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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細蕊在汽車裡拼了老命的啃那兩隻手指甲,啃完了呸呸地往外吐唾沫。程鳳台怕弄髒了他那汽車,丟給商細蕊一串鑰匙,商細蕊用鑰匙稜把十隻指甲颳得稀花,他倒很知道為人師表,在學生們面前要注意儀容整肅。程鳳台一路上逗著他說話,問他:“你去上些什麼課?要你在黑板上寫字怎麼辦?會寫嗎?”商細蕊一律從鼻子裡哼氣兒作答。到了地方也不與程鳳台道別,把鑰匙往程鳳台懷裡奮力一擲,像丟出一枚手榴彈似的,砸得程鳳台胸口疼死了。他也沒有覺得商細蕊是在不高興,只覺得這戲子重手重腳的讓人吃不消,扭頭找範漣他們商議堂會細節。常之新似乎早有心理準備抬不動商細蕊,也沒有表現得怎樣失望。程鳳台卻過意不去得很,大包大攬道:“商老闆緊趕著新戲和侯玉魁的誕辰,確實有點忙不過來。不過大舅兄你放心,水雲樓能叫上的我都叫上,其他的好角兒也看著來兩個。再把我姐姐也請來,準給你丟不了人!”

常之新那上司來北平就是衝著曹司令。曹司令夫人如果能到場,豈止是丟不了人,簡直是太有面子了!常之新也不是善於花言巧語的人,與程鳳台拱手道謝,並且親自給他斟了酒碰了杯,只說全權託付,酒杯到了範漣跟前轉了個彎,笑道:“表弟你嘛,我就不謝了。”一杯酒喝下去,喉嚨裡難耐地咳了兩聲。程鳳台與範漣都看得出,常之新的工作是把他給累苦了。

商細蕊在燕京大學的校園裡信步走動,此時已到了十月底,原本郁郁青青的草木都已謝盡了,只留一泓湖水還是碧綠的。商細蕊在園子裡繞了幾圈,也沒能找著教室,心裡急死了,杜七的脾氣犯起來可是要生吃活人的!忽然就聽見身後一聲:“細蕊!你怎麼會在這裡?”轉頭一看,是盛子云。

盛子云在此地看見商細蕊,心中一陣激盪,他幾乎以為商細蕊是來找他的了!試探著問了一句,商細蕊道是來替杜七上課的,盛子云馬上訕訕地掩飾著失望,說:“杜教授的課已經開始了,我帶你去。”隨後把商細蕊帶到杜七的課堂上,自己在最後一排的位置坐下來。這也不是他的選修課,他就是為了看著商細蕊。

商細蕊來遲了一點,杜七在鏡片後面覷著眼睛,狠狠地往他身上溜了一遍,隨後用眼神輕輕地抽了他一嘴巴,扭頭向學生們一笑:“先生我呢,理論知識雖然紮實,但是舞臺經驗不足。今天就給你們請來一位舞臺經驗豐富的京劇表演家商細蕊商老闆,請商老闆給你們講講什麼是舞臺藝術!大家歡迎!”說完一把將商細蕊拽到講臺上來,對他附耳一句:“按我給你的題目往下順著說!”自己站到一邊去,抱著手臂笑眯眯瞅著他。

底下坐的學生們久已知道他們的老師杜七給商細蕊寫戲本子的事,並且常常追去聽新戲,抄戲文,把心得體會寫在論文裡當作業,有好些都是商細蕊的熟面孔了。今天易地而處,一樣也是臺上臺下,商細蕊卻猶如鉤搭魚鰓,難發一言,臉一點點地漲得通紅,把杜七給他預備的題目全忘乾淨了!大家仰頭等了半天不見他吱聲,便交頭接耳地嬉笑議論起來。杜七上前一扯他袖子:“你怎麼回事!戲臺上唱戲不是挺利索的嘛!”

商細蕊還委屈呢,心想講臺哪能和戲臺比,悄聲道:“可這兒也不能讓我唱著說啊!”

