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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保慶在炕上躺了兩個月,當中正趕上過年。關東過年可了不得,一進入臘月屯子裡就開始殺年豬,平時打獵存下來的肉乾也都拿出來備上。到了臘八這天,家家戶戶爭相起早煮臘八粥,因為有個老說法——煙囪先冒煙,高粱必紅尖,無非圖個好兆頭。臘月十五開始換飯、辭灶、燒香、趕集置辦年貨,一天比一天熱鬧。所謂的“燒香”,是請人“跳單鼓”。四舅爺這地方,燒香分為十二鋪,也叫十二鼓:第一鋪開壇,第二鋪請九郎,第三鋪開光,第四鋪過天河,第五鋪接天神,第六鋪闖天門,第七鋪跑亡魂圈子,第八鋪接亡魂,第九鋪安座,第十鋪排張郎,第十一鋪請灶王,第十二鋪送神。整個儀式包括祭祀列祖列宗,並且把天上地下各路神仙請到家供奉一遍,趕等吃飽喝足了再送走。頭四鋪在堂屋裡進行,對著供在北牆上的家譜,後八鋪在門口進行。跳單鼓的多為好吃懶做閒散人員,除了掌壇的,其他人統稱幫兵,只是湊熱鬧幫忙,混一頓吃喝,所以當地人說“守著啥人學啥人,守著單鼓跳假神”,意思是這幫人“打單鼓混肉吃”。條件好的人家講究燒太平香,從頭到尾、完完整整跳十二鼓。條件一般的至少也跳“開壇、請九郎、開光”這三鼓。臘月二十三是辭灶的日子,給灶王爺擺上供品,關東糖是必不可少的。老輩兒人叨唸幾句“灶王老爺本姓張,騎著馬挎著槍,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過了這一天,屯子裡家家戶戶都要燒香,祭祖的祭祖,敬神的敬神,跳單鼓的進進出出、 你來我往,山裡一下變得熱鬧起來,多了很多生面孔。

臘月二十六這一天,輪到四舅爺這個屯子燒太平香,四鄰八舍都在忙活,做供菜、蒸饅頭、蒸麵魚,張羅供祖宗,戲臺上擺一個高粱米鬥,插上兩支箭,請了不少跳法鼓的,還演了一出《唐王徵東》,別的屯子也有許多人來看,敲鑼打鼓挺熱鬧。張保慶剛被人抬回來沒幾天,一個人躺在火炕上養傷,有心出去看熱鬧,奈何下不了地,瞅著《神鷹圖》發呆。相傳此畫用神鷹血畫成,按崔老道的話說“除非天子可安排、諸侯以下動不得”,沒有面南背北、裂土分疆的命,絕對留不住這張畫,馬殿臣得了寶畫《神鷹圖》,當上了關外的金王,如今《神鷹圖》落在我張保慶手上,是不是也該我發財了?他想是這麼想,心下卻覺得沒底,發大財哪有那麼容易?在天坑中見到了馬匪埋下的九座金塔,還有地脈盡頭巨大無比的寶藏,不也是一個大子兒沒帶出來?另外寶畫《神鷹圖》在地底掛了幾十年,畫跡受損嚴重,顏色幾乎都沒了,這還能是寶畫嗎?

張保慶正在炕上胡思亂想,忽然發覺有人在門口探頭探腦。當時四舅爺老兩口都在外忙活燒香供神,屋裡只有張保慶和白鷹。他見來人鬼鬼祟祟,不像是串門的,剛要開口去問,白鷹已然飛了過去,門外那個人連滾帶爬地跑了。張保慶怕傷了人,連忙喝住白鷹,見鷹爪之下抓了一頂狗皮帽子,應該是門外那個人的,可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尋思可能是自己從馬匪大宅中帶出來的大葉子皮襖太招人眼,讓賊惦記上了,有賊來偷他的皮襖,他也沒太放在心上。因為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不僅有人惦記他的大葉子皮襖,得知深山老林中有馬匪埋下的財寶,還有許多膽大貪財不要命的人結夥進山找尋,卻無不空手而回。這也並不奇怪,持續的狂風過後,林海雪原中根本留不下人的足跡,只有一片無邊無際的茫茫白雪,你讓二鼻子自己再回去,他也找不到那個與世隔絕的天坑了。上了歲數老成持重的就告訴他們:“自古道‘窮有本,富有根,外財不富命窮人’,命裡不該是你的財,即便你掉進寶山金窟窿,都別想帶出來一星半點兒,哪怕帶得回家,那也是招災惹禍,能活命出來已經該燒高香了,何況得了三件上好的貂皮襖,還有一張寶畫《神鷹圖》,怎麼還惦記去找別的東西?”

