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入世和入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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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顏老夫子的這一次落子，太具有迷惑性了！

昌黎先生南來，在不同的人眼中有不同的意味。尋常勢力與尋常之人其實根本不明白周山學宮的構架，也不清楚昌黎先生的地位，最多隻會當做是雲間書院內多了幾位從周山學宮而來的夫子，個別昏了頭的勢力甚至會以為從天策府賢武侯蒞臨雲間城到周山學宮增派夫子南下，是唐庭準備全面接管雲間府進而“摘桃子”的訊號。

愚蠢的人如果這個時候真的對雲間府下手了，結果不言自明。

所以對於另一部分知道昌黎先生身份、地位，知道周山學宮架構秘辛的存在，便會從高人一等的眼光看到事件的“真相”，比如昌黎先生作《師說》，定師道、立教化，得天降功德玄黃，為天下夫子尊號“百代師”，況且他曾經是前代文宗的第一順位接班人，接掌周山學宮乃是大勢所趨，人心所向！

可是如今這位“百代師”既沒有成為文宗，接掌周山學宮，也沒有留在三林之內坐鎮周山，而是率領從眾離開周山學宮投奔雲間書院前代文宗顏老夫子門下

這是“典型”的同室操戈，兄弟鬩牆啊！

於是，包括早先不知道隱情的青虛道人和青弘上人在內，大多數“知情人”都認為這是周山學宮分裂的徵兆！事實上，周山學宮文道分裂，夫子相背的局面時有生，在歷朝歷代“入世”和“入仕”的兩脈夫子都會存在，而讀書人最不缺少堅定的意志，只要他們認為是對的，就會一條路走到底，正所謂雖九死其尤未悔！

正是如此，唐庭內部才會有源源不斷來自於周山學宮的翰林、學士們加入，甚至還會有位列三公的鴻儒坐鎮中樞！他們虔誠的相信傾盡畢生所學盡心治世，才能給九州百姓帶來好日子。

有入仕者歸於廟堂，自然便有入世者歸於江湖，很顯然橫渠先生、明道先生、玉山先生等人便是入世者，他們行走於民間，教化一方，為百姓張言聲，為文道破舊立新！

這兩脈的存在，都在堅持自己認為對的東西，所以即使理想和目標是一致的，但因為行動方向不同，常常會有難以彌合的隔閡，而這些在外人眼中便是“機遇”！

青虛道人所說的顏老夫子的槍就在此處，顏老夫子身具“天下師”的尊號，所有當世文道一脈都要尊稱他一聲先生！學生不能忤逆先生，所以當顏老夫子在世之時，無論文道內部掀起了多大的浪花，他都可以疏導！而一旦顏老夫子故去，周山學宮又出現了實質性的一宗二分的情況很多人，就會真的行動起來了。

所以顏老夫子故意擺出如今的棋面，雖然文道一脈輩份最高的還有青蓮、青弘兩位，但是這兩位畢竟不是學宮一脈，而且輕易也不會干涉周山學宮的內政，所以一旦顏老夫子故去，他想看看唐庭會否趁機對周山學宮出手，天下間又有幾方勢力會成為唐庭的排頭兵！

他還默默的根據自己在史道長河見證的未來，提前將學宮二分，真的遇到了危機，即使一個籃子裡的雞蛋碎了，還可以給學宮留下一處活水、一枚種子。況且根據他的佈局，周山學宮看似分離，實則內部聯絡的更加緊密，如果真有跳樑小醜尋釁滋事，將要面對的必然是夫子們的經綸一擊！

現在顏老夫子在等，他在等昌黎先生南來之後，將碑林之主和十面石鼓傳給這位“百代師”，而同時橫渠先生也會正式從昌黎先生手中接掌桃林！一罈三林四閣皆有其主的局面，煌煌萬年的周山學宮史上，也僅僅出現過三次！

“顏老倌時日不多了，昌黎到達之日，怕就是這老倌遠行之時啊”青虛道人說到這句話的時候，眼睛也是史無前例的有點紅！

“人老了，就會多愁善感！老人家，都想要兒孫滿堂，膝下承歡！可是啊，顏老倌不行咯，這老倌把自己輩分搞得太高了，他那家裡啊，都是群守規矩的木頭疙瘩！6小子，這幾日你就不用來火殿了，替老道去多陪陪他吧！”

“扶他去城裡走走，去湖邊踏青，去茶樓聽曲！讓他再看看這人間盛景，再沾染沾染人世間的煙火氣！讀什麼勞什子書啊，讀了一輩子書，教了一輩子書，臨到了了，該讓他好好看看這片他教化過的地方啦！”

青虛道人的話讓6羽的鼻子有些酸，他忽然想起來前世自己的爺爺，教書育人的一生之後，晚年的時候唯一的願望就是再回以前他曾經教過書的地方走一遍，看看以前的校舍、草地，看看以前的人，聽聽以前的事。

人一旦陷入到某種情緒當中，往往就難以自拔！沉浸到傷感和懷念中的6羽，去庫房找出上好的黃花梨木細心地製作了一張輪椅的骨架，細細的用粗布擦淨木刺之後，又用軟木做好了輪子，雕刻上減震的法陣，再鋪上厚厚的軟墊，便認真的遵照青虛道人的指示去藏書閣載上顏老夫子，去城中踏青。

對於6羽的行為，橫渠先生非但沒有阻攔，甚至眼神中還充滿了鼓勵！當6羽推著顏老先生走在前面的時候，橫渠先生便緊隨在旁邊，他也想用自己的方式送一送自己的老師。

煉氣化神一脈，哪怕是已經到了顏老夫子靈寂期的修為，身體仍舊老化的厲害，臨近初夏的日子，即使太陽當空顏老夫子出門，仍舊將自己遮蓋在厚厚的狐裘裡面，他的身體已經經不起寒暑交替了！

市面上的燒餅聞起來很香，尤其是在6羽的指導下，雲間城裡的燒餅除了大蔥還會加上一些肉丁，至於豬肉、牛肉、羊肉還是海鮮，任君選擇！6羽在看到顏老先生嚮往的目光時，就果斷每一種口味都買了一張，然後獻到老夫子的面前。只是顏老夫子雖然隔著荷葉抓起這些燒餅用力的聞了聞，卻無奈一笑的露出了自己僅剩的三兩顆牙齒，表示自己難以進食。

所以，所有的燒餅只能由6羽和橫渠先生代勞。一路上除了燉煮軟糯的紅燒肉和熱氣騰騰的豆漿，其他東西，老先生都無法克化，終於在路過一個街角的時候，6羽突然意識到，有一樣東西無論如何都應該請顏老夫子嘗一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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