌前,盯著一張自己筆跡寫下的筆記。康妮與狄沙理斯盯著史邁利看,但法恩又不見人影,大概是又出去跑腿了。吉勒姆將檢索表交還史邁利,附上女王蜂的檢索結果,寫在正中央,字型是她最美觀的肯辛頓圓形草體。在此同時,綠色電話再度作響。史邁利拿起話筒,開始在眼前紙張上做筆記。

“好,謝謝。記下來了,請繼續。對,我也記下來了。”這樣持續了十分鐘,最後他說:“好。今天晚上到。”然後掛掉。

街頭上有位愛爾蘭送牛奶工,口氣激昂地宣佈再也不要浪跡天涯了。

“威斯特貝拿到完整檔案了。”史邁利終於說,只不過如其他所有人一樣,他用的是傑裡的代號。“資料全部到手。”他點點頭,彷彿贊同自己的說法,目光仍研究著那張紙。“底片今晚才到,但一切總算有了眉目。所有最先透過永珍支付的款項,最後都流進香港的賬戶。從一開始,香港就是金稜線的終點站。全部都是。每一分錢都是。沒有扣錢,連銀行手續費都沒扣。最先是小數目,然後暴漲,原因何在,我們只能猜測。全部都如科林斯描述的。最後漲到一個月兩萬五,維持這個數字。永珍的安排一結束,莫斯科中心連一個月也沒有漏掉。他們立刻轉到替代路線。康妮,你猜對了。卡拉做事,一定都有備用方案。”

“親愛的,他是專業人士嘛,”康妮·沙赫斯喃喃地說,“像你一樣。”

“才不像我。”他繼續研究自己的筆記。“是個閉鎖式賬戶,”他以同樣理所當然的語調宣佈,“只寫出一個名字,是信託的創辦人。柯。‘收益人不詳。’他們說。也許今晚就能分曉。一分錢都沒被提領。”他專挑康妮·沙赫斯說。他重複一遍:“兩年前開始付款後,賬戶裡連一分錢都沒被提領。結存總額有五十萬美元。利上滾利,增值自然快速。”

對吉勒姆而言,最後這一點簡直無可理喻。五十萬美元轉手後,竟然連一毛錢也沒動過,究竟用意何在?對康妮·沙赫斯與狄沙理斯而言,這一點卻含義深遠。康妮臉上漾起鱷魚般的微笑,嬰兒眼安靜而欣喜地直盯史邁利。

“噢,喬治,”理出頭緒後,她吐氣說。“親愛的,閉鎖賬戶!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怎麼不是?跡象全部都很明顯。打從第一天開始。如果又胖又笨的康妮不是這麼瞎眼又老又朽又懶,老早就被她看穿了!你別來煩我,彼得·吉勒姆,你這條好色的小蟾蜍。”她正要努力起身,行動不便的雙手緊抓椅子扶手。“只是,有誰值這麼一大筆錢?難不成是整個情報網?不對不對,他們絕不會幫整個情報網做這種事。沒有前例可循。不是批發,因為前所未聞。這麼說來,究竟是誰?這人能獻什麼寶,值這麼多錢?”她跛著腳走向門口,拉拉肩膀上的披肩,思緒已從現場鑽回自己的世界。“卡拉付錢不像那樣。”他們從她身後聽見喃喃自語聲。她走過媽媽座位一列蓋上蓋子的打字機,如同蒙上嘴巴的哨兵站立陰影中。“卡拉是卑鄙小人,他認為情報員應該免費為他效勞才對!他當然有這種想法。他付給情報員的錢以毛計算。給零錢。管他通貨膨脹率。五十萬美金付給小小一個地鼠。這種事,我從來沒聽過!”

