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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從一入秋到冬天,倫敦的熱鬧事兒可多了。戲園子全上了拿手好戲,鋪子忙完秋季大減價,緊跟著預備聖誕節。有錢的男女到倫敦來聽戲,會客,置辦聖誕禮物。沒錢的男女也有不花錢的事兒作:看倫敦市長就職遊行,看皇帝到國會行開會禮,小口袋裡自要有個先令,當時不是押馬,便是賭足球隊的勝負。晚報上一大半是賽馬和足隊比賽的結果,人們在早晨九點鐘便買一張,看看自己贏了沒有。看見自己是輸了,才撅著嘴念點罵外國的新聞,出出惡氣。此外溜冰場,馬戲,賽狗會,賽菊會,賽貓會,賽腿會,賽車會,一會跟著一會的大賽而特賽,使人們老有的看,老有的說,老有的玩,——英國人不會起革命,有的看,說,玩,誰還有工夫講革命。伊太太也忙起來,忙著為窮人募捐,好叫沒飯吃的人到聖誕節也吃頓飽飯。她頭上的亂棉花更亂了,大有不可收拾的趨勢。伊牧師也忙得不了,天天抱著本小字典念中國書,而且是越念生字越多。保羅的忙法簡直的不易形容,在街上能冒著雨站三點鐘,等著看看皇太子,回到家來站在鏡子前邊微微的笑,因為有人說,他的鼻子真象皇太子的。皇太子那天在無線電傳播替失業工人請求募捐,保羅登時捐了兩鎊錢,要不是皇太子說工人很苦,他一輩子也想不起來這回事;有時候還笑他媽媽的替窮人瞎忙,忙得至於頭髮都不易收拾。去看足球,棍球,和罵中國人的電影什麼的,是風雨勿阻的。凱薩林姑娘還是那麼安靜,可是也忙。忙著念中文,忙著學音樂,忙著辦會里的事,可是她的頭髮一點不亂,還是那麼長長的,在雪白的脖子上輕輕的蓋著。溫都母女也忙起來,母親一天到晚添樓上下的火,已足使她的小鼻子尖上常常帶著一塊黑。天是短的,非抓著空兒上街買東西不可,而且買的東西很多,因為早早買下聖誕應用的和送禮的東西,可以省一點錢。再說,聖誕的節餅在一個多月以前就得做好。瑪力的眼睛簡直忙不過來了,街上的鋪子沒有一家不點綴得一百成花梢的,看什麼,什麼好看。每個禮拜她省下兩個先令,經十五六點鐘的研究,買件又賤,又好,又美的小東西。買回來,偷偷的藏在自己的小匣裡,等到聖誕節送禮。況且,自己到聖誕還要買頂新帽子;這可真不容易辦了!拿著小賬本日夜的計算,怎麼也籌不出這筆錢來。偷偷的花了一個先令押了個馬,希望能贏點錢,恰巧她押的馬跑到半路折了個毛跟頭,一個先令丟了!“越是沒錢越輸錢!非把錢取消了,不能解決帽子問題!”她一生氣,幾乎要信社會主義!

倫敦的天氣也忙起來了。不是颳風,就是下雨,不是颳風下雨,便是下霧;有時候一高興,又下雨,又下霧。倫敦的霧真有意思,光說顏色吧,就能同時有幾種。有的地方是淺灰的,在幾丈之內還能看見東西,有的地方是深灰的,白天和夜裡半點分別也沒有。有的地方是灰黃的,好象是倫敦全城全燒著冒黃煙的溼木頭。有的地方是紅黃的,霧要到了紅黃的程度,人們是不用打算看見東西了。這種紅黃色是站在屋裡,隔著玻璃看,才能看出來。若是在霧裡走,你的面前是深灰的,抬起頭來,找有燈光的地方看,才能看出微微的黃色。這種霧不是一片一片的,是整個的,除了你自己的身體,其餘的全是霧。你走,霧也隨著走。什麼也看不見,誰也看不見你,你自己也不知道是在那兒呢。只有極強的汽燈在空中漂著一點亮兒,只有你自己覺著嘴前面呼著點熱氣兒,其餘的全在一種猜測疑惑的狀態裡。大汽車慢慢的一步一步的爬,只叫你聽見喇叭的聲兒;若是連喇叭也聽不見了,你要害怕了:世界已經叫霧給悶死了吧!你覺出來你的左右前後似乎全有東西,只是你不敢放膽往左往右往前往後動一動。你前面的東西也許是個馬,也許是個車,也許是棵樹;除非你的手摸著它,你是不會知道的。

