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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死了。

簡到達時,男孩已經死了近一個小時。她汗流浹背,滿面灰塵,累得幾乎摔倒。孩子的父親站在洞穴口等她,麻木的神情中帶著責備。從他鬆懈的體態和棕色眼睛中的平靜不難猜出,已經完了。他一語不發。簡走進洞穴看看孩子。她太過勞累,已經沒有力氣感到憤怒,強烈的失望感將她佔據。讓-皮埃爾不在身邊,薩哈拉又處於悲痛之中,沒有人能分擔她的悲傷。

躺在雜貨鋪老闆家屋頂的床上,她流下了眼淚。香塔爾就睡在身邊一張小小的床墊上,睡夢中偶爾發出低聲呢喃。她為死去的男孩哭泣,更為孩子的父親難過。和她一樣,那位父親累死累活,拼盡全力也要拯救兒子。他承受的痛苦將是如何巨大。她在哭泣中入睡,淚水模糊了眼前的星辰。

她夢到穆罕默德睡在她的床上,在全村人的注視下與她歡愛;然後穆罕默德告訴她,讓-皮埃爾有了外遇,與那個胖記者拉烏爾·克萊門特的妻子西蒙娜搞在一起。就在讓-皮埃爾本應在科巴克坐診之時,卻是與情人在那裡幽會。

由於前一天一路跑去小石屋,第二天簡起床時,感到渾身痠痛。她一邊進行著例行的瑣事,一邊想:自己算是幸運,讓-皮埃爾在路上的一處石屋前停下來——大概是為了休息,這才使自己得以趕上。看到麥琪被拴在門前,看到讓-皮埃爾和那個怪模怪樣的烏茲別克男人坐在屋裡,她這才鬆了一口氣。進屋時,兩個男人嚇了一跳,好不滑稽。這還是簡第一次見阿富汗男人會在女人進屋時起身相“迎”。

她帶著醫藥箱走上山坡,打理洞中的診所。她一面處理著普通的營養不良、瘧疾、傷口感染以及腸道寄生蟲病理,一面回想著昨日的緊急情形。在此之前,她從未聽說過過敏性休克。毫無疑問,需要為他人注射青黴素的人通常也學過如何處理此類情形,然而她所受的培訓實在過於匆忙,很多內容都被忽略了。事實上,醫學上的細節問題幾乎完全跳過,就因為讓-皮埃爾是一位合格的醫生,會在一旁為她指點。

那是一段怎樣的苦惱時光:坐在教室裡,有時身邊坐著見習護士,有時確實獨自一人,一邊絞盡腦汁想要消化那些醫學衛生原理與操作流程,一邊想象著在阿富汗等待她的將是怎樣的生活。有些課程讓她越聽越覺得擔憂。有人告訴她,她的第一項任務是為自己建一處土掩廁所。為什麼?因為幫助落後國家人民改善健康狀況的最有效方式,就是教他們停止把河流和小溪當作廁所,這樣做可以為他們樹立榜樣。她的老師斯黛芬妮是一位戴著眼鏡、四十歲上下的中年女人,經常是一身粗布衣服,腳蹬涼鞋。這位頗能生養的“大地母親”還一直強調開藥開得太過“慷慨”有多危險。多數的小病小傷不進行醫療處理也很快便會自動痊癒,可是那些“原始人”(以及那些“不算原始的”)總想弄些藥片、藥水來。簡想起那個烏茲別克小個子一直在跟讓-皮埃爾要水皰藥膏。他一生中想必遠路走了無數,見了醫生才喊腳疼。過量開藥的壞處在於不光是藥品浪費,得了小病就吃藥,久而久之,病人的身體便會產生耐藥性;而等到病人身患重症,藥物便起不到治癒的效果。斯黛芬妮建議簡嘗試與當地的傳統醫師進行合作,而不是與之對立。簡與接生婆拉比亞一直很默契,與毛拉阿卜杜拉則不然。

