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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皮埃爾漫無目的地走在月光下的曠野裡,籠罩在深深的沮喪之中。就在一週以前,他還是那樣幸福、那樣充實,一切盡在他的掌控中,他可以一面實現人生價值,一面靜待良機。如今一切都完了,他感到自己一無是處,變成了一個失敗者,一個永遠沒有可能的可能。

已經毫無出路。各種可能性都考慮過了,每一次都是相同的結論:他必須離開阿富汗。

作為間諜,他的價值已不復存在。沒辦法聯絡到安納託利;即便是簡沒把無線電砸壞,他也無法離開村子去見對方,否則很快簡就會發現他的意圖,並跑去給埃利斯報信。那時興許還有機會讓簡徹底閉嘴——不,想都別想!想都別想!然而如果簡出了事,埃利斯一定會刨根問底。都是因為埃利斯!讓-皮埃爾不禁想,要是我夠有膽量,真恨不得把埃利斯干掉。能怎麼辦?手裡沒槍,難道用手術刀割斷他的喉嚨不成?他可比我壯實多了,我永遠也贏不了他。

他琢磨著事態究竟是怎麼惡化的。他和安納託利漸漸放鬆了警惕,他們本應找個更安全的地方,能夠將四面的去路看個清清楚楚,這樣有人靠近時他們也能提前收到警告。可誰能料到簡會跟來?真算是倒黴到家了:受傷的男孩對青黴素過敏;簡聽到了安納託利的話;她辨得出蘇聯口音;偏偏這個時候埃利斯跑來給她打氣。倒黴。然而,歷史不會記載那些幾乎成就偉業的人。他想,我盡力了,爸爸。他彷彿可以聽到父親的回應:我不在乎你是否盡力,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成是敗。

離村子越來越近。他決定回去睡覺。最近一直睡不好,況且此時除了睡覺也幹不了別的。他朝自己的家走去。

簡沒有離開他,但這一點並未帶來多少安慰。她發現了他的秘密,兩人彼此之間似乎日漸疏遠。儘管他們正準備著回國,甚至還暢想著回到歐洲的新生活,兩人之間的距離卻又遠了一步。

至少晚上他們還是相擁而眠,這多少算是點安慰。

他走進家中。本以為簡已經上床睡了,意外的是,她依然醒著。讓-皮埃爾一進門她便開了口:“馬蘇德差人來找你。你得趕去阿斯塔納,埃利斯受傷了。”

埃利斯受傷了。讓-皮埃爾的心怦怦直跳:“怎麼傷的?”

“不是很嚴重,應該是屁股上中了一槍。”

“明天一早我就去。”

簡點頭道:“馬蘇德的人會跟你同行。黃昏時你就能回來。”

“原來如此。”簡要確保他沒機會跟安納託利見面。其實她完全是多慮:讓-皮埃爾根本沒辦法安排會面。再說,她這樣卻忽略了更大的危險。埃利斯受了傷,變成了薄弱的一環,局勢即將扭轉。

終於有機會置埃利斯於死地了。

讓-皮埃爾盤算了整整一夜,想象著埃利斯躺在無花果樹下的墊子上,緊咬牙關忍受碎骨之痛,抑或因失血過多變得蒼白虛弱。他想象著自己準備針劑:“這針抗生素能防止傷口感染。”然後給埃利斯注射過量的洋地黃,誘發心臟病。

一個三十四歲的男人,儘管長久以來伏案工作,但勤於鍛鍊,身患心臟病的機率極小,但並非完全不可能。況且在這裡也無法進行屍檢,更不會引起懷疑:西方世界的人一定會以為他是在執行任務過程中受傷喪命。在五獅谷,只要是讓-皮埃爾做出的診斷,大家都會相信。人們給予他的信任不亞於馬蘇德的左膀右臂。這也不奇怪,讓-皮埃爾為當地事業所做出的犧牲並不輸給其他人,這一點有目共睹。不,唯一一個有所懷疑的人是簡。她會怎麼做?