杜七馬上清了清嗓子,口若懸河扯出一篇古典文學的前言,然後抄起笛子,撮著商細蕊唱了一段湯顯祖的詞,在同一曲牌下,又唱了一段杜七自己寫的詞。商細蕊擰開了嗓子眼,心裡一鬆快,往下全好辦了。杜七讓學生們向商細蕊提問題,學生們比商細蕊年紀小不了四五歲,因此毫不掛懷他的如日聲名,互相一開話閘就活潑起來了。有學生問他演與唱孰輕孰重,商細蕊一手支在講臺上,充滿學究氣的侃侃而談:“我認為啊,上臺做戲,座兒一眼放來,看的先是你個全乎人,隨後才是聽。所以只要情緒滿了,哪怕唱左了一兩個調、搶了板子也不是大事。情緒滿了,聲氣兒裡都透著個精神,這角色才能像!壓著心緒每一句都字正腔圓有板有眼的,灌唱片倒是好聽,上了臺就未必是美事,那就容易乏味了。”

下面有學生道:“這麼說,您也有情緒滿了卻唱左了調兒的時候嗎?”

商細蕊道:“我沒有,我可以兼顧。既然能夠唱好它,為什麼不唱好它呢?為了一頭舍了另一頭,都是能耐還沒修到家。”

盛子云坐著不停地點頭,很是受教,心裡翻來覆去地又把商細蕊跪拜了一遭。杜七在黑板上寫下龍飛鳳舞的“精氣神”三字,敲打著黑板向下說道:“商老闆說得好。不單是上臺唱戲,這世上任何藝術,乃至你們做文章,歸根到底就是做的精氣神三個字!我看你們的文章,就不愛在字眼裡挑毛病,誰能把這份精氣神寫出來,在我這裡,誰就是甲等的!當然了,精氣神之外,字句若也能精益求精,才是真的高人!”

商細蕊點頭:“你們的字句就是我們的唱腔,得靠苦功夫練!”

學生問道:“精氣神得怎麼才能有呢?”

商細蕊鏗鏘道:“精氣神練不了,那得靠祖師爺賞飯!”

這句梨園行裡的切口,把學生們都聽納悶了。商細蕊的祖師爺和他們唸書的不打交道,還能跨行越界給他們賞下飯碗麼?杜七連忙補充道:“商老闆的意思是,精氣神得靠沉思和領悟,是一種厚積薄發。”

在座學生一齊點頭,覺得受益匪淺。這堂課本來可以照這樣的趨勢,和和美美地直到終結。但是杜七也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差錯,商細蕊陌生生興沖沖,就與他的學生們爭辯起來了!商細蕊一定要說天賦的作用大過一切,大器晚成的皆是庸才。學生們不買賬,仗著熟讀典籍,拿出許多大器晚成的例子來反駁他。商細蕊可不認得那些文學家,也不知道他們的文章到底做得怎樣,直到聽見《西遊記》。《西遊記》他是爛熟的,小時候《鬧天宮》、《鬧龍宮》都是他的拿手好戲,《沙橋踐別》是他義父商菊貞的得意唱段,實在無法說此書不美,想了想,給自己想到一個駁點,道:“那是因為吳承恩早年考官考迷了,寫西遊寫晚了。他要是早動筆,早就成角兒了!”

下面有幾個女學生輕輕笑出來,把商細蕊的臉又給笑紅了。男學生看他害羞了,也不好意思再爭辯什麼。杜七摘下眼鏡,道:“好了,今天的課就到這裡。下個禮拜一交來三千字的隨堂筆記。今天提早散課吧!班長過來一下。”杜七與班長交代事體,那邊早有女學生熱情洋溢地將商細蕊團團圍住,嘰嘰喳喳問這問那,甚至不問自取,把商細蕊的摺扇展開細看。盛子云備有一肚子與商細蕊修好的話,這下也沒法說了。杜七完了事,將女學生們打發走,笑著一把握住商細蕊的手腕子:“好你個蕊哥兒,叫你來上課,你來和我的學生吵架玩兒,現在還敢勾搭女學生。”

商細蕊事後也覺得自己太沉不住氣了,他自己雖然不夠成熟,但是卻很看不起那些不成熟的青年人,心想同這些丫頭小子有什麼可爭論的呢?太幼稚了!他可是商大老闆呀!挺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才看不上她們呢!”

