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陆妙容在陆家时,虽也仗着嫡女身份骄纵任性,但不过是些女儿家的娇气——嫌新裁的衣裳绣样不够精致,抱怨小厨房的菜色不合口味,或是出门时丫鬟忘了带凉扇这类小事。
府中下人们也都惯着这位大小姐,只当是小姑娘使性子。
可今日的陆妙容却判若两人。
她瘦弱的身形站在堂上,指尖轻扣桌面,发出“笃笃”的声音。
明明未施粉黛,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开口训斥柳姨娘母女时,字字句句引经据典,从《礼记》讲到《女则》,将嫡庶尊卑的道理说得滴水不漏。
那通身的威仪,竟比当家主母李氏还要慑人三分。
论身份,她既是陆家嫡长女,又是平昌侯世子夫人;
论礼法,便是让柳姨娘母女行跪拜大礼也理所应当。
这般进退有度的威压,哪里还是从前那个只会使小性儿的陆家大小姐?
陆宏怔在原地。他何曾见过女儿这般模样?往日那个只会撒娇耍横的小丫头,如今竟能端出勋贵嫡妻的派头,每一句话都压在礼法纲常的要害处。
就连陆争流都看傻了眼。
这还是他三妹妹么,比刚才他娘还帅!
鸣玉啧啧咂舌。
小姐早不是以前那个被有意者,随便挑拨两句,就脸红脖子粗地跟人叫板那种了。
现在的小姐更擅长以静制动,自己像是在水里一般宁静,却能使别人站在暴风雨中。
看之前魏氏和荣国公夫人的表现就知道了。
认真起来,那可是连大周摄政王都不肯买账的主儿。
不过她转念又一想。
如今自家小姐这份盛气凌人,从容不迫地威压,尤其是说话时喜欢用手指叩击,让人不经意跟着她节奏的习惯,搞不好还真是从宣王身上学来的。
陆妙容浑然不觉自己做法有如石子入湖,已经搅乱了众人心中那一池静水。
看陆婉柔迟迟没有动作,眼神中多了丝催促。
“你站着不动,是需要我找人帮你下跪?”
说着她又上前一步,发间那支点翠银簪的流苏轻轻晃动,在陆婉柔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宛若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
陆婉柔心里打鼓。
怎么回事?
陆妙容不仅知道她的命格是换给了自己,而且心声竟然能公之于众?
再这么下去,那件事的秘密岂不是要守不住了?
她有些恐慌地看向陆妙容。
随时害怕心声再次出现。
还有她不是一向对玄学术法的看法,跟陆宏差不多么?
纵然以前被李乘风说过天资聪慧,可因为没有哪家贵女是喜欢卜算弄卦的。
满云京城的勋贵,也没有一个希望自己儿媳是个半仙儿。
所以从小李乘风讲经论道,陆妙容是能逃则逃,即便有逃不过去的,去了也是蒙头大睡,一副被迫无奈的样子。
她怎么会一见面就看出自己的端倪?
还随口就能将功德、气运之事,与寿元联系说得如此浅而已见。
难不成之前她那个蠢猪废柴的形象,都是装给外人看的?
要是这样,那这件事要早点告知“先生”啊。
正想着,就听陆妙容那每说一句都让人心惊心声,再度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