語言學習算是最簡單的一部分了。在巴黎時,甚至是考慮去阿富汗之前,簡便已經開始學習波斯語,好讓身為翻譯的自己更有用武之地。波斯語同達里語屬於同一語種的不同方言。阿富汗地區使用的另外一個主要語種是普什圖人使用的普什圖語。達里語是塔吉克人使用的語言,而五獅谷地處塔吉克地區範圍。少數遊走四方的阿富汗人——例如遊牧民族——通常通曉普什圖和達裡兩種語言。如果再多會一門歐洲語言的話,則通常是英語或法語。小屋裡的烏茲別克男人一直在跟讓-皮埃爾講法語。簡還是第一次聽人說帶有烏茲別克口音的法語。聽起來就像是蘇聯口音。

那一整天,她時常想起那個烏茲別克男人。一想到他,心中便是一陣煩亂。有時她明知有什麼重要事情需要自己去做,卻又偏偏不記得是什麼事時,那種感覺就是如此。這個人興許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中午,她關閉診所,餵過香塔爾,給她換了尿布,做了米飯和肉汁,與法拉共享午餐。這個小姑娘已經完全忠心於簡,甘心做任何事討她歡心,連晚上也不願回家。簡儘量對她平等相待,這樣卻使得小姑娘更加崇拜她。

正午炎熱之時,簡將香塔爾交給法拉,自己則下山來到自己的隱秘之地——山坡上懸石之下的一處陽光充足的隱秘崖臺。她在那裡進行產後運動練習,下定決心要恢復從前的好身材。她緊緊抓住盆底肌,腦子裡一直想著烏茲別克男人,想到他在小石屋裡起身站立,想到他那張東方人面孔現出驚愕的表情。她莫名地感到,悲劇即將發生。

然而發現真相的感覺並非是靈光一閃的頓悟,那種感覺更像是雪崩,剛開始規模很小,之後便是排山倒海。

沒有阿富汗人會抱怨腳上起水皰,即使假裝也不會,因為他們壓根不知道這種東西:這就像格洛斯特郡的農夫說自己長了腳氣——根本不可能。而且,無論多麼驚訝,阿富汗人絕不會在女人進屋時起身站立。如果他不是阿富汗人,那又是何方神聖呢?他的口音也許一般人聽不出,但簡是個語言學家,熟練掌握俄語和法語,她聽得出這個男人說的法語帶著蘇聯口音。

也就是說,讓-皮埃爾跑到一個荒無人煙的小石屋,去見一個偽裝成烏茲別克人的蘇聯人。

是巧合?也算有可能,但想到自己進屋時丈夫的表情,她猛然想起了當時不甚留意的細節:他的神情裡帶著愧疚。

不,那不是偶然相遇,而是秘密約見。這可能甚至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讓-皮埃爾經常要到邊緣的村落坐診——沒錯,他每次都堅持按時前往,那種謹慎未免顯得過於誇張。處在一個沒有日曆,也不用日誌的國家,這樣的固執未免顯得荒唐——除非他還另有打算,暗中策劃著一系列秘密約見。

他為何要見蘇聯人?這一點也很明顯,想到這些約見必然意味著背叛,熱淚不由得湧入她的眼眶。他當然是為蘇聯人提供情報,把護送隊的情況告訴他們。他對護送隊的路線一清二楚,因為穆罕默德用的是他的地圖。他知道大概的時間安排,因為他眼見隊伍離開,從班達以及五獅谷其他村子出發。顯然,他將這些情報交給蘇聯人;這就是蘇聯人去年多次成功突襲的原因;就是因為這樣,才留下那麼多悲傷的寡婦和孤兒,在五獅谷艱難度日。

我究竟怎麼了?簡突然自怨自艾起來,湧出的眼淚再次洗刷她的面龐。先是埃利斯,現在又是讓-皮埃爾——為什麼每次都碰上這種渾蛋?難道說我就喜歡這種行蹤詭秘的男人?難道我享受打破對方心理防備的挑戰?我真的那麼瘋狂嗎?

她突然想到,讓-皮埃爾曾經爭辯蘇聯入侵阿富汗是有其正當理由,說著說著便改變了觀點。當時她還以為是自己說服了他,證明他是錯的。顯然,這種改變是在演戲。當他決定來到阿富汗,決定為蘇聯人效力當間諜時,便開始用這套反蘇言論為自己製造掩護。

難道他的愛也是在演戲?

