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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俊點了點頭,馮萬春離開之後潘俊將吳尊帶回來的那封信展開看了一遍,微微地笑了笑。這封信是管修寫來的,那天管修開車送他從北平出來之時他曾暗中拜託管修幫他調查一件事,他告訴管修如果有結果的話便把信寄到安陽城中的甲骨堂。

這甲骨堂是潘俊家的祖業,但是知道此事的人並不多。甲骨堂主要經營藥草,名字便是取自這讓安陽揚名的甲骨文。那最早發現甲骨文的王懿榮便是在中藥龍骨中找到的甲骨文,後又在殷墟之中大量地發掘,甲骨文一時之間蔚然成風,於是潘家便將之前的藥鋪改為甲骨堂。

潘俊掏出火摺子輕輕地吹了吹,火摺子燃起火苗,然後將那封信點燃,瞬間化做了灰燼。此時潘俊心中已經有了幾分把握,只是還有一些事情他不太清楚,他要把自己所有的猜測一一驗證,只有這樣他才能做到十拿九穩。

潘俊曾在離開北平之時答應時淼淼將霍成龍與卞小虎的頭顱交給他們的朋友下葬,後因形勢所迫潘俊一直未能遂願。於是在管修送潘俊出城之時便暗中告訴管修霍成龍和卞小虎頭顱所在,而且暗中叮囑管修幫忙調查他們的真實身份。潘俊總是有種隱隱的感覺,似乎在霍成龍與卞小虎的身後隱藏著什麼秘密。

事實證明潘俊的猜測是正確的,管修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幾日之內他便將兩顆頭顱交給了他們的人,不僅如此,他還查得這二人的身份。霍成龍與卞小虎原本均屬北平駐軍,其連隊駐紮在盧溝橋以北,在盧溝橋事變之時這個連隊僅存四人,卞小虎和霍成龍便是其中的兩個倖存者。

這些潘俊早已知曉,可管修後面所寫的內容卻讓潘俊大吃一驚。在1937年盧溝橋事變之後,卞小虎與霍成龍二人便回到了南京並受到嘉獎和重用,後因上海洪幫智松堂堂主通電“請纓抗戰”,二人被戴笠派往上海參加淞滬會戰。戰事一起,戴笠親往上海,八月建立“蘇浙行動委員會”,這便是國民黨青浦特訓班,而作為參加過盧溝橋事變與淞滬會戰的得力干將,兩人自然便成為了青浦特訓班的第一批學員。而他們此次的主要任務便是秘密保護驅蟲師家族,尋找時機將其秘密轉移。

潘俊長嘆了一口氣,他走到正廳門口,午後陽光和煦,曬在身上暖暖的,也許看過岡村寧次那封密函的人不僅僅有馮萬春一個人,否則BIC(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簡稱“軍統”)也不會派人特意保護他們。陽光灑在潘俊身上讓他有種前所未有的倦意,從這事情始發至今不過半個多月的時間,都是從那個午後開始的(詳見《蟲圖騰》第一季),這短短的半個月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像是一場夢一樣。潘俊總是在想這會不會就是一場夢,也許自己依舊躺在北平城中自己的床上,抑或是回到十幾年前姐姐潘苑媛回來的那個午後……

不過這一切不過只能是個幻想而已,潘俊深知此時自己的處境。所有人都希望得到驅蟲師家族的秘密,而這個秘密究竟是什麼卻沒有人也不知道。可是即便這樣,這所有事情的始作俑者居然是日本駐華最高指揮官岡村寧次的一封密函,他又是如何得知這個秘密的呢?即便是火系驅蟲師日本的那一支所知道的也不過是與歐陽雷火相似而已,他可以確定愛新覺羅·庚年所說的事情歐陽雷火必定不知道。他覺得腦袋像是要炸開了一般疼痛,無數的疑問在腦子裡亂竄,他需要休息一下了,需要冷靜地將所有的事情前前後後仔仔細細地想一遍,也許他真的疏忽了什麼事。

想到這裡,潘俊走到正廳旁邊自己的床上躺下,陽光從敞開的窗戶灑在他的身上,這種感覺極好,如果能一直持續下去該有多好……

不知睡了多久,潘俊睡得很沉,隱隱的他覺得眼前出現了一個女人,那女人似乎在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臉頰,感覺是那麼熟悉,像是多年前姐姐的手一樣溫柔,只是那感覺持續的時間過於短暫,轉眼之間便消失了,他想挽留,可身體卻像是注進了鉛水一般沉甸甸的無法動彈,他又沉沉地睡去。

他察覺到段二娥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才霍地從床上坐起來,段二娥一臉驚喜地望著潘俊卻始終說不出話來。

“段姑娘,怎麼了?”潘俊驚異地問道。

“潘哥哥,我找到開啟洛箱的方法了!”段二娥的話也讓潘俊立刻驚喜了起來,“你快跟我過來看看!”

