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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惇嬪想找個謁見的機會真不容易,這不才趕上就忙著參鬱宛一本。

魏佳氏平靜地聽她控訴完,便轉向鬱宛,“惇嬪所說確有其事?”

鬱宛悠閒地品著茶,點頭道:“是。”

汪氏不禁瞪大了眼,這人倒是敢作敢當,是自恃旁人不能拿她怎麼樣罷?

待要繼續訴說委屈,魏佳氏卻問道:“此事皇上可有知情?”

汪氏肯定地道:“自然知道。”

如果萬歲爺連這種細節都沒發現,不就說明完全沒想起她麼?汪氏絕不肯承認這點。

魏佳氏輕哂,“那你又怎知不是萬歲爺的主意?到底萬歲爺都沒二話。”

汪氏啞然,這跟萬歲爺什麼相干?分明豫貴妃仗勢欺人,肆意剝奪她侍寢的機會!

魏佳氏淡淡道:“妹妹你能否得幸,跟宮規可不相干,全在萬歲爺自個兒的心情,難道沒了綠頭牌,鳳鸞春恩車就不能去接你了?”

汪氏只覺心裡窩著團火,怎麼連皇貴妃都幫那賤人說話?她一個蒙古來的騷達子,孃家又遠隔千里,難道還得處處禮讓麼?

魏佳氏道:“依本宮看不過是誤會一場,要麼是你那塊綠頭牌舊了敬事房要重做,要麼就是你宮裡有人得了疫病,敬事房得提防著些,省得萬歲爺過了病氣,妹妹你說是不是?”

這最後一句卻是對著鬱宛說的。

鬱宛亦見好就收,含笑點頭,“還是姐姐洞悉事理,深明大義。”

眼看二人一搭一唱,汪氏別提有多憋屈了,可偏偏在場嬪妃沒一個幫她說話——難道她們都怕了貴妃?真是些無能鼠輩。

散會之後,魏佳氏將鬱宛叫住,“汪氏得志便輕狂,是該給她點教訓,可本宮以為得饒人處且饒人,待年後還是將她那塊牌子送上來罷,妹妹以為如何?”

鬱宛自然無異議,“悉聽娘娘尊便。”

魏佳氏輕輕打量著她,面上古井無波,“本宮並不知曉,原來你也會犯嫉妒之病。”

方才她雖巧言幫鬱宛掩飾,可明眼人皆看得出來,鬱宛這回只是純粹跟汪氏不對付——這讓魏佳氏微微吃驚,她一直以為對方是遊刃有餘左右逢源的性子。

鬱宛嘆道:“嬪妾也是女人,自然逃不脫女人的慣病,嬪妾也知曉惇嬪因娘娘而得寵,娘娘怎麼都得扶持她一把,可臣妾見不得一枝獨秀,若汪氏一定要凌駕於臣妾之上,請恕臣妾不能坐視不理。”

這話半真半假,她確實對汪氏很提防,但與爭奪愛幸無尤,只不想讓汪氏打擾自己後半生的太平日子,以及汪氏會否再生個格格來取代阿木爾的地位,到底令她耿耿於懷。

她這般告訴貴妃,主要還是想賣個破綻,叫她覺得自己是有弱點的——魏佳氏是習慣掌控全域性的,如今是因為十六阿哥早夭再加上懷胎之後才顯得母愛氾濫,可難保日後不會再起野望。

與其到時候防著她想方設法對付自己,還不如讓魏佳氏看清楚:瞧瞧,她不過是個目光短淺愛爭風吃醋的普通女人,跟從前的慧賢皇貴妃淑嘉皇貴妃沒有兩樣,她們很可以和平共事。

不管魏佳氏信沒信,總之宮裡再無人提起惇嬪被撤綠頭牌的倒黴遭遇,彷彿單隻敬事房鬧了場烏龍而已。

直至臘月二十三祭灶這天,鬱宛主動跟皇帝提起,“皇上許久沒看過汪妹妹了,不會這麼快就喜新厭舊了罷?”

乾隆正在教阿木爾寫春聯,他的才氣不足以做出流傳千古的佳句,對對子倒是夠用,四平八穩的也很適合練習。

不過阿木爾的字比她娘寫的還醜,叫鬱宛有些不忍直視,皇帝還說要貼出來,看來只好掛在房樑上,那些等閒見不著的地方去。

乾隆淡淡道:“不是你讓朕秉公處置麼?”

他已經決定好好冷一冷汪氏,等汪氏自己幡然悔悟——她要是連這點悟性都沒有,那真是枉費自己對她的抬舉。

看來皇帝打算等明年再法外開恩,鬱宛眼珠子轉了轉,卻又勸道:“萬歲爺還是去鹹福宮瞧瞧罷,汪妹妹沒了您,怕是這個年都過得神昏氣喪。”

打一巴掌給顆甜棗,這是馭人之術中最基本的一條。她先讓汪氏落入谷底,在對方最絕望的時候施恩,想必汪氏必會對她感恩戴德五體投地——簡單來說就是PUA。

可乾隆哪會看不出她打的什麼算盤,懶懶道:“罷了,年下事情也多,不急在一時。”

“現在您不就很有空閒麼?大不了臣妾陪您過去。”鬱宛說完就嫻熟地喚李玉進來為皇帝更衣。

她如今先斬後奏是越來越自然了,乾隆雖有點好笑,但既然愛妃非要扮賢惠,他自然也樂得看她硬演,就當為單調的冬日添點顏色。

昨兒剛下過一場大雪,如今天上仍飄著微細的雪沫子,兩人擎著油紙傘從白茫茫地上相攜走過,散落一排整齊的腳印,隱隱倒有些老夫老妻的氛圍感。

直走了半個多時辰才到鹹福宮前,乾隆看她不住地哈氣,笑道:“累吧?”

“才沒有,冬日裡這麼散散步反倒暖和。”鬱宛揣著皮手套,整個人打扮得跟頭熊似的,她不是來耀武揚威的,自然也不需同汪氏比美。

為了給鹹福宮一個驚喜,鬱宛也沒命通傳,兀自讓小桂子上前叩門。

不知是風聲太大還是裡頭人太忙,居然毫無回應,小桂子試著推了推,萬幸不曾落鎖,鬱宛笑道:“這正是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

本是正正經經的一句詩,無奈她以往開車的次數太多,乾隆不禁側目。

才進了兩步便皺起眉頭,“什麼動靜?”

風聲裡隱約夾雜著鞭聲呼嘯,四格雖是個武將,可女兒看著嬌滴滴的,倒不曾聽說習武。

鬱宛也納罕,敢情人不可貌相呢。

兩人循聲向庭院裡走去,卻被面前的一幕震住。

鬱宛下意識要去擋皇帝眼睛,旋即意識到他是個成年人了,不必像對阿木爾那樣戒備——還是不對,他一個大男人,也不能隨便看了女孩子的玉體去了。

好在幾名受罰的宮女已匆匆從春凳上下來,胡亂找了塊麻布蓋上,面露羞慚。

鬱宛示意春泥先叫那些人進屋,這才轉身看向汪氏,“妹妹在做什麼?”

汪氏唬得六神無主,皇帝已經半個月沒來,怎麼今日忽然造訪,只得訕訕蹲了個福,“她們遇事不謹,臣妾才小小地責罰一二……”

鬱宛皺眉,“那也不必在冰天雪地,還叫她們剝了衣裳,本宮竟不知宮裡還有這種刑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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