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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起床,羅想農要做的第一件事,照例是開啟電視機收看中央臺的“早間新聞”。冰島火山灰像一個折磨人的幽靈,由著性子在歐洲的上空遊蕩,昨天還不打招呼地飄向了柏林和莫斯科,今天卻突然地改了主意,往愛爾蘭上空轉向了。還有訊息說,如果火山灰有更大規模的爆發,可能連亞洲地區都不能倖免。

小羅泊正在院子裡刷牙,聽到電視機裡播報這條訊息,牙膏沫子都來不及吐乾淨,趕快奔進堂屋,全神貫注地看畫面。

“冰島火山為什麼只有灰,沒有溶岩?”他問羅想農。

“這我不清楚。我不研究地質。”羅想農老老實實回答。

“真希望冰島成為第二個龐培。”小傢伙自言自語。

“為什麼?”羅想農吃驚。現在的孩子,你永遠都猜不透他們腦瓜子裡面想些什麼。

“三千年之後挖出來,不又是一個人類文化遺產嗎?”

“可是火山下的冰島人不是要統統滅絕了嗎?”

小羅泊想了想:“那也是,太慘了。”

他話題一轉,問羅想農:“火山灰不散,麥子姑姑就永遠跟我們天各一方?”

羅想農哈哈大笑,抬手摸他的圓溜溜的腦袋:“你很會用詞啊!怎麼可能是永遠?塵埃總會散去,天空總會晴朗,麥子姑姑總會出現在你我的眼前。”

羅泊嘆口氣:“時間拖久點最好,我可以多請幾天假,我對上學的事情膩透了。”

羅想農很吃驚小傢伙的直言不諱。上學讀書的確是一件辛苦的事,中國的學生們普遍厭學,老師們用“分數”這個殺手鐧輕而易舉地制服了學生和家長,把無數原本幸福的家庭拖向了深淵。就說小羅泊吧,從小缺失了母親的管教,屬於聰明但沒有常性的孩子,背書抄寫最被他排斥,考試成績從未進入班級前二十名,做父親的羅衛星時不時地要被傳喚到學校去,接受那個二十郎當歲的小女老師的無情訓斥。

羅想農說:“可是你請假久了,功課就拉得多了,下回考試交白卷怎麼辦?”

羅泊很有把握地搖搖頭:“不會,我只要下死勁背兩天書,考九十分不成問題。”

羅想農委婉地責備他:“你多下點死勁,多背兩天書,考個一百分不好嗎?”

羅泊叫起來:“上去容易,下來就慘啦,大人們都是這樣,只准天天向上,不允許掉頭往下。偶爾考個一百分是小事,回回都要考一百分,那不是要我的命了?”

羅想農驚訝地想,這小傢伙不簡單,小腦袋瓜兒裡藏著做人做事的韜略呢。他又想,這輩子他只有婚姻沒有兒女,這是幸運還是不幸?如果他有一個羅泊這樣的孩子,他會如何對付?他有能力獨自一個人把他的孩子撫養長大,教育成人嗎?

手機在沙發扶手上跳起來,同時響起了一種電子合成的、沙啞而又怪異的笑聲:“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羅想農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他的新的手機鈴聲。他無可奈何地瞪了羅泊一眼:“你能不能別再動我的手機?”

羅泊笑嘻嘻的,振振有詞:“不好玩嗎?笑聲會使人年輕哦。”

他哭笑不得,拿起手機,按了接聽鍵。

是教研室小彭打過來的,關於專案申報的事。小彭是羅想農的博士研究生,本科比喬麥子要低個四、五屆,一路跟著羅想農讀下來,前不久也評為教授了,也開始獨立帶博士生了。

“今年的專案申請表已經發到教研室,要求儘快填好上報。是國家專案,專案經費也比較可觀。”小彭在電話裡簡單地報告。

國家專案很重要,幾乎每一個老師都會全力爭取。他們學校裡有個很奇怪的考績標準:拿到國家專案才算教研成果,省裡和學校裡的都不算,連國際專案都不算。很多老師憤憤不平,抗議和反對這種偏狹的做法,沒用,慣例一旦形成,打破它就是天方夜譚。