馬老先生是倫敦的第一個閒人:下雨不出門,颳風不出門,下霧也不出門。叼著小菸袋,把火添得紅而亮,隔著玻璃窗子,細細咂摸雨,霧,風的美。中國人在什麼地方都能看出美來,而且美的表現是活的,是由個人心中審美力放射出來的情與景的聯合。煙雨歸舟咧,踏雪尋梅咧,煙雨與雪之中,總有個含笑的瘦老頭兒。這個瘦老頭兒便是中國人的美神。這個美神不是住在天宮的,是住在個人心中的。所以馬老先生不知不覺的便微笑了,汽車由雨絲裡穿過去,美。小姑娘的傘被風吹得歪歪著,美。一串燈光在霧裡飄飄著,好象幾個秋夜的螢光,美。他叼著小菸袋,看一會兒外面,看一會兒爐中的火苗,把一切的愁悶苦惱全忘了。他只想一件東西,酒!

“來他半斤老紹興,哎?”他自己叨嘮著。

倫敦買不到老紹興,口害!還是回國呀!老馬始終忘不了回國,回到人人可以賞識踏雪尋梅和煙雨歸舟的地方去!中國人忘不了“美”和“中國”,能把這兩樣充分的發達一下,中國的將來還能產出個黃金時代。把科學的利用和美調和一下,把不忘祖國的思想用清明的政治發展出來,中國大有希望呀!可惜老馬,中國人的一個代表,只是糊里糊塗有點審美的天性,而缺少常識。可惜老馬只想回國,而不明白國家是什麼東西。可惜老馬只想作官,而不知道作官的責任。可惜老馬愛他的兒子,而不懂得怎麼教育他。可惜……

快到聖誕節了,馬老先生也稍微忙起來一點。聽說英國人到聖誕節彼此送禮,他喜歡了,可有機會套套交情啦!伊家大小四口,溫都母女,亞力山大,自然是要送禮的。連李子榮也不能忘下呀!俗氣,那小子;給他點俗氣禮物,你看!對,給他買雙鞋;俗氣人喜歡有用的東西。還有誰呢?狀元樓的掌櫃的。華盛頓——對,非給華盛頓點東西不可,咱醉了的那天,他把咱抬到汽車上!汽車?那小子新買了摩托腳踏車,早晚是摔死!唉,怎麼咒罵人家呢!可是摩托腳踏車大有危險,希望他別摔死,可是真摔死,咱也管不了呀!老馬撇著小鬍子嘴兒笑了。

“幾個了?”馬老先生屈著手指算:“四個加三個,七個。加上李子榮,狀元樓掌櫃的,華盛頓,十個。還有誰呢?對,王明川;人家給咱辦貨,咱還不送人家點東西!十一個。暫時就算十一個吧,等想起來再說!給溫都太太買個帽子?”

馬老先生不嘟囔了,閉上眼睛開始琢磨,什麼樣的帽子能把溫都太太抬舉得更好看一點。想了半天,只想到她的小鼻尖兒,小黃眼珠兒,小長臉;怎麼也想不起:什麼樣的帽子才能把她的小長臉襯得不那麼長了。想不起,算了,到時候再說。

“啊!還有拿破崙呢!”馬老先生對拿破崙是十分敬仰的——她的狗嗎!“這倒難了,你說,給狗什麼禮物?還真沒給狗送過禮,說真的!啊哈!有了!有了!有了!”馬老先生一高興,把剛裝上的一袋煙,又全磕在爐子裡了:“弄點花紙,包上七個先令,六個便士,用點絨繩一系,交給溫都太太。那天聽說:新年後她得給拿破崙買年證,七個六一張。咱給它買,嘿!這個主意妙不妙?!他媽的,一個小狗也一年上七個六的捐!管洋鬼子的事呢,反正咱給它買,她——她一定——對!”

