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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李峰落網後,他交代身份證是三年前在江蘇被他殺人埋屍的一對夫妻的,因為他和老婆年紀相貌與這對夫妻相近,所以此後便一直冒充死者夫妻的身份。這次被擒,他自知死路一條,對所犯下的各種案件,也都一五一十地配合交代。

他老婆蔣英也很快承認了送外賣給張局長的事,證明葉劍被害期間張一昂獨自在家。當然,事後才知道這是張局響應國家號召,把“網際網路+”落實到刑偵的實際工作中來,透過點對點定向叫外賣,先對李峰的家人進行全面摸排,以便第二天收網。

李峰的案子太大,三江口公安局只做基礎的審訊,過幾天就會把他押到杭州,由上級機關來處理。

時間到了下午,昨晚忙碌一宿的刑警們陸續回到單位,張一昂召集所有人開會,先大概介紹了李峰案的情況,告誡大家不要被一時的勝利衝昏頭腦,李峰落網的後續工作由上級公安機關處理,如今他們最重要的是破葉劍的案子。

他安排好各個組接下去的調查和分工後,便遣散了眾人,留下王瑞軍、宋星、刑技和法醫等專案組的主要負責人匯總資訊。當然了,李茜也不可避免地成為專案組核心成員。

葉劍今年三十九歲、離異單身,前妻說他脾氣不好、有暴力傾向,很早就跟他離婚了,兩人也沒有小孩兒,多年幾乎無聯絡。葉劍早年在公安家屬院裡分了套房子,離婚的時候給了前妻。他後來在離單位不遠的一個老小區裡另外買了套小房子,平時就獨居此處。

案發當晚他參加了當地一家地產商的樓盤酒會,多名證人證實他在9點左右離開。離開後他打車到了幾公里外的一處河邊,也就是案發地,隨後在那裡被人殺害。

陳法醫讓徒弟拿出屍體和現場的照片,扶著腰一瘸一拐地走到投影牆前,向大家介紹:“葉劍身上一共有六處重要刀傷,腹部三刀,背後腰部兩刀,右前臂一刀,體內多處臟器割破,兇器是匕首狀的刀具。此外,他的肋骨也因多處遭到撞擊而斷裂,最終他死於流血過多和多臟器衰竭。依我的經驗判斷,葉劍應該是先被車輛至少撞擊過兩次,導致不同方向的肋骨斷裂,然後再被匕首扎傷。只不過……”陳法醫皺起眉,拿起一張屍體的全裸照片,疑惑道,“他身上的幾處刀口很奇怪,出刀的方向似乎不是正常人所為,我沒見過這種刀口組合。”

張一昂不解地看著他問:“你懷疑兇手是個精神病人?”

“我沒有啊。”

“你說傷口不是正常人所為。”

“呃……我是說傷口的刀刃方向有上有下,如果兇手是一個人,那麼其中幾刀是反手的。如果兇手是多人,另外一些細節又不支援。這樣的傷口我當法醫二十幾年也是第一次遇到。”

從現場各處痕跡看,兇手應該是一個人,可六處主要刀傷,刀刃的方向卻有上有下。如今是現代社會,不存在武林高手,究竟是誰有這麼快的身手呢?

張一昂皺皺眉,看著陳法醫瘸著腿的模樣,想著他不知道傷口是怎麼造成的,八成還是技術不行,便提了個建議:“要不讓省廳安排法醫組下來幫忙?”

這話一出口,周圍人急忙給他使眼色,可已經來不及了。

“張局長,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陳法醫的聲音頓時冷了下來,當場就不服了,豁然站起身雙手叉腰瞪他,“我當了二十幾年的法醫,1995年我剛大學畢業就當法醫,你們要知道那時大學有多難考,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啊,我當時的成績是,語文考了——”

張一昂趕緊說:“我的意思是讓他們來協助你,你的腿——”

“不是腿,是腰!腰椎間盤突出跟屍檢結果有什麼關係?我知道,你們早就看我不順眼,想換人是吧?”陳法醫矛頭一轉,把炮口對向了在座所有人,直接發飆,“我告訴你們,我當警察那會兒,你們都還是小孩兒,我搬過的屍體比你們見過的活人還多!我——”