轉年開春,過了鷹獵的季節,鷹屯搭起法臺,鷹屯的人們必須在這一天將獵鷹放歸山林。這是祖先留下的規矩,再好的鷹也得放走,好讓它們繁衍後代,保持大自然的平衡,這個規矩和天地一樣亙古不變。否則年年捉鷹狩獵,山裡的鷹遲早被捉絕了,到時候屯子裡的人全得喝西北風去。張保慶縱然有千般的無奈萬般的不捨,也不得將他的白鷹放掉。白鷹在上空繞了三圈,似乎也在與張保慶作別,終於在鷹屯老薩滿驚天動地的法鼓聲中,振翅飛上了高空。

2

張保慶不能賴在四舅爺這兒一輩子不走,他和白鷹一樣,該回自己的家了。簡單地說吧,回去之後一切照舊,在家待了些日子,有足夠的時間讓他好好想想自己的前程。之前跟四舅爺在林子中逮大葉子,意外撿到一個蛋,孵出一隻罕見的西伯利亞白鷹,又和二鼻子兄妹打賭上山捉狐狸,遇上暴風雪和吃人的猞猁,誤入天坑大宅,找到了馬匪的寶藏,這一連串的經歷,如同做了一場夢,而今再次過上了平常的生活,十八九歲的大小夥子,橫不能成天在家混吃等死,又什麼都不會,雖說會打獵,可在城裡上哪兒打去?也看得出老爹老孃雖然嘴上不說,心裡可都為他起急。

其實按表舅的想法,還是去飯莊子當個服務員,那才是條正經出路。常言道“生行莫入,熟行莫出”,一家子都幹這個,從他爺爺那輩就是跑堂的,現如今是新社會了,商店的營業員、飯館的服務員可都是肥差鐵飯碗,於是跟張保慶說:“你這麼大的人了,整天混日子可不成,這跟二流子有什麼分別?甭說別的了,我還得託關係讓你來飯莊子上班,這一次是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你必須給老子去。”