他喜歡極了,居然能想出這麼高明的主意來,真,真是不容易!快到吃飯的時候了,外面的霧還是很大。有心到鋪子去看看,又怕叫汽車給軋死;有心請溫都太太給作飯,又根本不喜歡吃涼牛肉。況且在最近一個月內,簡直的不敢上鋪子去。自從李子榮出主意預備聖誕大減價,馬威和李子榮(他天天抓著工夫來幫忙。)忙得手腳朝天,可是不許老馬動手。有一天馬老先生想往家拿個小瓶兒,為插花兒用,李子榮一聲沒言語,硬把小瓶從老馬手裡奪過去。而且馬威板著臉說他父親一頓!又一回,老馬看馬威和李子榮全出去了,他把玻璃窗上的紅的綠的單子全揭下來,因為看著俗氣,又被馬威透透的數落一頓。沒法,自己的兒子不向著自己,還有什麼法子!誰叫上鬼子國來呢,在鬼子國沒地方去告忤逆不孝!忍著吧!可是呀,馬威是要強,是為掙錢!就是要強吧,也不能一點面子不留哇!我是你爸爸,你要曉得!

“好小子,馬威,要強!”馬老先生點著頭自己讚歎:“可是,要強自管要強,別忘了我是你爸爸!”

窗外的大霧是由灰而深灰,而黃,而紅。對面的房子已經完全看不見了。處處點著燈,可是處處的燈光,是似明似滅的,叫人的心裡驚疑不定。街上賣煤的,幹苦的吆喚,他的聲音好象是就在窗外呢,他的身子和煤車可好象在另一世界呢。

“算了吧!”馬老先生又坐在火旁:“上鋪子去也是挨說,老老實實的在這兒忍著吧!”

馬老先生是倫敦第一個清閒的人。

2

不論是偉人,是小人,自要有極強的意志往前幹,他便可以做出點事業來。事業的大小雖然不同,可是那股堅強的心力與成功是一樣的,全是可佩服的。最可恥的事是光搖旗吶喊,不幹真事。只有意志不堅強的人,只有沒主張而喜虛榮的人,才去做搖旗吶喊的事。這種事不但沒有成功的可能,不但不足以使人們佩服,簡直的連叫人一笑的價值都沒有。

可有在中國的外國人——有大炮,飛機,科學,知識,財力的洋鬼子——看著那群搖紙旗,喊正義,爭會長,不念書的學生們笑?笑?不值得一笑!你們越不念書越好,越多搖紙旗越好。你們不念書,洋鬼子的知識便永遠比你們高,你們的紙旗無論如何打不過老鬼的大炮。你們若是用小炮和鬼子的大炮碰一碰,老鬼子也許笑一笑。你們光是握著根小杆,杆上糊著張紅紙,拿這張紅紙來和大炮碰,老鬼子要笑一笑才怪呢!真正愛國的人不這麼幹!

愛情是何等厲害的東西:性命,財產,都可以犧牲了,為一個女人犧牲了。然而,就是愛情也可以用堅強的意志勝過去。生命是複雜的,是多方面的:除了愛情,還有志願,責任,事業……。有福氣的人可以由愛情的滿足而達到他的志願,履行他的責任,成全他的事業。沒福氣的人只好承認自己的惡運,回過頭來看看自己的志願,責任,事業。愛情是神聖的,不錯,志願,責任,事業也都是神聖的!因為不能親一個櫻桃小口,而把神聖的志願,責任,事業全拋棄了,把金子做的生命虛擲了,這個人是小說中的英雄,而是社會上的罪人。實在的社會和小說是兩件事

把紙旗子放下,去讀書,去做事;和把失戀的悲號止住,看看自己的志願,責任,事業,是今日中國——破碎的中國,破碎也還可愛的中國!——的青年的兩付好藥!