刑技科的許科長知道陳法醫的脾氣,趕緊上去把他拉下來,連聲安慰說他們都很認可陳老師的技術。他的屍檢報告,那是一字一個釘,沒人會懷疑的,大家都是心疼他的腰。另外,還建議他工作日晚飯期間少喝兩口。

大家也都逐個表態,對陳法醫的屍檢結果沒有任何懷疑,完全不存在第二種可能,這才把他哄下去。

張一昂心中暗自捏把汗,三江口這小地方的法醫都這副模樣,還怎麼辦案?

好在許科長看起來還像個正常人,接下去由他來做物證的分析工作。

發現屍體的河邊草地並非第一案發現場,真正的案發地是距此兩百多米外的一條小路上。

這是河邊的一條水泥路,地方很偏僻,不知是何原因,葉劍大晚上獨自一人來到這裡,隨後被汽車撞擊了兩次,又被人用匕首捅傷。葉劍在身負重傷的情況下,穿過路邊的綠地逃走,隨後跑到了河邊的一座石拱橋上,跳入河中。他憑藉頑強的毅力,不可思議地游出了一百多米,爬到岸邊一棵大樹後面的草地上,也就是屍體被發現的地方,最終流血過多而死。

沿路留下了大量的血跡和腳印,證實了他的逃跑路徑,也證實了他身後有個身高一米七以上的男子在追趕他。

張一昂思索許久,看向眾人,淡淡地問了句:“現場留下了我的名字,你們覺得是怎麼回事?”

“這個嘛……”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許科長,畢竟他是管這塊兒的,只好由他來解釋,“葉劍右臂主要筋腱被割斷,他是無法握力寫字的,所以現場留下的三個字,光從字跡上沒法比對是不是他的筆跡。不過寫字用的小石子上檢測出了葉劍的指紋和血液,我和陳法醫商量過,我們……我們傾向於判斷字是他自己寫的。”

“你說字是葉劍自己寫的?”張一昂揚起眉,很難接受這個結論。

許科長忐忑地拉上陳法醫:“這是我們倆的結論,至於他為什麼……為什麼寫張局你的名字,這還需要刑警們繼續調查。”

刑技和法醫只負責寫結論,後面的調查分析是刑警的事。

張一昂只好把目光投向了王瑞軍和宋星。

宋星分析說:“字是葉劍自己寫的也說明不了什麼,局長有百分之百的不在現場鐵證啊。至於他為什麼這麼寫,我覺得可能是,葉劍不認識兇手,兇手行兇過程中說了一些讓他對局長產生誤會的話,比如葉劍問對方‘你為什麼要殺我’,對方故意說‘是張局長讓我來殺你的’,葉劍身受重傷,人臨死之際腦子轉不過來,加上他本來就對你突然到來懷有怨氣,所以才導致他做出了錯誤判斷,寫下你的名字。”

他繪聲繪色地描述,把葉劍和兇手的對話,臨死前的心理狀態模擬得惟妙惟肖。眾人聽了他的分析,也覺得頗有幾分道理,原本就嫉妒新領導空降,外加兇手誤導,臨死之際懷著一絲惡意報復領導,倒不難理解呢。

眾人把目光投向張一昂,卻發現他臉色鐵青,過了幾秒,突然冷聲喝道:“你說得一點兒道理都沒有!葉劍腦子不清楚了就寫我的名字,他為什麼不寫你,不寫其他人的?我跟他總共沒說過幾句話,他對我哪有這麼大怨氣?你這是極不負責任的判斷!你根本沒有抓住這案子的關鍵!”

宋星被罵得不敢抬頭,小聲詢問:“這案子的關鍵……關鍵是什麼?”

王瑞軍眼珠一轉,脫口而出:“局長絕對是被栽贓陷害的!”

“你看,瑞軍就一把抓住了吧!”張一昂一拍桌子,笑逐顏開,頗為欣賞地望著他,連對他的稱呼都縮成了一個字,“軍兒,你來給大家好好分析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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