舉止稍嫌古怪的狄沙理斯,專注的神情不下康妮。他偏斜不均衡的上半身往前傾,以銀刀激烈撥弄菸斗,彷彿撥弄的是著了火的燉鍋。他的銀髮歪斜矗立,在皺癟黑夾克沾滿頭皮屑的衣領上有如雞冠。

“難怪啊,卡拉想把屍體埋起來。”他突然脫口而出,彷彿拼命將這句話擠出口,“難怪。你們知道,卡拉也負責中國事務。有證據顯示。是康妮說的。”他掙扎著起身,一雙小手裡握了太多東西:菸斗、菸草盒、削筆刀、特拉赫恩。“自然稱不上很巧妙。料想不到卡拉有那份能耐。卡拉不是學者,他是軍人。但也說不上盲目,一點也不盲目,康妮告訴過我。柯。”他以不同音量重複這個字數次。“柯,柯。這個中文字,我非確認它是不是‘柯’不可。關鍵全在中文字上。是怎麼寫來著?對,我甚至看見了‘郭’……是真的看見了嗎?……噢,還有幾個其他概念。德雷克,聯想到教會學校,不用說。上海教會學校的學生。對,對。你們也知道,上海是源頭。第一個黨組織就設在上海。我為什麼這樣說?德雷克·柯。不知道他的真名是什麼。毫無疑問的,我們很快就能知道。對,好。我嘛,差不多該回去看書了。史邁利,你覺得是不是該發一個煤桶給我的房間?沒有暖氣,準會被凍死。我跟管家們要過十幾次了,費盡唇舌只招來白眼。好歹也不是上古時代了嘛。不過冬天也快到了。原始資料一來,應該會給我們看吧?沒人喜歡拿濃縮版研究太久。我會列出一份簡歷。應該先做這件事。柯。啊,謝謝你,吉勒姆。”

他的特拉赫恩從手上滑下,接過來後,菸草盒又掉了,所以吉勒姆又幫他拾起。“德雷克·柯。上海人當然不代表什麼。上海是真正的大熔爐。據我們所知來判斷,答案就在潮州。話說回來,一定不能偷跑。浸信會。潮州的基督教徒多半都是吧?潮州人。我們以前在哪裡碰過?對了,曼谷那家中介的銀行。這樣想,就容易想通了。或者是客家人。這兩個族群並非老死不相往來,一點也不是。”他尾隨康妮步入走廊,留下吉勒姆與史邁利獨處。史邁利起身,走向扶手椅,彎腰坐下,兩眼無神地盯著爐火看。

“真怪,”他最後說,“一點都沒有震驚的感覺。怎麼會這樣,彼得?你很清楚我這個人。為什麼會這樣?”

吉勒姆具有保持緘默的智慧。

“一條大魚。拿卡拉的錢。閉鎖式賬戶,來自俄國間諜的威脅,竟在香港生活的最中心點。這麼說來,為什麼沒有震驚的感覺?”

綠色電話再度吠叫。這一次吉勒姆接聽。接聽時,他訝然發現辦公桌上出現山姆·科林斯的遠東報告,是剛才沒看見的一份檔案。

該週末就如此度過。康妮與狄沙理斯消失無蹤;史邁利專心準備提出報告;吉勒姆修身養性,召回媽媽們排班打字。星期一,史邁利對他耳提面命後,他致電拉康的私人秘書。吉勒姆表現非常出色。“別大肆聲張,”史邁利警告過他,“儘量低調。”吉勒姆照辦。他向對方說,前幾天晚餐時有人提到要召開情報程式小組會議,一起討論某些表面證據:

“這案子已經稍具雛形了,所以定個日期也許是合理的做法。打擊順序傳過來,讓我們先傳閱一下。”

“打擊順序?雛形?你們的英語是跟誰學的?”

拉康的私人秘書名叫皮姆,嗓音聽來腦滿腸肥。吉勒姆從未與他見過面,對他卻厭惡得不合情理。

“我只能轉告他,”皮姆警告,“我只能轉告他,再回電給你,向你報告他講的話。他這個月的日程已經填得滿滿的了。”

“小事一樁,請他務必相助。”吉勒姆說完氣得掛掉電話。

他心想,最好等著瞧,在你身上爆發以後保準好看。

據說倫敦總部進入產房時,外勤情報員只能在等候室來回踱步。民航機長、狗仔記者、間諜。傑裡又產生該死的惰性。

“我們被冷凍了,”庫洛宣佈,“上級說,幹得好,暫時按兵不動。”

