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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史深知再怎麼爭論母親也不會服輸,所以一聲不吭。
父親在家裡等著,一聽到母親的複述病因無法確定後,有些不滿地說:
“帶他到更大一點的醫院去看看吧”
“可那家已經是我們這裡最大的醫院了啊”
“但這種查不出病因的診斷,真是不靠譜呢”
“我也對他們說了”
對於這眼看要起爭論的場面,崇史也懶得去調解。
雖然在睡著期間完全沒有補充營養,但他卻沒有飢餓感。不過他依然花了很長的時間把母親做的幾個家常菜吞嚥入腹中。
到了傍晚,崇史回到了自己房間,偷偷地整理起了行裝。然後用繩子捆紮好,慢慢地從窗戶放到樓下衚衕裡,轉而又想到還得留一張條子,寫完放在了書桌上。大致內容是:我還有事,先回去上班了,請你們不用擔心。
跟父母提出想出去散散步,他們果然不同意。
“你今天就乖乖呆在家裡吧”母親帶著懇求的語氣說。
“可能是睡多了,身體到處痠痛,想出去走一走,你們放心,我不會走遠的”
“可是……”
“最多走到商店街”
崇史離開依然放不下心的父母,走出了家門。隨即繞到後面拎起剛才放下的行李,一走到大街上剛好一輛出租經過,他毫不猶豫揚起了手。
在開往東京的‘小玉號’列車裡,崇史開啟了揹包,最上面放著裝有智彥那副壞眼鏡的信封。他一邊看著,喝了一口車上買的啤酒,同時啃著三明治。
喝完第二罐啤酒,崇史把座椅斜放下來,舒舒服服地躺下後,閉上了眼睛。腦海立刻浮現出最後一次見到智彥的樣子。
智彥失去了知覺,直挺挺地躺在那兒一動不動。
還有迴盪在自己耳邊的聲音,我殺了智彥——
他意識到,那不是錯覺,而是的的確確的事實。
智彥死了,所以哪裡都找不到他了。
崇史同時還回憶起自己曾對智彥懷有的殺意,幻想著只要沒有他就好了。那時自己丑惡的嘴臉,現在總算能清晰地回想起來了。
八點剛過,列車抵達了東京。回到位於早稻田自己的公寓後,發現母親在錄音電話裡留了言。讓他到了之後立刻聯絡家裡。可是崇史僅是刪除了留言,而沒有給家裡回電。然後拔除了電話線,衣服也不換就往床上一躺。儘管睡了四十小時之多,但頭還是很沉,或者這正是睡得過多帶來的影響吧。
過了十二點後,他走出了房間。雖然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處於監視之下,可以防萬一他還是特意選了一條小路走。其間他多次回頭張望,並未發現有人跟蹤。
崇史步行走到了MAC旁,整幢大樓寂靜無聲,因為是星期天晚上,所以應該沒人在這裡通宵工作。
崇史思索著進入的方法,如果把Vitec公司的工作證向門衛出示,並編一些合適的理由的話,即便這個時間也能夠輕易進入大門。但他不想選擇這種方式,因為他不希望別人知道自己來了這兒。
最後,他攀上路邊停著的一輛卡車的貨臺,站在上面翻越了MAC的圍牆,潛入了公司用地。
進入大樓內部之後,他透過樓梯走上了智彥研究室所在的樓層,這條無人的昏暗走廊,使他想起了去年秋天同樣在此地藏身的那段經歷,那便是智彥幾人搬出了‘棺材’的那個晚上。
與此同時,崇史站在了智彥等人的研究室跟前。他轉動門把,發現上了鎖,這也和那時一樣。
崇史抬頭一看,發現上面掛著一個關門時用來緩衝減震器。他伸出手,在上面摸索著,指尖立刻觸碰到了什麼,用透明膠帶固定著,他確認了之後鬆了口氣,果然沒有記錯。
他剝開膠帶,上面粘著一把鑰匙。他把鑰匙插進鎖孔,往右一轉,門咿呀一聲開了。
開啟門後,迎面撲來一股塵埃的氣息。他開啟隨身帶的鋼筆式電筒,光雖然不亮,但足以照到前方的牆壁。
房間裡什麼也沒有,大約幾個月前這裡還放滿了不鏽鋼架子、櫥櫃、書桌、各種儀器,可現在全被一搬而空。別說廢紙簍了,連一張紙屑都找不到。
在房間內部還有一道門,崇史走了過去,裡面應該是智彥的實驗室。
這扇門沒有上鎖,可能認為沒有必要吧,因為這個房間同樣空空如也。
崇史站在這個曾經作為實驗室的空房間中央,來回察看著灰色的地板和牆壁。在他的記憶裡,這個房間裡曾被巨大的裝置佔據著,可能是第一次看到那些裝置時留下的印象太深,所以根本無法把那個房間同這個空屋子聯絡在一塊兒。
可房間裡這股氣味還是很熟悉的,摻有汽油和藥品的氣味。
錯不了,崇史想起來,智彥就是死在了這個房間,是我殺死了他——
藉著鋼筆式電筒的光,崇史仔細檢查起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那個時候一定留下了什麼痕跡,證明那個噩夢般的夜晚確實存在過的任何痕跡。
然而,證據似乎被完美地消除了,崇史找不到可以印證那個可怕記憶的任何東西。是誰幹的呢?可是他發現現在追究這個已經沒有必要了。
他走出實驗室,回到外面的房間,又在這裡用手電來回檢視了一番,依然一無所獲。地上微微飄著一股地板蠟的氣味,應該是用拖把打掃過了。
在走出屋子之前,崇史的手電停在了地上的某一處,他蹲下來,用手指從地上抓起一根頭髮。
這是誰的呢?是智彥的嗎?還是——
他一本正經的推測了一會兒這根頭髮來自於何人,沒過多久,他又意識到這麼做無濟於事,獨自在黑暗中苦笑起來。就算這是智彥的頭髮,那又說明什麼問題呢?這裡是他的研究室,即使有一兩根頭髮掉在身上也沒有什麼奇怪的。
他丟了頭髮站了起來,然後把門掀開一條縫,確認了門外沒人後,來到走廊上。
正在此時,腦子裡出現一個畫面,之所以會突然出現,是因為從‘毛髮’這個詞上聯想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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