馬威在中國的時候,也曾打過紙旗,隨著人家吶喊,現在他看出來了:英國的強盛,大半是因為英國人不吶喊,而是低著頭死幹。英國人是最愛自由的,可是,奇怪,大學裡的學生對於學校簡直的沒有發言權。英國人是最愛自由的,可是,奇怪,處處是有秩序的。幾百萬工人一齊罷工,會沒放一槍,沒死一個人。秩序和訓練是強國的秘寶,馬威看出來了。

他心中忘不了瑪力,可是他也看出來了:他要是為她頹喪起來,他們父子就非餓死不可!對於他的祖國是絲毫責任不能盡的!馬威不是個傻子,他是個新青年,新青年最高的目的是為國家社會做點事。這個責任比什麼也重要!為老中國喪了命,比為一個美女死了,要高上千萬倍!為愛情犧牲只是在詩料上增加了一朵小花,為國家死是在中國史上加上極光明的一頁!

馬威明白了這個!

他的方法是簡單的:以身體的勞動,抵制精神的抑鬱。早晨起來先到公園去跑一個圈,有時候也搖半點來鐘的船。頭一天搖的時候,差一點把自己扣在船底下。颳風也出去跑,下雨也出去跑,跑過兩三個禮拜,臉上已經有點紅光兒。跑回來用涼水洗個澡,(現在溫都太太已準他們用她的澡盆。)把周身上下搓個通紅,頗象魚店裡的新鮮大海蝦。洗完澡,下來吃早飯。瑪力看他,他也看瑪力。瑪力說話,他也笑著對答。他知道她美,好,拿她當個美的小布人。“你看不起我,我更看不起你!”他自己心裡說:“你長得美呀,我要光榮,責任!美與光榮,責任,很難在天平上稱一稱的!哈哈!”

瑪力看著他的臉紅潤潤的,腕子上的筋骨也一天比一天粗實,眼睛分外的亮,倒故意的搭訕著向他套話。因為外國女人愛粗壯的小夥子。馬威故意的跳動,吃完早飯,一跳三層樓梯,上樓去唸書。在街上遇見她,只是把手一揚,一陣風似的走下去。

“哈哈!有意思!我算出了口氣!”馬威自己說。

能在事事看出可笑的地方,生命就有趣多了。

唸完一兩點鐘的書,馬威出門就跑,一直跑到鋪子去,把李子榮出的主意,一一的實行出來。貨物在聖誕前一個月到了倫敦,他和李子榮拚命的幹:點綴門面,定價碼,印說明書……整整的一天準幹七點鐘。王明川給辦的貨物,並不全是古玩;中國刺繡,中國玩藝兒,中國舊繡花的衣裳,全有。於是願給親友一點中國東西的老太婆們,也知道了馬家鋪子,今天買個小荷包,明天買把舊團扇。有的時候因為買這些零雜兒,也帶手兒買點貴重的東西。貨物剛清理好,李子榮就把老西門爵士運來,叫他撿好的挑。西門爵士歪著頭整跟這兩個小夥子轉了半天;除了自己要買的磁器,還買了一件二十五鎊錢的老中國繡花裙子,為是到聖誕節送給他的夫人。這半天就賣了一百五十多鎊錢。

“行了!老馬!”李子榮抓著頭髮說。

“行了!老李!”馬威已經笑得說不出別的來。

兩人又商議了半天,怎麼能叫行人看見他們的鋪子。李子榮主張在衚衕口安上個電燈,一明一滅的射出“買中國古玩”和“送中國東西”,紅光和綠光一前一後的交換著。少年人作事快,商議好,到第三天就安好了。

他們一忙,隔壁那家古玩鋪的掌櫃的有點起毛。他向來知道老馬是個不行的行貨,淨等著老馬宣告歇業,他好把馬家鋪子吸收過來。現在一看這兩個年青的弄得挺火熾,他決定非下手不可了,等馬家鋪子完全的立住腳可就不好辦了。他光著禿腦袋,捧著大肚子,偷偷的把李子榮約出去吃了頓飯,透了點口話。李子榮笑著告訴他:“你好好的去買瓶生髮水,先把頭髮長出來再說。”

