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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7點, 祝傑被手機震醒,薛業簡訊。
[傑哥,我晚上7點到醫院]
還有12個小時。祝傑動動手指回復一個好的, 起身去洗漱。
點滴腦蛋白液的副作用是頭暈和肌肉鬆弛, 每一次都有。他洗好澡, 只穿運動長褲,身體正反兩面都有傷,先試了試門。
鎖上的。祝傑轉身去窗邊,兩邊肩胛腫到高矮不一。3層半, 跳倒是可以跳,但他現在偏偏不想了。
8點整, 趙雪開門送早點, 繼續扎點滴。她開啟電視,裡面還是昨天那套迴圈播放。
“睡好了嗎?”她看兒子臉色一般,“這個腦蛋白是修復腦部神經用的, 你注射三年從不發病。最近是媽媽疏忽大意。”
“嗯。”祝傑無事一般,“有餛飩麼?”
趙雪固定住留置針頭,下半臉是笑,上半臉紋絲不動。“沒有,打完液咱們回家吃, 家裡什麼都有。”
家裡什麼都有。祝傑不說話,屋裡只有電視機的聲音卻仿若一片死寂。吃完早點, 趙雪遞來一小杯蓋液體,祝傑一眼不看, 一飲而盡。
苦, 特別的苦,帶著無法沖淡的澀從舌根一直燒到胃。祝傑自詡不算怕苦可這個苦味也不是很能承受, 苦到像有一隻手從嗓子眼往外掏。
鉀水,用來緩解肌肉鬆弛副作用。
“喝完緩一緩,千萬別吐。”趙雪目光森然,“好好休息吧,別多想。這個難關爸媽陪你挺過去。”
祝傑看著窗外接若罔聞,又看向醫療裝置齊全的護士推車,想薛業這時候在做什麼。
他不會賴床,應該是和爸媽吃早點,吃餛飩,撒一層蝦皮,專愛吃湯湯水水的東西。預料之中的胃痛逐漸強烈,打完腦蛋白是暈,喝完鉀水想幹嘔。
至於這個腦蛋白究竟什麼成分祝傑到現在也沒研究過。愛他媽是什麼,最後一次,以後誰給他打,往死裡打。
趙雪出去了,祝傑躺在點滴床上換個姿勢,強健的肌肉仍舊沒能擋住祝振海的擊打。他確實打不過祝振海,不,不是打不過,是從小到大根本沒碰著過祝振海,剛動手就被打到力散。他看向天花板一角,隨手抄起遙控板把攝像頭砸歪。
十秒不到趙雪推門而入,用巡查的眼神將角角落落看了個遍,一句不說得離開。
生氣了。祝傑忍著胃裡開閘一般的難受用手機搜歌,聽薛業唱過的每一首小黃歌。是真的黃,他都不知道薛業怎麼找的。
他會在課間把兩條腿搭在課桌上,明目張膽唱。
祝傑聽著不堪入耳的黃色英文歌詞,舔了舔嘴。鉀水的苦澀經久不散,牙齦嘬出血仍舊蓋不住。
和薛業的第一個親吻就是鉀水味。高一國慶小長假,田徑隊和預備隊員到京郊訓練,自己離開姥爺家到一中集合坐大巴,薛業給自己留了位置。
那時的薛業比現在緊張多了,眼裡總有怒火卻小心地看自己,不愛說話。如今祝傑終於明白他的憤怒從何而來,剛經歷過那種操蛋事又退賽,誰都怒。
那一天陽光特別好,薛業先是語無倫次說了幾句就開始看窗外,耳廓被光線打透一半能看到毛細血管,直到睡著。他的頭靠著玻璃窗,微微後仰,嘴是張開的。
前方有隧道,緊接著車廂陷入漆黑,自己迅速起身,預謀許久,舌尖淺嘗輒止碰到了薛業嘴裡的東西。比想象中硬和溼,原來人的舌頭相互觸碰不是那麼的柔軟。
隧道透過,車廂恢復光明,自己坐回原位用咳聲強壓心跳聲。到了目的地薛業被自己晃醒,一直迷迷糊糊地喝水,說嘴裡發苦。
是苦,鉀水的苦堪比世界第一苦。他們的第一次接吻就是苦的,沒有孤獨了。
晚上6點薛業提前到醫院,棕書包裡除了現金還有兩套訓練服、一雙跑鞋。沒想到張蓉居然也在。
“幹嘛,沒等到小杰只等到我這麼不高興?”張蓉奉命而來很是疲憊,“你和你傑哥真是一個脾氣,心裡有點什麼根本藏不住全在臉上。”
薛業趕緊往上提嘴角。“傑哥呢?”
“他啊,有點事,可能來不了。”張蓉給他一瓶水。
可能來不了。薛業默默擰開瓶蓋,只喝一口。
“他不來我來了啊,全世界不是隻有你傑哥一個活人。”張蓉說,心裡千瘡百孔。小杰家的狀況,他沒長成反社會人格真的算本質善良。
薛業不接話,從書包取出一個信封。“5萬,我先給這些。”
裡面是獻血報酬換的人民幣,健將級運動員的康復醫生、後續治療不可能便宜。
張蓉把信封推回去。“別鬧,你傑哥說你歸他管,你只要配合治療就行。我要收你錢了他真和我翻臉,那個脾氣你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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