他不能肯定。有埃利斯的支援,簡會變成一個強有力的對手;而她孤身一人時,則沒有多大威脅。讓-皮埃爾興許能說服她在山谷裡再多留一年:他可以發誓保證不再背叛護送隊,然後再想辦法重新與安納託利建立聯絡,同時等待時機,替蘇聯人鎖定馬蘇德。

凌晨兩點,讓-皮埃爾給香塔爾餵過奶,然後回到床上。他全無睡意,心中焦慮萬分,又是興奮又是害怕。躺在床上等待太陽昇起的同時,讓-皮埃爾設想著各種出錯的可能:埃利斯可能會拒絕治療,而他自己也有可能掌握不好劑量;埃利斯很可能只受了點皮外傷,還能四處走動,他甚至有可能已經同馬蘇德離開阿斯塔納。

簡一整夜頻頻做夢,在讓-皮埃爾身邊輾轉反側,偶爾還會含糊地咕噥兩聲。只有香塔爾睡得香甜。

黎明到來之際,讓-皮埃爾起身,燒了火,隨後下河洗澡。回來時,信使已經在他家的院子裡喝著法拉沏的茶,吃著昨天剩下的麵包。讓-皮埃爾喝了幾口茶,卻吃不下什麼東西。

簡在屋頂給香塔爾餵奶,讓-皮埃爾上去親吻了母女倆,與她們告別。每次碰觸到簡,他都會想起自己曾對她大打出手,羞愧幾乎令他渾身顫抖。簡似乎已經原諒了他,但他卻無法原諒自己。

他牽著自己那頭母馬穿過村莊來到河邊,與信使並行朝下游走去。五獅谷與阿斯塔納之間有一條路——勉強算一條:說到底就是一段沙石路,木馬車和軍用吉普可以走,普通汽車走不了幾步就得報廢。五獅谷由一系列狹窄多岩石的峽谷延伸組成,間或可見幾處耕地平原,長不過一兩英里,寬不過一英里。村民們就在這些貧瘠的土地上辛苦勞作,利用巧妙的灌溉艱難為生。路還算得好走,讓-皮埃爾可以騎著馬走上一段下坡路。這匹馬不勝腳力,上坡時馱不動人。

烈日之下,讓-皮埃爾一邊騎馬南下,一邊想,曾幾何時,五獅谷想必也是一派田園風情。有五獅河的滋潤灌溉,兩側有高山作為天然屏障,遵循古老的生活傳統,除了不多幾個來自努爾斯坦的黃油商人和偶爾來此的喀布林絲帶商人造訪當地,幾乎不受外界的打擾,儼然回到了中世紀。現如今,20世紀對它展開了報復。幾乎每一個村落都遭到了炸彈的破壞:這裡毀了水磨,那裡草場滿是彈坑;這邊的溝渠被炸個稀碎,那邊的泥石橋成了過河的踏腳石。戰爭對於五獅谷當地經濟生活造成的影響都被讓-皮埃爾看在眼裡。這裡的房子曾經是間肉鋪,但門前的案板上已經不見半點肉腥。那邊的野草叢曾經是一處蔬菜園,院子的主人逃到了巴基斯坦。另一邊有處果園,成熟的果實本應置於屋頂晾曬,儲存起來好在漫長寒冷的冬日食用,然而如今只能任其爛在地裡:曾經照看果園的婦人和孩子們已經死去,只剩下丈夫全心全意投入游擊戰爭。那邊的石泥堆曾是一座清真寺,村民們決定不再重建,因為可能再次被炸燬。如此多的殘垣斷壁,都是因為像馬蘇德這樣的人試圖對抗歷史的潮流,還連蒙帶騙誘使無知的農民支援他們。只要除掉馬蘇德,一切破壞都會停止。

而只要除掉埃利斯,讓-皮埃爾就可以對馬蘇德下手。

正午接近阿斯塔納之際,讓-皮埃爾思忖著對埃利斯下針會不會有困難。一想到對病人下死手這麼令人不恥的行徑,他實在不清楚自己會做何反應。當然,他曾經目睹病人死去;但即便如此,他也被無能為力的無奈與悔恨所折磨。面對無助的埃利斯,手裡握著針管,他會不會如麥克白一般受到疑慮的拷問,或者像《罪與罰》的主人公拉斯科爾尼科夫那樣猶豫不決?