“嗯!”潘俊下了床穿上鞋跟著段二娥走了出去。原來午後段二娥見燕鷹一直照顧著歐陽燕雲和時淼淼便走出去找金龍,誰知這孩子竟然好奇地爬到院子中的一棵大樹上去抓知了。

段二娥走到跟前,金龍唯恐段二娥責怪自己,慌忙之間竟然一下子沒有抓住從樹上跌落下來,幸好那棵樹不高,人並無大礙,只是那棵樹下有一個小小的水坑,這卻讓金龍弄了一身的汙泥。段二娥從潘璞那裡尋來幾件大人的衣服要給金龍換上,誰知金龍卻死活不肯。

問他原因他又不說,最後金龍才吞吞吐吐地說道:“你是女的,我是男的,男女授受不親!”

段二娥又好氣又好笑,一把將金龍攬在懷裡說道:“你個小鬼頭懂的倒不少,我是你姐姐,你是我弟弟,哪來那麼多男女授受不親的說法啊?”

金龍這才同意段二娥幫他換衣服,誰知金龍將衣服脫下之後,段二娥卻在金龍的背後發現數個像是胎記般的烙印。在段二娥的詢問之下她才得知原來這烙痕在他小的時候就有,就連金龍的爺爺也不知這究竟是胎記還是金龍家人怕其丟失而特意烙上去的。段二娥仔細端詳那些烙印的方位、大小、形狀,忽然皺緊的眉頭一鬆:上面那些烙印極有可能是這河洛箱中洛箱的機關破解之術。就這樣她一臉喜悅地來到了潘俊房中,誰知潘俊正在熟睡之中,她知道幾日以來潘俊從未睡過一個好覺,於是便一直站在旁邊守候著,直到潘俊醒過來才將這個喜訊告訴了潘俊。

潘俊跟著段二娥經由甬道來到後院,只見這後院之中空蕩蕩的,在院中放著一個木盆,木盆對面的繩子上掛著幾件金龍換下來的衣服。

“哎,這小子跑到哪裡去了?”段二娥見金龍已經沒了蹤跡,向四下望了望,“潘俊哥哥,我去找找他,這個淘氣鬼不知又去哪裡搗亂了!”

潘俊遲疑地點了點頭,向前面的那木盆旁邊走去。段二娥走過甬道一直四處尋找金龍,她將前後院落以及所有的屋子找了一遍,卻始終未發現金龍的下落,不禁焦急起來,她一面四處尋找一面叫道:“金龍,金龍快出來吧!姐姐知道找不到你!”她的喊聲將聚集在燕雲和時淼淼房中的吳尊、燕鷹、馮萬春等人都驚了出來。

“怎麼了段姑娘?”馮萬春一出門便見段二娥已然急得滿臉通紅。

“金龍不見了,明明剛剛我走的時候他還在這裡的啊!”段二娥無助地指著潘俊所在的位置說道。

“丫頭,丫頭你先別急,會不會這小子調皮跑出去玩了?”馮萬春安慰著段二娥說道,“你最後看見金龍是什麼時候?”

“小半個時辰前,那會兒我去找潘俊哥哥了!”段二娥說到這裡不禁已經急出了眼淚,燕鷹拿出一塊手帕遞給段二娥,她輕輕地擦了擦說道:“明明剛剛還在這裡的!”

“巴烏呢?”馮萬春想起一直跟著金龍的那隻藏獒。

“好像巴烏也不見了!”段二娥說到這裡更覺得事態嚴重了,眼淚再次盈滿眼眶。她一直呵護著金龍,兩個人不僅都是棄嬰,而且都是與爺爺相依為命長大的,再加上都與金系驅蟲師有著或多或少的關聯,因而感情早已超越了同情,更像是遇見了自己分別多年的親弟弟一般。此時金龍忽然失蹤,段二娥心裡比誰都著急,而丟失金龍的事情又是由自己造成的,她心裡比讓自己死了還難過。

“丫頭,你先別哭,巴烏跟著就應該沒事!”馮萬春一面拍著段二娥,一面望著一直在院子中四下打量的潘俊,“那隻藏獒就不是一般人能對付得了的,再說他只是走了沒一會兒。燕鷹、吳尊,咱們三個到外面找找看!”說著馮萬春向身後的兩個人招了招手,燕鷹還想安慰段二娥幾句,見她一雙眼淚汪汪的眼睛渴望地望著自己便明白與其無力地安慰她不如現在就去將金龍找回來,他向段二娥保證似的點了點頭,跟著馮萬春和吳尊兩個人匆忙地向宅子外面走去。