光是這個問題就已經令她心碎不已。她將臉埋在雙手中。這幾乎無法想象。她愛上了這個男人,做了他的妻子,親吻他那一副苦瓜臉的母親,遷就他做愛的方式,與他一起熬過磨合期,拼盡全力維繫他們的婚姻,在恐懼與痛苦中生下了他們的孩子——難道這一切就為了一個幻象,一副所謂“丈夫”的空殼,一個毫不在乎她的男人?這就如同連走帶跑數英里只為詢問如何拯救一個十八歲的男孩,到頭來他還是失去了生命。不,比那還糟糕。她想象著,這想必就是男孩父親的感受:揹著他走了整整兩天,最後還是眼睜睜看他死去。

簡突然感到前胸一陣飽脹的刺激感,一定是餵奶的時間到了。她穿上衣服,用袖子擦乾臉上的淚水,然後向山上走去。悲傷漸漸淡去,她開始冷靜地思考。結婚這幾年來,她似乎總能隱約感到一絲失望,現在終於明白了。從某種方式來說,簡一直都對讓-皮埃爾的謊言有所察覺。因為有了這道屏障,兩人之間一直都有距離。

回到山洞,香塔爾正在大聲哭鬧抱怨,法拉輕輕搖著她。簡接過孩子抱在胸前,香塔爾吮吸著。起初她感到一陣不適,彷彿胃裡的一陣痙攣;緊接著,她的乳房處感到一陣興奮,甜美中帶著慾望。

她想獨自一人待著,於是告訴法拉回母親的洞穴去睡午覺。

哺育香塔爾讓簡備感安慰,讓-皮埃爾的背叛感覺也不再是五雷轟頂。她確信丈夫對自己並非虛情假意。那樣做目的何在?又為何要帶自己來到這裡?自己對他的間諜行動毫無用處。一定是因為讓-皮埃爾愛著她。

如果讓-皮埃爾愛她,那麼其他所有問題都能解決。當然,他必須停止給蘇聯人賣命。簡暫時還沒想好如何跟讓-皮埃爾攤牌——難不成要說“我全都知道了”?不行。但必要之時,她自然知道該如何表達。之後他則必須帶著簡和香塔爾返回歐洲——

回歐洲。一想到要回家,簡突然如釋重負。這是她沒有想到的。如果有人問她對阿富汗的感覺,簡可能會說她的工作多麼精彩、多麼意義非凡,說她適應得很好,甚至十分享受這裡的生活。然而如今,眼見就要重歸文明社會,她的堅韌意志全然崩潰,她對自己承認:惡劣的環境、冬日的寒冷、陌生的人群、轟炸、源源不斷送來男人與孩子殘破的軀體已經讓她瀕臨崩潰的邊緣。

事實上,她想,這裡簡直糟糕透頂。

香塔爾停止了吮吸,倒頭便睡。簡把孩子放下,給她換了尿布,然後把她放上床墊,孩子並沒有醒。嬰孩那種不受干擾的寧靜實在是一種恩賜。她在睡夢中經歷了各種危機——只要吃得飽,躺得舒服,什麼樣的噪聲和活動都不會把她吵醒。然而,香塔爾對簡的情緒變化感覺則十分敏銳。每次簡感到憂慮時,即使周圍沒什麼動靜,香塔爾也同樣會醒。

簡盤腿坐在床墊上,望著熟睡的孩子,想著讓-皮埃爾。她真希望丈夫現在就在身邊,這樣馬上就能與他談談。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沒有更加生氣,更別說大發雷霆了——他可是將游擊隊的情報出賣給蘇聯人啊。是因為她終於明白所有男人都是謊話精?是因為她開始相信這場戰爭中唯一無辜的是交戰雙方的各位母親、妻子和女兒?難道是妻子與母親的角色改變了她的個性,使得她面對背叛也不會怒從心生?還是僅僅因為她愛讓-皮埃爾?她不知道。

