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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大坡之後,我停下車,下來四處望了望,大坡光禿禿的,沒看到什麼木牌,更沒看到什麼汗血馬。

大坡都是沙子堆起來的,被日復一日的大風吹出了堅硬的波紋,看上去很漂亮。它太長了,左右看不到盡頭,我根本無法確定我的父親,還有令狐山的父親,他們到底葬在哪裡。

我對季風和漿汁兒說:“這個地方,喪膽坡,曾經發生過很詭異的殺人事件,你們留在車上,要加倍小心。我和令狐山上去看看。”

漿汁兒說:“我們留在車上?那還不如跟著你們安全哪!”

我說:“不。”

漿汁兒說:“為什麼?要是你們走了,有人來殺我們怎麼辦?”

我說:“這地方根本沒有人。”

漿汁兒說:“既然沒有人,那我們跟著你們怎麼了?”

我說:“你不瞭解這個地方,它之所以恐怖,那是因為不管誰來了,只要到了此地,往往就要……”

漿汁兒有點著急了:“就要什麼!”

我說:“就要自相殘殺!”

漿汁兒一下就不說話了。

我實在不想說出真相。刨除社會性,我們都是人,在這樣荒寂的環境裡,我們應該互相依靠,彼此援助。我們又是倆男倆女,甚至應該相吸相愛……

可是,我父親的記事本告訴我,我們在此很可能會被某種兇咒控制,你殺我,我殺你……

接著,我說:“所以,你倆留在車上,我和令狐山上去吧。”

漿汁兒突然說:“要是你倆……”

我看了看令狐山:“假如一會兒我們真的中了邪,那就看兩個人的造化了。”

漿汁兒對我說:“要不,你一個人上去吧。”

季風看了看她。

她肯定想到了另外的問題——如果這個地方真的那麼詭怪,她們兩個女孩單獨跟一個男人在一起,那是更危險的。

我說:“令狐山,我們走吧。”

漿汁兒看了看季風,又說:“可是……”

我說:“可是什麼?”

漿汁兒說:“要不,你把我和季風都綁上吧……”

我沒覺得好笑,我說:“季風,你開車和漿汁兒走遠點兒。”

季風點點頭,對漿汁兒說:“走吧。”

就這樣,季風開車帶著漿汁兒朝遠處後退了。

我和令狐山開始爬坡。

坡面非常平滑,很難爬。我們選了個稍微平緩的地段,開始朝上走。

令狐山一直位於我的背後。我爬幾步就回頭看看他,每次我看他,他都警覺地抬頭看看我。

我的口袋裡裝著那把七七式手槍。我對它有點不放心,我不知道它在沙子下埋了多少年,安全性怎麼樣,我總擔心它走火,彈頭自己射出來。晚上的時候,我從來都把槍口對著帳篷外。現在,太陽這麼熱……

如果我察覺令狐山有反常舉動,我會毫不猶豫地掏出槍射他。

儘管他也是無辜的,但是在特殊情況下,我必須保護自己。

估計他也是這麼想的。

看,我倆自相殘殺已經有了心理基礎。現在,就差個導火索了,只要哪個人先做出一個反常動作……

我聽見他好像朝我撲了過來,我猛地轉頭看,他是險些滑倒,朝前衝了幾步,終於保持住了身體的平衡。

我停下來,等他爬到我旁邊,然後跟他平行朝上爬。這樣安全多了。

我們在互相警惕的氛圍中,爬了半個鐘頭,終於爬到了坡頂。

風突然大了起來。

我朝前望去,血液好像一下就不流了。

前面是一片平平的沙漠,出現了很多很多沙子雕成的花,好像這片沙漠是個田園,有人精心培植著這些花朵……

我彎下腰,輕輕碰了碰其中一朵,“刷”一下就變成了散沙,迴歸了沙漠。或者可以說,只要我一碰,它立刻就消失了。

我的目光越過這些沙子做成的花,再次驚呆——

這裡是死亡之地羅布泊,我竟然看到遠方有一片藍汪汪的水,水邊似乎生長著各種綠色植物!

綠色!這生命的顏色和灰色的死亡之地太不協調了,格外的刺眼。

此地年降水量不足10mm,絕大多數地方,終年滴水不降,而蒸發量卻高達3000mm以上。這裡是亞洲大陸最乾旱的一隅,被稱為世界的“旱極”,草蟲絕跡,處處白骨,科考隊員夜裡脫下的皮鞋,早上就穿不上了,皮鞋裡的一點點水分,也被極端乾燥的空氣吸走了……

酷熱,乾旱,風沙,鹽殼——這裡怎麼可能有綠色植物!

我呆了很長時間,緩緩抬起腦袋,看了看天。

羅布泊的天那麼藍,就像另一個世界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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