他們穿過桑迦納,經過那裡的墓地與沙岸,沿河灣的道路而行。前方是一片農田,山坡上有一簇房舍。一兩分鐘後,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穿過田野朝他們跑過來。他沒領兩人上山坡進村子,而是帶他們來到田邊的一處大房子。

此時的讓-皮埃爾沒有疑慮,沒有猶豫。心中只是一陣緊張的恐慌,猶如大考將至。

他從馬背上卸下醫藥包,把韁繩交給男孩,接著走進農舍的庭院。

二十幾名游擊隊員散棲於院中各處,一個個蹲坐著,瞅著空氣發呆,帶著當地人特有的堅韌與耐性等待著。讓-皮埃爾四下看了看,馬蘇德沒在,但他的兩名貼身副手在。埃利斯在樹蔭遮蔽的角落裡,枕著毯子躺著休息。

讓-皮埃爾在他身旁屈膝蹲下。由於中槍,埃利斯顯然經受著疼痛的困擾。他後背朝天趴著,神情凝重,牙關緊咬著。他面色蒼白,額頭上沁著汗珠,呼吸急促。

“很疼吧?”讓-皮埃爾用英語問。

“真他媽會說話。”埃利斯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

讓-皮埃爾掀開毯子。游擊隊的人已經剪開了傷口周圍的衣服,湊合著包紮了。讓-皮埃爾除去原先的包紮,一看就知道,傷得不重。埃利斯大量失血,子彈依然卡在肌肉裡,疼得他死去活來,但至少沒傷到骨頭或者主要血管,很快就可痊癒。

不,不會,讓-皮埃爾提醒自己。他再也沒機會痊癒了。

“我先幫你止痛。”

“太好了。”埃利斯急切地答道。

讓-皮埃爾重新把毯子給他蓋上。埃利斯背上有個大傷口,形狀像個十字,讓-皮埃爾好奇它的由來。

怕是再也無從知道了。

他開啟醫用包。馬上就要殺掉埃利斯了,他想。我從未殺過人,連失手誤殺都沒有。當兇手是種什麼感覺?世界上有許多人每天都在做著這樣的勾當:男人殺妻,女人弒子,殺手害政客,竊賊殺房主,劊子手處決殺人犯。他拿起一支大號的注射器,向裡面新增洋地黃:藥品都是小瓶裝的,要用掉整整四瓶才夠致命。

眼看著埃利斯送命會是什麼感覺?最初的反應是加快心率,對此埃利斯會有所察覺,他會感到焦慮不適。緊接著,毒素會擾亂心臟的跳動規律,每正常跳動一次,之後都會出現微顫,他會覺得噁心。最後心跳完全紊亂,上下心室“各自為政”,讓他在痛苦與驚慌中喪命。當他痛苦得大聲叫喊,求我救他時,我會怎麼做?告訴他我想要他的命?他會猜到是我下了毒?我會在他身邊悉心撫慰,減緩他的痛苦?放鬆,只是普通的止痛藥副作用而已,一切都會好的。

針劑已經準備好。

我能做到,讓-皮埃爾下定決心。我會殺掉他,此後的我會是怎樣的下場,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捋起埃利斯的上臂,習慣性地用酒精給面板消毒。

就在此時,馬蘇德趕到了。

讓-皮埃爾沒有聽到馬蘇德靠近的聲音,他彷彿是憑空蹦出來一樣,嚇了讓-皮埃爾一跳。馬蘇德的一隻手搭在他肩膀上:“醫生,我嚇到您了?”說著,馬蘇德屈膝貼近埃利斯耳邊,用法語說:“我已經考慮過美國政府的建議。”

讓-皮埃爾僵在那裡,右手還握著注射器。什麼建議?這是怎麼回事?馬蘇德毫不避諱,彷彿讓-皮埃爾亦是他的親信之一。當然,從某種程度上說,他也算是;不過埃利斯呢……埃利斯興許會建議私下交談。

埃利斯強打精神,一隻胳膊肘支撐起身子。讓-皮埃爾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而埃利斯卻道:“往下說。”

他太累了,讓-皮埃爾想,如今一身傷痛,哪顧得上什麼保密安全。再說,和馬蘇德一樣,他沒什麼理由懷疑我。

馬蘇德道:“提議很好,只是我一直在想,我如何才能辦到。”

當然了!讓-皮埃爾意識到,美國人派箇中情局的高階特工來,肯定不光是教幾個游擊隊員炸橋爆洞這麼簡單,埃利斯是來談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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