總而言之,不能再與過去糾纏,得為將來做打算了。他們要回巴黎,回到一個有郵差、有書店、有自來水的地方。香塔爾可以穿上漂亮的小衣服,躺在嬰兒車裡,用上一次性的尿不溼。他們可以住在一所小公寓裡,周圍的生活豐富多彩,威脅生命的只有那些開出租的司機。簡和讓-皮埃爾可以重新開始,這一次,兩人會努力真正瞭解對方。他們可以共同努力,透過循序漸進的方式與合法手段,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不用陰謀,沒有背叛。在阿富汗的經歷可以幫助他們在第三世界發展組織,或者是世界衛生組織找到工作。婚姻生活會像之前想象的那樣,一家三口其樂融融,不必擔心危險。

法拉走進屋來。午睡時間已過。她禮貌地跟簡打過招呼,看看香塔爾。看她睡得正香,便盤腿坐在地上等候吩咐。法拉是拉比亞大兒子伊斯梅爾·古爾的女兒。伊斯梅爾參加了護送隊,目前不在家。

忽然,簡忽然大驚失色。她喘著粗氣,法拉詫異地看著她。簡做了一個致歉的手勢,法拉把頭轉開了。

她父親也參加了護送隊,簡想。

讓-皮埃爾把護送隊的情報出賣給了蘇聯人。法拉的父親一定會在伏擊中犧牲——除非簡能有所行動,以避免災難發生。可她能做什麼呢?她可以託一個腳力好的人跑去開伯爾山口與護送隊會合,並把隊伍領到其他路線上。穆罕默德可以安排。但這樣一來,簡就得告訴他護送隊會遭受伏擊——毫無疑問,穆罕默德肯定會殺了讓-皮埃爾,很可能赤手空拳就結果他的性命。

簡想,如果他們當中非要有人死去的話,那寧願是伊斯梅爾,而非讓-皮埃爾。

接著,想到谷裡參加護送隊的另外三十幾個人,她突然意識到:難道為了救自己的丈夫,就要犧牲他們所有人的性命嗎——小鬍子卡米爾·汗、疤臉老頭兒沙哈薩伊·古爾、有著一副好歌喉的尤瑟夫·古爾、小羊倌兒謝爾·卡多爾、沒有門牙的阿卜杜爾·穆罕默德以及家裡有著十四個孩子的阿里·加尼姆……難道要讓這些人統統喪命嗎?

肯定還有其他辦法。

她來到洞口向外張望。現在午睡時間已過,孩子們紛紛跑出來,在亂石與充滿荊棘的灌木叢中繼續著他們的遊戲。其中有九歲的穆薩——穆罕默德唯一的兒子,如今只剩下一隻手,家人對他更是寵愛有加,他拿著祖父送給他的新刀,顯得得意揚揚。她看到法拉的媽媽正頂著一捆柴火艱難地朝山上走。毛拉的妻子正在清洗丈夫阿卜杜拉的衣服。簡沒有看到穆罕默德和他的妻子哈利瑪。她知道穆罕默德在班達,因為早上剛剛見過。他一定是跟家人在洞裡吃飯——多數家庭都有屬於自己的洞穴。穆罕默德現在應該在那裡,而簡不想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去找他,這會使周圍人心生反感,而她必須謹慎行事。

我該怎麼跟他說?簡想。

她考慮單刀直入:既然我開口了,你就幫我個忙。如果換作任何一個愛慕她的西方男人,這招兒肯定管用;不過穆斯林男人對愛情的理解可沒有那麼浪漫,而穆罕默德對她的感覺更像是一種溫存的渴求,遠不至於令他為自己赴湯蹈火。再說,現在他的心意有沒有變,簡也不能確定。那怎麼辦?穆罕默德對她並無虧欠,她也從未給他們夫婦治過病。但穆薩則不然——簡救過他的命。穆罕默德欠她這筆人情債。

幫我做件事,因為我救過你兒子。這樣也許能行。

但穆罕默德一定會刨根問底。

越來越多的婦女走出來,打水清掃自家的洞穴,照料牲畜,準備飯食。簡知道,很快就可以見到穆罕默德。

怎麼跟他說呢?

蘇聯人知道了護送隊的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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