他們至少每兩天通一次電話,是“過渡電話”,經由兩個第三方電話接通,通常是從旅館大廳打至另一旅館大廳。他們通話時夾雜沙拉特暗號與報社術語,以防露出馬腳。

“你的報道,上級正在查證。”庫洛說,“編輯若有智慧,會在適當時機善用。現在,上級命令,要你一手疊在另一手上,乖乖坐著別動。”

庫洛如何與倫敦通話,傑裡並不清楚,只要安全,傑裡也不在意。他猜想某個檯面上的大型情報單位選出的官員,正在扮演中間人的角色。至於是誰,他並不在意。

“你的任務是幫報社跑腿,多寫些文章,下一次出現危機時,可以用來應付史大卜老哥。”庫洛對他說,“沒有別的任務了,聽到了嗎?”

傑裡從自己與弗羅斯特交手的經過獲得靈感,寫出一篇文章,報道美軍撤退對灣仔夜生活的影響:“口袋膨脹的美國大兵,不再湧入尋歡作樂,蘇絲黃情何以堪?”他捏造了“破曉採訪”——或以記者偏好的說法是“現場直擊”,訪問了一名虛構的苦情吧女,被迫接日本客人。寫完後,他以空運送出,請陸克的分社將運貨單號碼電傳給報社,全都依照史大卜的指示辦事。再怎麼說,傑裡不算是差勁的記者,但如同壓力能讓他表現出最佳身手一樣,閒蕩也能讓他露出最惡劣的一面。陸克從分社打電話通知傑裡,說史大卜不僅立刻採用,甚至表現得極有風度,令傑裡震驚不已,因此決定再尋挑戰。這時有兩三件貪汙官司開庭,各大媒體炒得沸沸揚揚,主角是常見的那種備受誤解的警察。傑裡看了一眼,認定這類新聞不值得遠渡重洋報道。近來英國也有類似醜聞。一份“請查證”的線索,令他去追友報放出的風聲,宣稱香港小姐懷孕,然而在他起跑前毀謗官司就捷足先登。他出席“淺喉嚨”主持的港府記者會,內容乏善可陳。“淺喉嚨”個性沉悶,原服務於北愛爾蘭一家日報,後來被開除。傑裡檢索過去的重大新聞,希望找出值得炒冷飯的材料,如此晃掉一上午的時間。當時盛傳陸軍財務吃緊,他由少校公關帶著巡視廓爾喀要塞。少校看似十八歲左右,在傑裡愉悅的訪問下表示不知情,不知道一旦廓爾喀士兵的眷屬被遣回尼泊爾後,他們要如何解決房事問題。傑裡心想,大約每三年回老家一趟吧。他似乎認為,對任何人而言,三年一次就夠了。他儘可能誇張事實,將廓爾喀人扯得有如一群軍隊鰥夫,“氣候酷熱,大英傭兵衝冷水澡”,而且也洋洋得意地找到內線訊息來源。他另外寫了兩三份報道,以備不時之需。晚上到俱樂部閒晃,內心卻焦躁萬分,等著圓場生下娃兒。

“老天爺啊,”他向庫洛抗議,“這人簡直成了公家財產了。”

“沒辦法。”庫洛堅定地說。

傑裡只好以“是的,長官”回應。兩三天後,他在窮極無聊的情況下,著手針對曾獲大英勳章的德雷克·柯先生進行全然非正式的調查。柯也是香港賽馬會的理事兼百萬富翁,是不容懷疑的公民。沒有戲劇化的背景;以傑裡的字典定義,沒有違法的背景;因為只要是外勤情報員,必定至少背離過個人信仰一兩次。他以躊躇的態度著手進行,宛如正要去媽媽不準碰的餅乾盒偷拿餅乾。他也正好考慮向史大卜提議採訪香港鉅富階級,分上中下三篇加以報道。有天午餐之前,他來到外籍記者俱樂部,無意中效法史邁利,從參考書架上找到最新版的《香港名人錄》,查到德雷克·柯。已婚,育有一子,一九六八年夭折;曾於倫敦格雷法律學院念法律,顯然成績不甚理想,因為沒有記錄顯示他透過律師資格考試。接著列出的是他近二十年擔任過的管理職位。嗜好:賽馬、遊艇以及玉器。這些嗜好誰沒有?接著列出他惠顧的慈善機構,包括一所浸信會,一間潮州廟宇以及德雷克·柯免費兒童醫院。恩澤四方,傑裡覺得很有意思。相片顯示出尋常的容貌,目光溫柔,年約二十,美德與身外之物同樣滿載,其餘不值一提。早夭兒子名為納爾森。傑裡注意到:德雷克與納爾森,同為英國海軍名將。在他腦中縈繞不去的是,父親的名字竟與首位進入南海的英國將領雷同,兒子竟以特拉法加戰役13的英雄來命名。