張保慶也不願意在家裡吃白食,但他認準了一點,死也不去幹這個光榮的服務員。

表舅心裡這個氣啊!掰開揉碎了跟他說:“你以為這跑堂的好乾?咱家裡頭打你爺爺開始就幹堂倌兒,也是這一行裡響噹噹的人物。那時候跟現在可不一樣,有道是‘想要讓人服,全靠堂櫃廚’,堂倌兒是排在頭一個的,那是飯莊子的臉面,都得有真本事,眼神兒活泛、手底下麻利。你比如說幾位一進門跑堂的先拿白手巾給撣土,嘴上還得一通招呼,認不認識都得充熟:‘來了您哪,有日子沒見,您可又發福了,看這意思買賣不錯,又發財了吧?今天想吃點兒什麼?我讓大廚賣把子力氣,把看家的本事都給用上!’這幾位一聽這話,好意思吃幾碗素炒餅嗎?肯定要客氣幾句,可還沒等開口,跑堂的一嗓子:‘樓上的把茶壺、茶碗燙乾淨了,幾位大爺二樓雅座,裡邊請了您哪!’這一嗓子得讓樓上樓下連帶後廚全聽見,為什麼?一是告訴後頭的人,來了有錢的主兒了,二也給這幾位長長面子、抖抖威風,正所謂‘響堂,鬧灶,老虎櫃’,嗓子不夠響亮當不了跑堂的。再點頭哈腰一路小跑兒把客人請上二樓,不等幾位互相推辭,跑堂的已經給安排好座次了,誰是主誰是賓沒有瞧不出來的,這點兒眼力見兒是最基本的,把掏錢請客的這位讓到上座,擺上瓜子、花生、乾鮮果品,一邊斟茶倒水,一邊問:‘您了吃點兒什麼?’如果是不常來的,不知道有什麼好吃的,跑堂的給唱菜牌,一路路菜名一口氣背下來,連個喯兒都不打,分出抑揚頓挫,唱出高矮音兒,口甜得比唱戲還好聽。如果說是熟座,再趕上這幾位也是外場人,乾脆甭點菜了,擺擺手跟跑堂的說:‘你瞧著給掂配幾個菜吧。’這時候全憑本事了,有會說話的堂倌,這一桌酒席能賺出半個月的錢來,還得讓這幾位明知捱了宰,又說不出二話來:‘得嘞,幾位大爺,您可都是吃過見過的主兒,既然賞給小的這個臉,上不了席的東西可不敢往您面前擺,不能找您大嘴巴抽我不是嗎?後廚剛進了海參,鮮的,掛湯帶水兒連夜坐船過來的,哪一根都有胳膊這麼粗,渾身上下刺兒是滿的,當真是上等的東西。我們廚子是山東人,扒海參那叫一絕,我讓他伺候您一道。海里的有了,再給您來個山上的,可不是在您幾位跟前賣派,我們這兒存了幾節鹿尾兒,這玩意兒可稀罕,蒸鹿尾兒在過去專給皇上老爺子吃,如今也就您幾位配吃這東西,旁人看一眼我都不給。再給您來個天上飛的,我們老闆託人從東北捎來兩隻飛龍鳥,常言道‘天上龍肉,地下驢肉’,龍肉可不是真龍肉,說的就是飛龍鳥,我們老闆原本想孝敬他爹的,我一會兒跟他說說,先給您幾位安排了,您可比他爹還疼他呢!海陸空齊活了再給您添道素菜,由打藏邊過來的白松茸,小火兒煨上,隔二里地都能聞見香,高湯勾好了再拿芡這麼一澆,夾一筷子擱嘴裡不用嚼,自己個兒往肚子裡跑。冷盤兒、燒酒我給您安排,別點太多了,咱有錢也犯不上玩兒命花不是?’這幾位心說:還沒玩兒命花呢?合著你們飯館全指我們開張呢?不過話說到這份兒上,抬屁股走人可太沒面子了,咬牙瞪眼把這頓飯吃下來。跑堂的送完牙籤、漱口水,還得過來跟您客氣:‘幾位爺,我伺候的也不知周到不周到,反正其他桌兒我不搭理,專跟這兒等您吩咐,他們愛樂意不樂意,誰讓我就愛伺候您呢!’這話什麼意思?要賞錢唄!到了月頭上這賞錢可比工資多了去了。所以說飯莊子生意好不好有一大半是看跑堂的本事,幹好了掌櫃的都得高看你一眼,但是那是舊社會了,現在賓館、飯店、酒樓服務員個兒頂個兒都是大爺,不過照樣也得油滑,干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了,記個花賬,跟後廚配合著往家裡順點兒東西什麼的,這裡邊兒的門道那可是太多了!等你結了婚成了家,我再一樣一樣地傳授你。你聽你爹我的錯不了,這好年頭讓咱爺們兒趕上了,還都是鐵飯碗,這輩子還愁什麼呢?”

3

張保慶是越聽越不愛聽,在飯莊子裡無非端茶送水、上菜收拾桌子,天天窩在那兒當“碎催[1]”,二十歲不到就過這種一眼能看到死的日子,肯定是心不甘情不願。如此一來,爺兒倆又談崩了,張保慶也走習慣了,又上農村投奔了他大伯,夏天幫著守瓜田,晚上都住在野地間的瓜棚裡。鄉下人煙稀少、河網縱橫,不過也沒什麼兇殘的野獸和賊偷,夜裡啃瓜的都是些小動物,比如獾、刺蝟、鼬、狸、田鼠之類的。別看都是些小傢伙,卻極不好對付,用毒下套時間長了就不管用了,最可恨的是到處亂啃,遇上一個瓜啃一口,一圈兒轉下來很多瓜秧被啃斷,你告訴它們偷著啃瓜犯法它們也聽不懂,更沒法跟它們說緊著一個瓜吃別都禍害了,給嚇唬跑了轉頭又溜回來,防得住東邊防不住西邊,讓人十分頭痛。所以看瓜的人往往備下若干鞭炮,等夜深人靜的時候,聽到瓜田裡傳來細微的“咔嚓”聲響,就點個炮仗,遠遠地扔過去,“嘭”的一響,那偷著啃瓜的小動物便給嚇跑了,倘若沒有鞭炮,則需握著獵叉跑過去驅趕,這是最折騰人的。