專案年年都有,經費年年增加,看你有沒有本事拿到。有專案在手,僱人添裝置出差出國甚至餐費通訊費買電腦買影印機買紙張的費用,統統都有了著落,可以用“專案經費”的名義報銷,可以大大的豐富教授學生的業餘生活,還可以憑著專案評上“特聘教授”,享受“特別津貼”。但是專案也是燙手的山芋,如何爭取、如何使用、最終如何結項交差,這都是學問,要費心費力,煩不勝煩。

羅想農問小彭:“幾頁?”這是問專案申請表格的頁數。填表是一項重大工程,理工科出身的人尤其憷頭。前期成果,研究意義,研究開展,研究內容……誰能分得清這幾個片語之間的微妙差別?

嘩嘩的翻紙聲。這是小彭在點數。“二十八頁。還好吧?”回答是小心翼翼的,怕羅想農發怒,知難而退。羅想農是學科帶頭人,如果他打了退堂鼓,下面的助手們就沒戲唱,整歇,明年一年甚至之後幾年的科研經費都沒了著落。

羅想農心裡的火已經在嗤嗤發響地往上冒了。不要專案吧,是他無能,不入流,三兩年一過,即刻就成了本專業被淘汰的人物,一切都靠邊站,連博士生都只能招別人挑剩的。要到專案呢,緊箍咒從此戴上了頭,沒完沒了的填表格,報進度,檢查,彙報,總結,恨不得詳細到每一日每一小時都有些什麼發現,幹出了什麼成果。高度的教研成果的量化考核,把高校教授們折騰得永無安寧之日。

羅想農現在很懷念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的大學時光,那時候國家經濟還是一頭沉睡的怪獸,人們沒有被追咬的恐懼,可以悠閒地讀書,輕鬆地授課,挑選自己感興趣的課題做研究,不慌不忙,閒庭信步。那時候校園裡的空氣是純淨的,清涼的,飽含著書本的芳香和思想的甘美的。那時候他帶著一群年輕人跑去武漢水生所的白鰭豚養殖場,一住就是一兩個月,做人工飼養狀態下的白鰭豚的“聲行為研究”,做聲譜圖,做腎上腺素的測試,做疾病防治的報告。他們的生活簡單,使用的器材和交談的語言也簡單,但是他們的研究成果卻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

也正是因為那些可愛的白鰭豚,他和喬麥子,他們在江水的濤聲裡結合,在淚水和悲傷中,彼此安慰,靈魂入轂,完成了人類行為中的重大儀式。

小彭在電話中再次詢問:“報嗎,羅老師?”

羅想農閉上眼睛,靜默了三秒鐘的時間,睜開來,疲憊而無奈地吩咐:“報吧。你先填個草稿,發過來我再修改。”

“要有你的簽名呢。你什麼時候回來?只有一星期時間,過期不候的。”小彭有點著急。

“我爭取。”他答應,小心不把話說死。

如果一星期之內喬麥子不能趕到,母親的骨灰還沒有下葬,他就分身無術了。專案年年都有,母親的葬禮一輩子只有一次,輕重緩急他分得清楚。

實在不行,小彭還可以開車把表格送過來。高速公路,一來一回不過六七個小時。現代化生活是一把雙刃劍,破壞了很多事,但是也在成就著更多的事。

臨近中午前,羅想農出門,沿著江岸鎮上一條塵土飛揚的水泥路,走過幾個賣油鹽醬醋的小超市,走過一個家電修理部,兩家服裝店,一家日雜用品店,一家鮮花水果店,穿過一片小小的停車場,踏進袁清白名下的那家江鮮土菜館。

飯館經理還認識他,曉得他是袁老闆的好朋友,剛剛過世的“楊先生”的大相公。生意人靠的就是眼力好,嘴巴甜,食客只需要來一次,下回再來,便是熟人。

經理的模樣奇特,長得呲牙咧嘴不說,還瘦,瘦得三根筋絆著一個頭,好像存心要把自己虐待成這副慘樣,好證明自己守著一個飯館而沒有偷吃扒拿。

羅想農說:“要一個黃酒燜肉。再炒兩個小炒,你搭配著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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