杜七攥著他往外走,道:“咱們去湖邊走走,我和你說些話。”

他們兩人俱是苗條風流的身姿,並肩在湖邊散步私語,映著那落日與湖光,遠看簡直像一對美好的同性情侶,登對極了。盛子云遙遙地跟在他們身後,駐足望了他們一會兒,商細蕊剛才走的時候,招呼也沒和他打,好像壓根就把他給忘了。反正商細蕊不管同誰好,都不會同他好。他在商細蕊心裡是沒有分量的!

盛子云想到這裡就恨得心都痛了,抹了一把眼淚,回身走了。

程鳳台縱有千般萬般的混蛋,獨有一點好,為人從來不負朋友,相當的仗義。周香芸唱堂會是沒有經驗的,程鳳台不放心他,之後每天來找商細蕊的時候,都要拿出一大半時間專門來聽周香芸練習兩句。程鳳台這樣專心致志目不轉睛地盯著另外一個戲子,商細蕊可受不了!一會兒摸頭一會兒捏耳朵的和程鳳台打岔,後來乾脆和著周香芸的戲詞兒唱。他一開嗓子,好比一隻金鳳凰在蘆花雞面前抖開了翅膀,周香芸立刻黯然失色,被遮得聽不見了。程鳳台捉著他的手拍了拍,笑道:“商老闆不要搗亂,這在聽小周子唱戲呢!”商細蕊怒吼道:“我搗亂?!”馬上又被程鳳台按住了嘴,那眼睛淨還盯著周香芸瞧!把商細蕊氣得一言不發,之後程鳳台再逗他,他也愛答不理了。但是因為商細蕊的性格有時候是愛鬧彆扭的,程鳳台也就沒有往心裡去。

程鳳台聽周香芸的戲,聽來聽去只覺得每一出都差不多,自覺是分不出好賴了。那天下午水雲樓沒有戲,後臺早到的戲子們便聚在一起吃點心。程鳳台逮著範漣也一塊兒來了,範漣很懂戲,周香芸被他指揮著唱這唱那,唱了半天,還沒有選好堂會要唱的劇目。程鳳台向沅蘭笑道:“大師姐也得串一出。”沅蘭這時候已經隱隱地察覺出商細蕊的醋意了,嚇得直襬手,心想老孃才不幹這份得罪班主的買賣呢,老孃還得在這兒混呢:“我哪行!這陣子上幹火,這不還在吃安宮牛黃丸呢!”程鳳台聽言也沒有強邀她。接著範漣終於給選定了兩折戲,周香芸最紅的《昭君出塞》和《釵頭鳳》。程鳳台笑嘻嘻地問商細蕊:“商老闆,你看這兩出放在堂會上怎麼樣?吉祥不吉祥?”

商細蕊眼皮子也不抬一下,不冷不熱地說:“不怎麼樣,就這樣吧。”

周香芸很緊張地望著商細蕊,商細蕊向來對他的戲是很讚賞的,現下這個口吻不知是什麼意思,他疑心自己是沒唱好,商細蕊嫌棄他出去丟人了,心裡很不安,程鳳台卻笑道:“好,商老闆說這樣,那就這樣定了。”又道:“到時候水雲樓的戲可得避著這兩出,商老闆再借兩件好行頭給小周子穿穿,恩?”說著居然親自過目周香芸當日要穿的戲裝頭面,把一件戲裝往周香芸身上比劃著。