說起張保慶的這段經歷,不免讓人想起魯迅先生筆下的少年閏土,閏土提著獵叉,在月光下的瓜田裡追逐某種小動物的身影,當真與張保慶十分相似,不過張保慶在瓜田裡的遭遇卻和少年閏土大為不同。張保慶天生膽大,那年夏天守看瓜田的時候,意外逮著只蛤蟆,兩條腿的活人好找,三條腿的蛤蟆難尋,這蛤蟆就有三條腿,後面那條腿拖在當中,並不是掉了一條後腿,也不會蹦,只能爬。以往有個“劉海戲金蟾”的傳說,那金蟾就有三條腿,俗傳可招財聚寶,見了便有好事。其實三條腿的蛤蟆並不是沒有,人也不都是兩條腿的,或許只是蛤蟆中的畸形而已。張保慶又不是物種學家,是不是蛤蟆尚且兩說著,不過據他所言,他開始覺得好玩兒,就把蛤蟆養在瓜棚裡,每天喂些蟲子,倒也養得住。幾天之後,發現三條腿的蛤蟆還有個怪異之處,每逢子午兩時,這蛤蟆就咕咕而叫,與電匣子裡所報的時間一毫不差。平時怎麼捅它也是一聲不吭,如若整天都沒動靜,那就是要下雨了,問村裡人也都無不稱奇,都說住這麼多年從沒見過這玩意兒。

張保慶合計得挺好,打算等有車來村裡拉瓜的時候,就搭車把蛤蟆帶回家去,那時已經有經濟意識了,知道這玩意兒沒準能換錢,沒想到當天夜裡就出事了!

那天晚上張保慶還如往常一樣守著瓜田,夜深月明之際,又聽遠處有小動物啃瓜的聲音,他白天光顧著端詳那隻蛤蟆,忘了預備鞭炮,沒辦法只好拿著手電和獵叉,先隨手將蛤蟆壓在瓦罐底下,然後罵罵咧咧地跑到瓜田深處去趕。等他離近了用手電筒這麼一照,就看到一個小動物,是田鼠是貓鼬他也說不清楚,反正毛茸茸的,瞪著綠幽幽的兩隻小眼,根本不知道怕人,就在那兒跟手電光對視。

張保慶一看,行啊!我讓你知道知道厲害,就拿叉子去打。那東西躲得機靈,“嗖”的一下就躥到田埂上去了。張保慶在後邊緊追,趁著月色明亮,追出好一段距離,就看那小東西順著田埂鑽進了一個土窟窿。當時張保慶是受擾心煩,大半夜的還得出來趕這東西,就想把那洞挖開,來個斬草除根,弄死了落個清靜,不料想土窟窿越挖越深,刨了半天還不見底,卻隱隱約約瞅見深處似乎有道暗紅色的光。

張保慶一看心裡翻了個個兒,這地方別再是有寶啊!不顧渾身是汗、氣喘吁吁,又使勁兒往下挖,可就在挖開那窟窿的一瞬間,看到裡面密密麻麻,有上百雙冒綠光的小眼睛,都是先前逃進去的那種小動物。什麼東西多了也是嚇人,當時就嚇得他兩條腿都軟了,隨即感到洞中有股黑煙冒出來,臉上如同被鐵錘擊打,叫都沒來得及叫一聲,頓時便躺到地上不省人事了。

天亮後張保慶被村民發現,找來土郎中用了草藥,他全身水腫,高燒昏迷了好幾天才恢復意識,跟別人說夜裡的遭遇卻沒人信。聽當地人說,他先前看見窟窿裡有暗紅的霧,很可能是那小動物放出的臭氣,會使人神志不清,此後看到的情形也許是被迷了,而張保慶捉到的那隻蛤蟆,由於被他隨手壓在瓦罐底下,幾天裡也沒人管,醒來再去看早就死了多時,又趕上夏天酷熱,都已經腐爛發臭了。

張保慶在鄉下混了一個夏天,表舅急得沒咒念,不得不找他這兒子談條件:“你不去飯莊子上班也行,但是總得有門手藝安身立命,不如跟南方師傅學煮狗肉去,也算是沒離開餐飲行業。”張保慶被表舅和表舅媽嘮叨得想死的心都有,按著腦袋不得不去,從此師徒倆每天晚上,在城郊一條很偏僻的馬路邊擺攤兒。那地方早先叫“馬頭娘娘廟”,這是民間的舊稱,據說此地怪事極多。