將香港的中國海空公司與永珍的印支包機公司聯想在一起,彼得·吉勒姆認為非常困難,但傑裡聯想起來則比較輕鬆。閱讀中國海空公司的簡介時,傑裡看得津津有味。簡介將該公司描述為“於東南亞戰區廣泛從事貿易與運輸工作”,包括稻米、海產品、電器、柚木、房地產與船運。

在陸克的分社叨擾時,他採取更大膽的一步:刻意以最湊巧的方式發現德雷克·柯的姓名。沒錯,他是利用檢索卡調查過柯的背景。碰巧是在檢索香港十幾二十位華人富豪時順帶一查;碰巧是他向華人女職員詢問,她認為誰是最國際化的華人百萬富翁,問得落落大方。儘管德雷克或許並非名列前茅,只消稍微提示,就從她口中套出這個大名,隨後也調出這人的資料。的確,他早已向庫洛抗議過,這人眾所周知,雕蟲小技就能追查出其人其事,感覺不到成就感,甚至有點如夢似幻。傑裡與蘇聯情報員接觸的經驗有限。蘇聯情報員的地位通常較低。相形之下,柯有如巨無霸。

傑裡心想,讓我不禁想起老爸杉波。忽然想起兩者近似之處,這是第一遭。

最詳細的資料出現在一份光鮮的期刊《金東方》裡,如今已停刊。停刊前最後幾期之一,刊出長達八頁的專題報道,附有插圖,標題為“南洋紅騎士”,探討越來越多海外華僑與中國大陸進行貿易,獲利頗豐。這些華商一般稱為肥貓。就傑裡所知,南洋指的是中國以南的領域,對華人而言,暗指遍地黃金的祥和國度。接受專訪的名人各佔一頁,附上一張相片,背景是個人財產。接受採訪的名人有曼谷人、馬尼拉人,也有新加坡人,代表香港的是“備受愛戴的體育界人士,也是香港賽馬會的理事德雷克·柯先生,中國海空股份有限公司總裁、董事長、總經理兼最大股東”。他與愛馬“幸運納爾森”合照,時間是愛馬在跑馬地凱旋一季後。馬名一時之間鎮住了傑裡的眼睛。父親居然以死去兒子的名字來為愛馬命名,令他覺得毛骨悚然。

相片中的柯,比《香港名人錄》的平板大頭照透露出更多資訊。柯顯得神情愉快,甚至可說是神采飛揚,儘管戴了帽子,看來像頂上無毛。這頂帽子是現階段讓他最感興趣的物件,因為以傑裡有限的經驗來看,他從未看見任何華人戴過這種帽子。帽子屬於貝雷帽,斜戴,讓柯有如英國軍人與法國洋蔥販的綜合體。然而最重要的是,這帽子讓他顯出華人身上最罕見的特質:自我嘲諷。他顯然身材高大,身穿巴寶莉名牌風衣,纖長的雙手如樹枝般伸出袖口。看來他真心衷情愛馬,一手輕鬆搭在馬背上。記者問他,一般認為經營帆船隊無利可圖,為何他仍執意經營,他的回答是:“我們是潮州來的客家人。我們呼吸的是水,栽種養殖也靠水,睡也睡在水上。出海是我與生俱來的本能。”文章也提到,他喜歡描述一九五一年自上海前往香港的那段往事。當時邊界仍開放,移民管制尚未實行。儘管如此,柯仍選擇開著捕魚用的帆船前行,不顧海盜、海上封鎖,以及惡劣天氣。這種做法至少也算是特立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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