那個老掌櫃的摸著禿腦袋笑開了,(英國人能有自己笑自己的好處。)也沒再說別的。

馬老先生來了好幾次,假裝著給他們幫忙,其實專為給溫都太太拿一兩樣細巧的小玩藝。他在屋裡扯著四方步轉,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摸著這個,又挪挪那個,偷偷看馬威一眼,——馬威的大眼睛正釘著他呢!他輕輕咳嗽兩聲,把手塞在褲兜裡,又扯著四方步轉開了。等有買主進來的時候,他深深給人家鞠躬,鞠完躬,本想上前做一號買賣,顯顯自己的本領;那裡知道,剛直起腰來,馬威早已把照顧主兒領過去了。

“要強!小孩子真成!可是別忘了我是你爸爸!”馬老先生自己叨嘮著。

聖誕前幾天,買賣特別的忙。所賣的東西,十之八九是得包好了給買主送了去。馬威和李子榮有時候打包裹打到夜裡十點鐘,有的送郵局,有的嬌細的東西還得自己送去。於是李子榮告奮勇,到車鋪賃了一輛破腳踏車,拚命飛跑各處送東西。馬老先生一見李子榮騎著破車在汽車群中擠,便閉上眼替他禱告上帝。

“告訴李子榮,”馬老先生對馬威說:“別那麼飛跑呀!那是說著玩兒的呢!在汽車縫兒裡擠出來擠進去!喝!別跟華盛頓學,他早晚是摔死!”

馬威把父親的善意告訴了李子榮,李子榮笑開了:

“謝謝馬先生的好心!不要緊,我已經保險,多咱撞死,多咱保險公司賠我母親五百鎊錢!我告訴你,老馬,由兩個大汽車間夾擠出去,頂痛快的事了!要不是身上揹著佔玩,還能跑得更快呢!昨兒晚上和一群騎車的男女賽開了,我眼瞧著眉毛已經和一輛汽車的後背捱上了,你猜怎麼著,我也不知道怎股勁兒,把車弄立起來了,車輪子和汽車捱了個親兒。我,噗咚,跳下來了!那群男女扯著脖子給我喊了三個‘好兒!’幹!沒錯!”

馬威把這些話告訴了父親,馬老先生沒說什麼,點著頭嘆息了兩聲。

老馬先生看馬威這麼忙,有一天晚上早早吃完晚飯又回鋪子來了。

“馬威!”老馬先生進門就說:“我非乾點什麼不可!我不會做生意,難道我還不會包包兒嗎!我非幫著你不可!”

說著,他把煙荷包,菸袋放在桌上,拿過幾張紙來,說:

“給我些容易包的東西!”

馬威給了父親些東西。馬老先生把菸袋插在嘴裡,鼻子聳聳著一點,看看紙的大小,又端詳了東西的形狀。包了半天,怎麼也包不齊整。偷偷看李子榮一眼,李子榮已經包完好幾個,包得是又齊又好看。其實李子榮只是一手按著東西,一手好象在紙上一切,哼,也不怎麼紙那麼聽他的話;一切,正好平平正正的裹在東西上。馬老先生也用手一切,忙著用繩兒捆,怪事,繩子結了個大疙瘩,紙角兒全在外面團團著,好象伊太太的頭髮。

“瓦匠講話,齊不齊,一把泥。就是他呀!”馬老先生好歹包好一包,雙手捧著顛了一顛。又看了他們一眼,他們都偷偷的笑呢:“你們不用笑!等你們老了的時候,就明白了!你們年青力壯,手腳多麼靈便,我——老人了!”

說完了,雙手捧著包兒,轉了個圈兒,不知放在那裡好。李子榮趕過來,接過去,叫馬威貼籤子,寫姓名。馬威接過去,順手放在旁邊了。

“我的煙荷包呢?”馬老先生問。

“沒看見,在紙底下,也許。”他們不約而同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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