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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芒表現出了一絲他平日沒有的細膩。他轉向路易。

“是的,”路易回答,“我們知道這個理論,它很誘人。但我覺得它有點兒不符合我們的主題。”

圖比婭娜小姐六十歲,眼明腳快。她堅持別人叫她“小姐”,她這樣宣告。她前天接待了卡米爾。她從市游泳池出來,他們在一間咖啡館聊了一會兒。坐在她對面,在她溼漉漉的頭髮裡,可以看見不少白髮。她是那種欣然變老的女人,因為這增加了生命的張力。隨著時間流逝,難免會搞錯一些學生。她笑了。每次她遇到一些和她談論自己孩子的家長,她只能假裝感興趣。不僅僅是因為她不記得,更是因為,她不在乎。“我應該覺得羞愧。”但是阿歷克斯,她記得比別的孩子清楚,是的,她在那些照片上都認出了她,這個瘦小的女孩。“這孩子太黏人,總是在我辦公室附近轉悠,她總在課間來看我,是的,我們兩個人相處很好。”阿歷克斯很少說話。但她還是有些朋友,她很愛玩,但讓人驚訝的是,她會突然一下子變得很嚴肅,“毫無預兆,就這樣,嚴肅得像個教皇”,不一會兒她再重新說話,“像是突如其來的一種缺席,像是她突然掉進一個洞裡,太奇怪了”。當她遇到麻煩,她會有些結巴。圖比婭娜小姐說她有點兒“大舌頭”。

“我當時沒有立馬意識到。這很少見。對於這些事,我通常都是很留心的。”

“或許是長時間逐漸形成的。”

圖比婭娜小姐也這樣覺得。她晃晃腦袋,卡米爾跟她說她這樣會著涼的,頭髮溼著。她說不論如何,她每年秋天都會生病,“這是一種疫苗,這讓我一年別的時間都精神矍鑠”。

“一年內別的時間能發生什麼呢?”

她不知道,她搖搖頭,眼睛像是盯著一個謎,她無話可說,也沒什麼想說,她不知道,什麼都不想,剛才那個離她還很近的小女孩,此刻又遠去了。

“您沒有跟她母親說過她口吃的事嗎?建議找個矯正醫生?”

“我以為這會過去的。”

卡米爾緊緊盯著這個日漸衰老的女人。很有個性,不是那種對這樣一個問題會毫無想法的女人。他感覺到哪裡不對,但又說不出是哪裡不對。還有她哥哥,托馬斯。他常常來找她,的確,非常頻繁。這也是瓦瑟爾女士說的:“她的哥哥非常照顧她。”一個大男孩,“一個漂亮的男孩”,對於這個,這位小姐,她倒是記得非常清楚,卡米爾沒有笑。托馬斯上的是技校。

“他這樣來找她,她開心嗎?”

“不,當然不,您想想吧,一個小女孩總是想長大,她總想一個人來上學,一個人回去,或者和她的女伴們。她的哥哥,這是個大人,您不難理解……”

卡米爾說:“阿歷克斯一直被她哥哥強姦,就在她在您班上讀書那段時間。”

他眼看著這些話漸漸沉沒,沒有引起任何騷動。圖比婭娜小姐看著別處,朝著櫃檯,朝著露臺,朝著街上,像是在等什麼人。

“阿歷克斯有沒有試著和您講過這事?”

面對這個問題,圖比婭娜小姐煩躁地擺擺手背。

“說過一點兒吧,但小孩子的話怎麼能當真!而且這還是家務事,我不管這些。”

“所以特拉里厄、賈德諾、普拉德利……”

阿爾芒看上去很滿意。

“好的……”

他轉過這些檔案。

“啊,史蒂芬·馬基雅克。您也不認識他吧……”

托馬斯什麼都沒說。他顯然是在等著看事情會有什麼發展。

“蘭斯的咖啡館老闆……”阿爾芒說。

“從沒去過蘭斯。”

“之前,他在奧爾日河畔埃皮奈有一家咖啡館。根據迪斯特里法爾,您的老闆的記錄,他在1987年到1990年之間您旅行的時候認識了您,他還有兩臺電動彈子機存放在您那裡。”

“可能吧。”

“是確定,瓦瑟爾先生,絕對確定。”

托馬斯·瓦瑟爾改變了他的策略。他看看自己的手錶,快速算了一下,便窩到了自己的扶手椅裡,雙手放在皮帶上,準備好幾個小時耐下心來,如果需要幾個小時的話。

“如果您告訴我您知道什麼,或許我能幫到您。”

1989年。在照片上,諾曼底的一戶人家,在埃特爾塔和聖瓦萊裡之間,磚石房屋,屋頂鋪著石板,在屋子前面的綠色草坪上,有一張吊椅、一些果樹,一家人聚在一起,勒魯瓦一家。這家男主人:“總之,勒魯瓦。”好像別人不知道一樣。他的品位有些浮誇。做五金材料發了家,他就買下了一個四分五裂的家庭仍在繼承訴訟中的一處房產,從此覺得自己是別墅領主。他經常在自己的花園裡燒烤,然後給他的手下們發邀請函,像是在發召集令。他對市政廳有著野心,渴望名片上有政治頭銜。

他的女兒,萊奈特(小女王)。是的,作為名字來說,這有點兒傻,這個男人真是無所不能。

萊奈特倒是說起她父親來非常嚴肅。是她對卡米爾說的這個故事,卡米爾其實什麼都沒問。

她在照片上指出了阿歷克斯,兩個女孩相擁著大笑。照片是她父親在一個陽光明媚的週末拍下的。天氣很熱。在她們身後,一個噴水器旋轉著巨大的噴頭在給花園灑水,水花裡勾勒出了陽光裡的五彩色譜。取景是很愚蠢的。勒魯瓦,他不擅長攝影。他,除了商務……

蒙田大道附近。他們在RL媒體制作的辦公室裡。今天,她想別人叫她“萊娜”(女王),而不是“萊奈特”(小女王),沒有意識到這比她父親還過分。她製作電視劇。她父親去世之後,她用他在諾曼底房子的錢,建立了這家制作公司。她在一間用來開會的大房間接待了卡米爾,可以看見那些年輕人來來往往,一臉被他們覺得極其重要的工作佔據的神情。

只是看到了扶手椅的深度,卡米爾就不想坐下了。他站著。他只是拿出了照片。照片背後,阿歷克斯寫著:“我親愛的萊奈特,我心中的女王。”小孩子的筆跡,粗粗細細。紫羅蘭色的墨水。他確認了一下,他開啟乾涸了的墨水筆,裡面還有一根空了的紫羅蘭色筆芯,一支非常廉價的墨水筆,紫羅蘭色,當時不是很流行,就是一種阿歷克斯想要體現自己獨特性的象徵,就像他們發現的她的很多其他東西一樣。

她們都在四班。萊奈特晚一年讀書,但因為出生日期的關係,她們被分在同一個班裡,儘管萊奈特比阿歷克斯長了兩歲,差不多十五歲了。在照片上,她像是個烏克蘭女孩子,細細緊緊的辮子紮了一頭。如今,她看著照片,嘆了口氣:“我們當時看上去多傻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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