他們剛一離開,潘俊便走到段二娥身旁說道:“段姑娘,你留在這裡照顧一下時姑娘和燕雲。”說完潘俊匆匆穿過甬道走回正廳,他緩緩地走到自己的床前,專注地看了片刻,然後站起身來走到暗門前面輕按開關,又在密室中打量一番,忽然他想起那隻穴居狼蛛,便快步走到桌子前面將盒子開啟,果然盒子裡空蕩蕩的,那隻穴居狼蛛早已沒了蹤影。

潘俊剛剛在夢中曾感覺眼前有一個人影閃過,但他卻並未在意,此刻他可以肯定剛剛一定有人來過,想必那個人就是那隻被訓練過的穴居狼蛛的主人,可是他(她)究竟是誰呢?

正在此時,潘俊的眼睛盯住地面上一隻在跳動的物事,那是金順在北平時交給潘俊尋找金銀蹤跡的明鬼,自從來到安陽之後潘俊便將那隻明鬼放在了這密室之中不曾碰過,如何此時這明鬼竟然自己動了起來?

只見那隻明鬼一直貼著暗門的門口不停地跳躍,卻始終出不了暗門,潘俊遲疑著走了過去,輕輕按動開關,那道暗門轟然而開,只見那隻明鬼又是一躍,竟從密室之中跳了出去。出去之後明鬼的速度顯然快了很多,潘俊緊隨其後,此時已是傍晚時分,那明鬼出了宅門便向左面的荒草叢而去,潘俊快步跟在後面,唯恐這明鬼會忽然消失在荒草之間。

它在草叢中一跳一躍,宛如真正的蟋蟀一般,不時發出“吱吱”的聲音。它時而停在草尖,時而落在石塊上,沿著那條被荒草漫過的小路一直走了上去。潘俊一路跟來,只見那明鬼來到前日潘璞所說的潘苑媛的墓地,忽然縱身一躍跳進了那棺槨之中。

潘俊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那棺槨前面,只見從棺槨下面的那個洞口正散發著微弱的光,潘俊心頭一熱,難道金銀回來了?正在此時他覺得腦袋一沉,脖子上捱了重重一擊,他掙扎著扭過頭,只見一個黑衣人站在自己的身後。眼前的影子越來越模糊,這本來已經黑掉的天更顯得漆黑一片,潘俊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一個時辰之後,馮萬春、吳尊、燕雲三個人聚在吊橋一頭會面了。他們兵分三路,馮萬春沿著吊橋到外面的村子去尋金龍,燕鷹召喚了皮猴從對面的山坡而下,在下面的深谷中尋找,而吳尊負責在潘家舊宅附近的草叢中找尋。怪只怪吳尊是個矬子,這附近荒草茂盛,潘俊經過之時他竟然沒有看到。他們聚在橋頭相互一問均是頻頻搖頭,此時天色已晚,只盼金龍自己玩累了已經回到了潘家舊宅。

幾個人回到宅子才知原來不僅金龍沒有回來,便是連潘俊也沒了蹤影。潘璞擔心潘俊的安危,一直在房間中踱來踱去。

“潘璞,這附近全部都找遍了也沒有金龍的影子,只剩下這宅子的後院了!”馮萬春突然想起在進入這宅子之時潘璞便告訴所有的人這宅子的後院是潘家禁地,絕不可以輕易進去。

“馮師傅,您的意思是……”潘璞說到一半便笑著擺手道,“不可能,絕不可能,金龍絕不可能進入後院的!”

“為什麼啊?”段二娥聽馮萬春這樣一說,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潘家舊宅的後院之中。此時段二娥尋金龍心切,正如久病亂投醫之人一樣,聽風便是雨。

“因為……”潘璞表情為難地咬著嘴唇說道,“你們就相信我吧,金龍絕不可能進入後院的!”

“你倒是說說原因啊,潘璞叔!”段二娥哀求道,好像金龍果真在後院一般。

微弱而柔和的燈光照在潘俊的身上,他緩緩地睜開眼睛,腦袋傳來陣陣的痛感,頭頂是黑糊糊的洞頂。他的手在床上摸索著,忽然攥住了金龍的小手,這時他隱約覺得似乎有人在盯著自己,他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同時手下意識地在腰間摸了摸。

“在這裡!”一個女子的聲音從潘俊對面傳來,潘俊抬起頭,對面的燈光很亮,剛剛甦醒的他還有些不適應,他用右手擋住強光,終於看清了眼前的這個女人。她身材高挑,穿著一件黑色緊身衣,頭髮紮起,只是臉上始終蒙著一層輕紗,一雙眼睛冰冷地望著潘俊,那眼神似乎具有某種穿透力讓人身上也覺得冰冷,她的右手上拿著潘俊盛著青絲的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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