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妙容刚跨进府门,便被漫天飞舞的纸屑迷了眼。
院子里横七竖八地晾着各式纸衣,廊下还挂着几串未干的纸钱,被晨风吹得哗啦作响。
乍一看,还当是误入了哪家冥器铺子。
"妙妙!"
李氏夫人听闻宝贝女儿回家,提着裙摆正要迎上来。
忽被一阵旋风卷起的麻衣糊了满脸。
那蜡黄的纸片黏在她精心描画的妆容上,活像被贴了符咒的样子。
陆妙容忍着笑,替母亲摘下发间挂着的纸屑,又细细理了理散乱的鬓角。
"母亲,咱们家这是要改行做阴司买卖了?"
李氏闻听自家女儿说起“咱们家”几字,心里别提多开心了,眼角顿时笑出细纹。
可一瞥见满院狼藉,又气得直跺脚:
“除了你那个没正行的二哥,还有谁能做出这种荒唐事来。”
李氏把嘴一撇,随手拽下来件纸衣接着道。
“看看,看看,这都是那个败家子剪的,这也就是你父亲不在,不然保管给他屁股都打开花。”
陆争流?
陆妙容奇怪,接过那张纸衣,看着还有些毛躁的边角,不由失笑。
他什么时候喜欢上画女人衣服了?
“母亲别恼,我去后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氏让陆妙容先过去,自己去厨房做点吃的稍后就来。
饶是见识过了满府的糟乱,再进金玉苑,陆妙容还是被里三层外三层的晒条缠得寸步难行。
她秀眉微蹙,唤来常六爷大尾巴左右一扫,清理出来条路径,踏进房中。
屋内,陆争流正伏案酣睡。
画笔从指间滑落,在宣纸上洇开一片墨痕。他半边脸压着张未完工的仕女图,睫毛上还沾着金粉,丝毫没听见已经有人进门的响动。
“二哥!”
陆妙容猛地一拍桌面,登时就吓得陆争流惊跳而起。
“什么怎么了?打雷了?”
陆妙容眯着眼睛看他。
“你这是在搞什么鬼?”
陆争流半天才缓过神,一见是自家三妹妹,长舒一口气。
“吓我一跳,你怎么回来了,正好来看看哥哥画的这些,给椒香当新衣服怎么样?”
陆妙容看了看他蹭了满脸都是的墨迹,又环视了一圈屋内的情形,弯腰捡起一张宣纸,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有什么可笑的?”
陆争流挠头。
就听陆妙容语带笑意问道。
“还当你转性了,准备让陆家改行当纸紮舖,原来竟是想给嫂嫂做新衣服?”
她拎起的画纸上,衣服不是缺肩就是少袖的,那样子别说穿了,就是当柴火都嫌他不耐烧。
“城里不是有纸匠铺么,里面的‘成衣’都是准备好的,买来在嫂嫂牌位前烧了就是,何须这么大费工夫。”
陆争流却摇头摆手。
“不行不行,你是没见那些纸匠铺里的衣裳,不是大红就是大绿,要么就是惨白,哪里适合当女儿家的衣服,换了谁也不会喜欢吧。”
他面露难色。
“但是缎子庄成衣铺那些好看的布料,我买来烧了椒香也收不到,就只能就问纸匠铺要来蜡纸自己画了。”
【原来如此。】
陆妙容不由叹口气。
【阳间的衣服能烧给阴人,但是椒香属于徘徊在阳间的幽魂,当然收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