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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時候也會不理解自己的,譬如阿今,他現在就想不通自己怎麼會突然冒出轉業的念頭,而且是這麼寶貴地出現,彷彿此念在他心中醞釀已久。而實際上,阿今知道,當兵十多年——12年,結婚也快三年了,轉業這根“筋”,他還從來沒有動作過。他的家人——父母和愛人,也從未跟他探討過這個問題。也許,他們的想法跟阿今是一樣的:年輕,還可以在部隊幹幾年。

確實,在部隊幹辛苦是辛苦了些,要說付出也有付出,尤其是成了家,有了孩子,付出的就更具體實在了。但話說回來,食的是軍糧,穿的是制服,領的是軍晌,不管天塌地裂,日子雷打不動,這份坦然和優越也是頗為誘人的。關鍵是從阿今目前的情況看,他有著很好的不轉業的理由和條件,從部隊這邊說,他很受領導器重,說句話有人聽,辦件事別人花兩份力,他也許只要動動嘴皮子就行了,活得很滋潤光彩;從家庭這方說,愛人還沒要孩子,等於給他藏起了一半心思,父母雖然年歲不小,但身體都好,而且都還在工作——這很要緊呵,阿今常常想,人老了就是需要工作,只要給他們工作,他們就不會叫老,不會生病,不會要你服侍,好像工作能使他們變得年輕似的。阿今的母親就是這樣,年前退休在家擱了一陣,又是生病,又是白頭髮,看樣子接下來做兒的就該回家廝守床前,端食端尿了。可後來,單位又返聘她去老人俱樂部工作,開始家裡人擔心她身體吃不消,都不贊成她去,但她執意要去,也就去了。這一去怪了,久治不愈的病好了,變白的頭髮也黑了(其實是染的),人的精神和身體都出現了意想不到的好轉和變化。要說俱樂部的工作實際是很辛苦的,沒有星期天,零碎,雜亂,又滋是非。但老人樂此不疲。這是沒辦法的。這也是最好的辦法。比兒子回去侍候她好得多!阿今的父親是“大器晚成”,一輩子鑽研政界,卻直到兩年前,快退休的年紀,才官運亨通,至省報扛了面總編的大旗,忙碌和辛苦自不必說,哪有心思享天倫之樂?兒子在不在身邊自然不在話下。

想起這些,阿今就覺得自己真是幸運,雖說同樣是“戎馬生涯”,卻不像別的人一樣對“遠方的家”牽腸掛肚。有人說在部隊幹最惱火的是夫妻分居,那個“下面的問題”比較突出——旱時旱死,澇時澇死。這個對阿今其實也沒什麼,他部隊在S市,回家坐火車5個小時,趕汽車還不要這時間,每年兩人兩個月探親假(一般都分期使用),加上幾個大節日,再加上阿今又是新聞幹事,哪個月不衝軍區送稿?到軍區不就是回家嘛(在一起)。即使進京闖《軍報》,回家不也是順手牽羊的事。說句不好聽的,有時實在憋慌了,偷偷跑回去過個禮拜,事情也就解決了。所以,要說“下面的問題”對阿今是不存在的,起碼沒突出到要因此鬧轉業的地步。也有人說在部隊玩槍弄炮,到地方啥都拜拜,沒意思,不划算。對阿今這也是沒有的,他是新聞幹事,典型的軍地兩用人材,轉業當記者做秘書或是從政為官,都行,都不需要“脫胎換骨”,“從零開始”。俗話說的好,好記性不如爛筆頭,有支好筆頭,有天又有地。

就這樣,阿今對轉業的問題以前真正是很少思慮的,如果說這不是由於他眷戀軍營,那就是由於他有不轉業的條件,也許該說條件很好,從父母大人到單位領導,從年輕愛人到未出世的孩子,從家庭條件到工作條件,一切都是上好的,完美的,沒有一聲糾纏的噪音,也沒一絲破裂的縫隙,起碼現今還是如此。所以,儘管左右鬧轉業的人很多,越來越多,但阿今一直保持著旁人少有的坦蕩和鎮靜,不湊熱鬧,不偏聽偏信,心情完全控制在“不急走”的寬度中。

不過,阿今也知道,這不是說他在部隊有什麼雄心壯志。沒有的,當兵十多年,經歷的已經歷了,沒有經歷的他也能想出個大概來,不會太變幻。他早預算過自己在部隊最後的筆劃,那一定就像大多數人一樣,到時候就轉業,轉業是他前途中必有的命題,必然等著他去完成,所不同的是他可能會比別人完成得遲一些,好一些。有時候,阿今難免也會生出這種想法:既然遲早是走,不如早走為好。不過也就是想想而已,從來沒有認真過,而他要甩掉這種想法,常常就跟他寫作時撕掉一張稿紙一樣,“嚓”一下就行了,很容易,從不會感到困難和猶豫。

所以,剛才阿今發現這念頭原來是個要轉業的想法時,他先是為它的突然性而感到驚奇,然後他就慣常地想甩掉它。他不喜歡讓這種念頭過於誇張而長時間的盤踞在心,因為這是不現實的,是陰差陽錯的,而它剛才一度顯出的某種寶貴性,則更是荒唐得應該趕緊驅逐它。然而,阿今在甩它的同時,卻感到被它抓得更緊了,好像它是一副銬在你心上的牙齒形鐐銬,你越求掙脫,結果是越被它緊銬。問題還不在這裡,問題是阿今似乎很樂意為它這樣抓緊,抓得愈緊,心裡愈是有種踏實的歡喜。

這是怎麼回事?阿今思索著。

答案馬上有了。阿今發現,自己對它原來懷有兩副心腸,一副想甩掉它,另一副卻又把它當寶貝似的極力擁護著,彷彿它真是一個醞釀已久、好不容易才浮現的寶貴念頭。他還發現,前者(甩掉它)只是由於習慣和理智,而後者(擁護它)卻是出於願望和心情。在願望和心情面前,習慣和理智是那麼懦弱無能,簡直沒有一點對抗的實力和勇氣,一牴觸就像一隻軟蛋,頹敗地化開了,並媚俗地向願望俯首靠攏。這時候,阿今明顯地感覺到,他心中已被這個念頭塞滿,彷彿它比剛才又長大似的,而且還在呼吸、長大,好像是團燃燒的火,火焰越燒越旺,他的心也隨之越脹越大,越脹越薄……

窗外,正月的陽光明媚動人,有一對情侶正在波光粼粼的河邊散步,在他們前方不遠處,一個老頭(穿一件綠色軍大衣)正謹慎又夢幻般地晃動著漁杆,也許是漁鉤被水草纏住了。這一切使阿今自己知道並沒有做夢。

不是做夢,可我又怎麼會被弄成這個樣子?他被眼前的事情完全搞糊塗了。他覺得目前的一切:這個念頭,這個念頭的激情和活力,彷彿是從未來和夢想中割襲下來的一部分,而組成它的各個部分又似乎並不連貫,有一種悄然的神秘和複雜。

確實,阿今怎麼也弄不懂自己今天怎麼會突然把轉業的問題這麼珍重地抬出來,而且一出現便得到了他陌生的、前所未有的承認和肯定。他不知道是什麼讓他變成這樣,這中間好像有個憶不起的空白,又好像僅僅是因為睡著了一會。

嘿,就因為睡著了會,我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滿腦子想轉業的人。他想,這真是個奇怪的上午,它像一道黑色屏障,把他的過去和現在隔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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