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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到底他不敢在院中告訴李景純,好象莫大的恥辱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從心中發出來的話!他沒有那個勇氣!

“老趙!你督催著我運動吧!”李景純低著頭又走出去了。

3

歐陽天風和武端從學校回來,進了公寓的大門就喊:

“老趙!老趙!”

沒有應聲!

歐陽天風三步兩步跑到第三號去開門,開不開!他伏在窗臺上從玻璃往裡看:趙子曰在爐旁坐著,面朝裡,兩手捧著頭,一動也不動。

“老趙!你又發什麼瘋!開門!”

“你猜怎麼著?開門!”武端也跑過來喊。

趙子曰垂頭喪氣的立起來,懶懶的向前開了門。歐陽天風與武端前後腳的跳進去。武端跳動的聲音格外沈重好聽,因為他穿著洋皮鞋。

“你又發什麼瘋!”歐陽天風雙手扶著趙子曰的肩頭問。

趙子曰沒有言語,這時候他的心還在嘴裡,舌頭還在心裡,一時沒有力氣,也不好意思,叫他的心與口分開,而說幾句叫別人,至少叫歐陽天風的粉臉蛋繡上笑紋的話。歐陽天風半惱半笑的搖晃著趙子曰的肩膀,象一隻金黃色的蜜蜂非要把趙子曰心窩中的那一點香蜜採走不可。趙子曰心中一刺一刺的螯著,還不忍使那隻可愛的黃蜂的小毛腿上不帶走他一點花粉。那好似是他的責任。雖然他自覺的是那麼醜的一朵小野菊!他至少也得開口,不管說什麼說!

“別鬧!身上有些不合適!”他的眼睛被歐陽天風的粉臉映得有些要笑的傾向了,可是臉上的筋肉還不肯幫助眼睛完成這個笑的動作。他的心好象東西兩半球不能同時見著日光似的,立在笑與不笑之間一陣陣的發酸!

“我告訴你!明天和商業大學賽球,你的‘遊擊’,今天下午非去練習不可!好你個老滑頭,裝病!”歐陽天風罵人也是好聽的,撇著小嘴說。

“賽球得不了足球博士!”趙子曰狠了心把這樣生硬的話向歐陽天風綿軟的耳鼓上刺!這一點決心,不亞於辛亥革命放第一聲炮。

“拉著他走,去吃飯!你猜怎麼著?這裡有秘密!”武端說。

武端的外號是武秘密,除了宇宙之謎和科學的奧妙他不屑於猜測以外,什麼事他都看出一個黑影來,他都想用X光線去照個兩面透光。他坐洋車的時候,要是遇上一個瘸拉車的,他登時下車去踢拉車的瘸腿兩腳,試一試他是否真瘸。他踢拉車的,決沒有欺侮苦人的心;踢完了,設若拉車的是真瘸,他多給他幾角錢,又決沒有可憐苦人的心;總而言之,他踢人和多給人家錢全是為“徹底瞭解”,他認為多花幾角錢是一種“秘密試驗費”。他從桌上拿起那頂假貂皮帽,扣在趙子曰的肉帽架上,又從抽屜裡拿出一個錢包,塞在趙子曰的衣袋裡。他不但知道別人的錢包在那裡放著,他也知道錢包裡有多少錢;不然,怎配叫作武秘密呢!

“真的!我不大舒服,不願出去!”趙子曰說著,心中也想到:“為什麼不吃公寓的飯,而去吃飯館?”

“拉著他走!”武端拉著趙子曰的左臂,歐陽笑了一笑拉著他的右臂,二龍捧珠似的把趙子曰腳不擦地的捧出去。

出了街門,洋車伕飛也似的把車拉過來:“趙先生坐我的!趙先生!”“趙先生,他的腿瘸!……”

兩條小龍把這顆夜明珠捧到車上,歐陽天風下了命令:“東安市場!”武端四圍看了一看,看到底有沒有瘸腿拉車的。沒有!他心中有點不高興!

路上的雪都化了,經行人車馬的磨碾,雪水與黑土調成一片又粘,又濃,又光潤的黑泥膏。車伕們卻施展著點、碾、挑、跳的腳藝(對手藝而言)一路泥花亂濺,聲色並佳的到了東安市場。

“先生,我們等著吧?”車伕們問。

“不等,叫我們泥母豬似的滾回去?糊塗!”武端不滿意這樣問法,分明這樣一問,在大庭廣眾之下把武秘密沒有“包車”的秘密揭破,豈有此理!