商細蕊猛然蹙緊了眉毛,狠狠地盯了一眼周香芸,喉嚨裡哼出一聲粗氣。可憐周香芸,從來是任人擺佈的角色,自個兒一點做不得主,居然還被吃上飛醋了,心中朦朦朧朧地明白自己這回接了一個捅簍子的差事,輕輕喊了一聲班主。商細蕊向他一揮手打住他的話,理也不要理他,轉身自顧吃點心,心裡恨得要命,大口大口吃得呼嚕呼嚕,勺子把碗底颳得滋啦啦一片山響。周香芸聽在耳中,就覺得這每一下像是刮在他的後脖子上,冰涼刺骨的,甭提有多瘮人了。

沅蘭看著這出有趣,望著商細蕊笑得很微妙。範漣琢磨著沅蘭的微妙笑意,心領神會地用胳膊肘捅了捅程鳳台。程鳳台還在那檢視戲裝,對戲子們的心思毫無察覺。範漣低頭悄聲道:“別怪我沒告訴你,你們家唱戲的大爺可吃醋了啊!”

程鳳台扭頭看看商細蕊,看他吃一碗點心吃得像豬拱槽似的,彷彿一切如常:“他吃醋?他吃誰的醋?”

範漣嘖了一聲,道:“跟我裝糊塗是吧!別自找倒黴!”

程鳳台覺得商細蕊並沒有值得吃醋的理由,他也不曾特意照應周香芸什麼,只因為周香芸不具備唱堂會的經驗,怕會有差池,幫著把把關,說穿了全是在為常之新盡力。但是這層原因是無法說出來的,想了想,還是以防萬一的好,走到商細蕊身邊,與他耳鬢廝磨地說:“商老闆,我幫小周子準備堂會,你吃醋啦!”

程鳳台一下子說中了商細蕊難以啟齒的心中所想,讓商細蕊措手不及。他越是被戳中心事,越是要貓蓋屎一般,把這件羞人的心思掩蓋起來以免跌份,大驚小怪地說:“這有什麼可吃醋的!開玩笑啊!捧我的人滿坑滿谷,我都應付不過來他們!還差你伺候我?你又不懂戲,要你幹嘛用!走開走開,擋道了!”說著又去盛了一碗點心埋頭吃起來。

程鳳台道:“那為什麼商老闆看起來有點不高興?”

商細蕊道:“太忙,忙得累死了。還要改戲服,煩心!”

程鳳台觀察了一會兒商細蕊的表情,倒不覺得他是在嘴硬,笑道:“我說也不至於,商老闆什麼世面沒見過,什麼好處沒得過,能跟個小孩子計較嘛!”想了想,又道:“乾脆你再把臘月紅和小松子小梨子也借給我壓壓陣吧,我怕小周子怯場。”

商細蕊頓時氣得碗裡的點心都嘗不出個甜滋味了。這時候,另外一個相熟的戲班管事正好找上門來,向商細蕊借兩個戲子唱《商女恨》,因為數遍北平的戲班子,只有水雲樓的旦角最多最好,借走兩個也不耽誤水雲樓自己的戲。而且商細蕊今非昔比,可不是過去被潑開水的時候了,新戲是唱一出紅一出,跟在他後面拾渣子,票房肯定錯不了。過去遇到此類事情,商細蕊念在平日的交情是一定會慷慨相助的。但是這回來人是借不成了。杜七早有話撂在這裡,說是古人的戲本子誰愛唱誰唱,誰都管不著;他杜七的戲本子,不許人家隨便唱。商細蕊曾經熱心地借出戲服與戲子幫人演了《憐香伴》,誰知對方兩位主角演得相當不好,篡改了杜七的本意。杜七跑去看了一眼,才一眼就起堂了,回來直奔後臺,把商細蕊罵了個臊眉耷眼,狗血噴頭,並且砸了一面大鏡子。此後商細蕊就學乖了,不敢再幹吃裡扒外的事了。

這種回絕人的話,讓沅蘭她們去說最好。今天偏偏遇上商細蕊心裡嘔血,憋著的那一口火氣,全哈在人家掌事頭上,非常生硬地說:“我借不了,七公子有言在先不讓我借。我勸您最好也別動他的戲,他知道了不樂意,在報紙上寫兩句不好聽的,平白讓你們角兒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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