4

馬頭娘娘廟這個帶有神秘色彩的地名,當然也有講兒,往後再細說,咱先說這位賣狗肉的老師傅。老師傅是江蘇沛縣人,祖上代代相傳的手藝,天天傍晚蹬著輛三輪車,帶著泥爐和鍋灶,有幾把小板凳,還賣燒酒和幾樣滷菜,挑個幌子“祖傳沛縣樊噲狗肉”,買賣做到後半夜才熄火收攤兒,專門伺候晚歸的客人,天冷的時候生意特別好。

張保慶曾聽老師傅講過“樊噲狗肉”的來歷,做法起源於兩千多年以前,樊噲本是沛縣的一個屠戶,宰了狗煮肉賣錢為生,後來追隨漢高祖劉邦打天下,成了漢朝的一員猛將。他賣的狗肉是土生大黃狗,用泥爐慢火煨得稀爛,直接拿手撕著賣。張保慶原先聽書就最愛聽漢高祖的故事,劉邦斬白蛇成就了帝王大業,自己殺狗賣肉也算是跟漢高祖有了關聯,因此幹得也特別起勁兒。

當時漢高祖劉邦也在沛縣,雖然充著亭長的職務,卻整天遊手好閒,賭錢打架,下館子吃飯從來不給錢。他最喜歡吃樊噲賣的狗肉,打老遠聞見肉香,便知道樊屠戶的狗肉熟了,一路跟著味道找到近前,每次都是白吃不給錢,還跟人家流氓假仗義。

樊噲是小本買賣,架不住劉邦這麼吃,礙於哥們兒義氣,也不好張嘴要錢,只得經常換地方。誰知劉邦這鼻子太靈了,不管在城裡城外,只要狗肉的香氣一出來,劉邦準能找著,想躲都沒處躲。最後樊噲實在沒辦法了,乾脆偷偷摸摸搬到江對岸去賣狗肉,他合計得挺好,這江上沒有橋,船也少得可憐,等劉邦聞得肉香再繞路過江,那狗肉早賣沒了。可劉邦是漢高祖,真龍天子自有百靈相助,竟有一頭老黿浮出江面,載著劉邦過江,又把樊噲剛煮好的狗肉吃了個精光。樊噲懷恨在心,引出江中老黿,殺掉之後跟狗肉一同放在泥爐中煮。

至於“老黿”到底是個什麼生物,如今已經不可考證了,有人說是傳說裡江中的怪物,有人說其實就是鱉,也有人說是看起來像鱉的一種元魚,現在已經滅絕了。但別管這東西是什麼了,反正樊噲把狗肉和老黿放在一起煮,香氣遠勝於往常,聞著肉香找上門來的食客絡繹不絕,樊噲的買賣越做越好,他也不好意思再怪劉邦了,任其白吃白喝。

從此樊噲狗肉成了沛縣的一道名吃,往後全是用老鱉和狗肉同煮,配上丁香、八角、茴香、良姜、肉桂、陳皮、花椒等輔料,盛在泥爐瓦罐當中,吃起來又鮮又爛,香氣撲鼻,瘦的不柴、肥的不膩。而且按傳統古法,賣狗肉不用刀切,一律用手撕扯,據聞是當年秦始皇害怕民間有人造反,將刀子全部收繳了,樊噲賣狗肉的刀也未倖免,所以這種手撕狗肉的習俗流傳至今。

老師傅遷居到北方,擺了個攤子在路邊賣沛縣樊噲狗肉,手藝非常地道,每天賣一隻狗。張保慶不吃狗肉,也見不得人家宰狗,只是被家裡逼得無奈,幫著老師傅看攤兒,做些收錢、端酒、收拾東西之類的雜活兒。

那年天冷得早,十二月底,快過陽曆年了,過來場寒流,頭天下了場鵝毛大雪。民諺有云,“風后暖雪後寒”,轉天颳起了西北風,氣溫驟降,出門就覺得寒氣嗆得肺管子疼。師徒倆知道今天的吃主兒肯定多,傍晚六點來鍾出攤兒,早早地把炭火泥爐燒上,將肉煮得滾開,帶著濃重肉香的熱氣往上冒。