“杏花天還是金瓶梅?”歐陽天風問趙子曰。

(兩個,杏花天和金瓶梅,全是新開的蘇式飯館。)

“隨便!”趙子曰好象就是這兩個字也不願意說,隨著歐陽天風,武端喪膽失魂的在人群裡擠。全市場的東西人物在他眼中都似沒有靈魂的一團碎紙爛布,玻璃窗子內的香水瓶,來自巴黎;橡皮作的花紅柳綠的小玩意,在紐約城作的,——有什麼目的?滿臉含笑的美女們,比衣裳架子多一口氣的美而怪可怕的太太們,都把兩隻比金鋼鑽還亮的眼睛,射在玻璃窗上;有的挺了挺脖子進到鋪子裡去,下了滿足佔據性的決心;有的摸了摸錢袋,把眼淚偷偷嚥下去,而口中自言自語的說:“這不是頂好的貨。”——這是生命?趙子曰在這幾分鐘裡,凡眼中所看到的,腦中登時畫上了一個“?”,杏花天?金瓶梅?我自己?……

“杏花天!喝點‘紹興黃’!”武端說。然後對歐陽天風耳語:“杏花天的內掌櫃的,由蘇州來的,嘿,好漂亮啦!”

到了杏花天的樓上,歐陽天風給趙子曰要了一盒“三炮臺煙”。趙子曰把煙燃著,眉頭漸漸展開有三四厘,而且忘了在菸捲上畫那個含有哲學性的“?”。

“老趙!”武端說:“說你的秘密!”

“喝什麼酒?”歐陽天風看了武端一眼,跟著把全副笑臉遞給趙子曰——“?”

“不喝!”趙子曰仰著臉看噴出的煙。心中人生問題與自己的志趨的縈繞,確是稀薄多了,可是一時不便改變態度,被人家看出自己喜怒無常的弱點。

歐陽天風微微從耳朵裡(其實真說不出是打那一個機關發出來的。)一笑。然後和武端商量著點了酒,菜。趙子曰啷噹一聲把酒盅,跑堂兒的剛擺好的,扣在桌上。酒,菜上來,他只懶懶的吃了幾口菜,扭著脖子看牆上掛著的“五星葡萄酒”的廣告。

“老武!來!划拳!”

“三星!”“七巧!”“一品高升!”……

趙子曰眼看著牆,心中可是盼著他們問:“老趙!來!”他好回答他們:“不!不劃!”以表示他意志堅定。不幸,他們沒問。

‘歐陽!三拳兩勝一光當!”武端提起酒壺給歐陽天風斟上一盅。然後向趙子曰說:“給我們看著!你猜怎麼著?歐陽最會賴酒!”

趙子曰沒言語。

“老武!”歐陽天風鄭重其事的說:“不用問他,他一定是不舒服!他要說不喝,就是不喝,甚至連酒也不看!這是他的好處!”

趙子曰心裡痛快多了!歐陽天風的小金鑰匙,不大不小正好開開趙子曰心窩上那把愁鎖。會說話的人,不是永遠討人家喜歡,而是遇必要的時候增加人家的愁苦,激動人家的怒氣。設若人們的怒氣,愁悶,有一定的程度,你要是能把他激到最高點,怒氣與愁悶的自身便能暢快,滿足,轉悲為喜,破涕為笑。正象小孩子鬧脾氣到不可開交的時候,爽得叫他痛哭一場;老太婆所謂“哭出來就好了!”者,是也。對於不慣害病的,你說:“你看著好多了!”當他不幸而害病的時候,他因你這個暗示,那荷梗,燈心的功效就能增高十倍。可是對於以害病吃藥為一種消遣的人,你最好說“你還得保養呀!‘紅色補丸’之外,還得加些‘艾羅補腦汁’呀!”於是他滿意了,你的同情心與賞識“病之美”的能力,安慰了他。

歐陽天風明白這個!

武端划拳又輸了,拿起酒盅一仰脖,口茲的一聲喝淨,把酒盅向趙子曰一亮:“幹!”

趙子曰已經回過頭來,又是皺眉,又是擠眼,似乎病的十分沈重。香噴噴的酒味一絲一絮的往鼻孔裡刺,刺的喉部微微發癢。用手抓了抓脖子,看著好象要害“白喉”似的。

“老趙!”武端說:“替我劃,我幹不過歐陽這個傢伙!”

趙子曰依舊沒回答,手指頭在桌底下一屈一伸的直動。然後把手放在桌上,左手抓著右手的指縫,好似要出“鬼風疙瘩”,

“老趙!”歐陽天風誠於中,形於外的說:“你是頭疼,還是肚子不好?”

“疼!全疼!”趙子曰說著,立刻真覺得肚子裡有些不合適。

“身上也發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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