狗肉又叫香肉,俗話說“狗肉滾一滾,神仙也站不穩”,張保慶在四舅爺家養過獵狗,即使沛縣狗肉用的是土狗、肉狗,他仍然不能接受吃狗肉,可這天寒地凍,冷得人受不了,聞得肉香自然是直咽口水,忍不住喝了幾口肉湯,鮮得他差點兒沒把自己的舌頭咬下來,從骨頭縫裡往外發熱,頓時不覺得冷了。

張保慶肚子裡的饞蟲被勾了上來,還想再喝碗肉湯,可這時天已經黑了,寒風中又飄起了雪花,有兩個剛下班的獄警,這都是老主顧了,過來圍在爐前一邊烤火,一邊跟老師傅聊天兒。主顧一落座不用開口,老師傅照例也要先給盛兩碗肉湯,然後再撕肉,張保慶只好忍著饞,在一旁幫忙給主顧燙酒。

老師傅老家在沛縣,從他爺爺那輩兒搬到這個地方,到了他這輩兒,家鄉話也不會說了,祖傳熏製樊噲狗肉這門手藝卻沒走樣,這攤子小本薄利,為了省些挑費,所以在這種偏僻之處擺攤兒,能找過來吃的全是老主顧。趕上那天也是真冷,正合著時令,夜裡九點多,泥爐前已圍滿了吃主兒,再來人連多餘的板凳都沒有了。

師徒二人沒想到來這麼多食客,老師傅讓張保慶趕緊去找幾塊磚頭,墊起來鋪上墊子,也能湊合著坐兩位。這時候天都黑透了,只有路上亮著燈,上哪兒找磚頭去?

張保慶轉著腦袋看了半天,沒瞧見路上有磚頭,他拎著氣燈往野地裡去找,攤子後面遠看是一片荒墳,當中卻有一塊空地,二十平見方,地上鋪的全是大方磚,磚縫裡也長著草。往常不從這兒走,看不到草叢裡有古磚,好像是好多年前有座大屋,後來屋子倒塌,牆壁都沒了,只剩下地下的磚石。

張保慶用腳撥開積雪一看,這不是現成的磚頭嗎?可手裡沒傢伙,沒辦法撬,只能用手去摳,剛要動手,瞧見附近有塊圓滾滾的巨石,似乎是個石頭碾子,半截埋在土裡,可能是前兩天風大,吹開了上面的泥土才露出來,看形狀又長又圓。他使勁兒推著這渾圓的石碾子,並未覺得特別沉重,可能是尊泥胎,外邊有層石皮子裹著,中間是空的,也沒看出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推到攤子前,上面墊了些東西加高,繼續忙活給吃主兒們燙酒加肉。

等到把泥爐裡的狗肉賣光,是晚上十一點多了,路上早沒人了,在這漆黑的雪夜中,除了昏黃的路燈,只有遠處小西關監獄崗樓裡的探照燈依然亮著。剩下師徒二人熄掉爐火,收拾好東西裝到三輪車上,老師傅看那半截泥胎不錯,放在路邊也不用擔心有人偷,什麼時候吃主兒來得多,搬過來還能坐人。

這時,張保慶把墊在泥胎上的東西拿開,無意中發現這泥胎輪廓古怪,依稀是尊塑像,再仔細看看,像只圓滾滾的巨蟲,心裡不免打了個突,畢竟附近有些老墳,這泥胎塑像奇形怪狀,莫非是哪座墳前的東西?

老師傅在旁瞧見,立即沉下臉來,問張保慶道:“這東西是從哪兒找來的?”

張保慶說:“在後頭那片墳地附近找到的,師傅您認識這東西?這泥像怎麼跟只大蟲子一樣?”

老師傅點了點頭,說道:“這是廟裡供的神蟲啊!你從哪兒推過來的,趕緊推回去,這是不能隨便挪動的。”

張保慶看那尊泥像應該有許多年頭了,風吹雨淋,磨損甚重,怎麼看也看不出原先是什麼模樣,可他土生土長,從沒聽說附近哪座廟裡供著神蟲,難道那亂草間的古磚曾是座大廟?張保慶好奇心起,問老師傅:“神蟲到底是什麼蟲?這裡頭有沒有什麼說法?”

老師傅是從舊社會走過來的人,腦子裡迷信思想根深蒂固,斥道:“別多問,你先把神蟲推回原位,要不然一會兒該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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