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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老不死的!你也有今天哪!……兒呀!你死得屈啊……”

“德強!看,你媽!”杏莉推著德強,驚叫道。

母親那塊墜心的石頭已被憤怒的火焰燒化。她抓起沙子石頭。狠命地向王唯一打去……

人們不顧一切地衝向臺子,打打打!後面的人打著了前面的人,誰也不叫苦,也不在意。德強擠進去,帽子也被打飛了,他也不去撿。他扯住王唯一那隻肥大的耳朵,一刀子割下來。……

姜永泉心裡有說不出的激動。他非常興奮地看著這些暴怒的人們,就連那些衰弱的老太婆,都在動手打這壞蛋,多麼熾烈的復仇火焰!他自己雖沒動手,但也覺得一樣的解恨。他的感情同人們的交會在一起,他想讓他們多打一會兒,多解解恨。一看王唯一已昏過去,快被打死了,他才同德松幾個把人們勸阻住。

德強用力扶著母親,杏莉從她懷裡接過已嚇哭了的嫚子。母親滿臉流著汗,怔怔地瞅瞅兒子,又看看杏莉,長長地舒了口氣。

人們在大聲地訴著苦。苦啊苦啊!他們的苦楚是訴不完的!輩輩世世的眼淚是流不幹的!

姜永泉被憤怒的火焰炙燒著,大步走到臺口,代表抗日民主政府,宣佈了王唯一的罪狀,判處王唯一死刑,立即執行槍決。

啊!人群暴發了!像潮水般地湧上來。德松、玉秋、大海等人,把已嚇得不省人事的王唯一架起來,向山根走去。娟子和蘭子緊跟在後面。姜永泉和另幾個人,用力擋住也要衝上前去的人們。

母親擁在人群中,身子全不由自主地隨著人群的晃動而搖擺。她多麼希望看到這個大仇人的死去。她極力蹺起腳,睜大眼睛望,可又驀地驚怔住了,她看到王唯一跪在沙坑旁邊,娟子端起槍,嘩啦一聲推上子彈……啊!母親的心緊張得快要跳出口腔,一種恐怖的寒流又壓倒了她。她是多麼不希望槍響啊!

“砰!”槍響了!母親驚呆了!娟子又重新背上槍。

王唯一那像死了很久而沒埋、已經發臭了的癩皮狗一樣的屍體,被德松一腳踢進坑裡。

……人們平靜下來後,按照上級的指示,區政府代表姜永泉宣佈:除了留給王唯一的家屬夠維持生活的財產外,將他的其餘財產全部沒收,分給貧苦的群眾。

接著產生村政府,選舉村幹部。村長還是當過幾年村長、其實一點權力沒有的老德順。這人有五十多歲,是個老實怕事的人,會寫寫算算,辦事有些辦法,所以大家還叫他當。

又選出德松當農救會長,負了傷的七子是副村長,玉秋、大海分別當了民兵隊長和青救會長。可是一聽說組織女人參加婦救會和青婦隊,娟子和蘭子兩個閨女要當會長和隊長,人們都轟動起來了。

他們在剛看到娟子和蘭子兩個姑娘,揹著槍和男人在一起時,就感到新奇驚訝。可也只顧新奇的一瞥,來不及有別的心思去注意。因為更大的天崩地塌的事情在發生,仇恨和悲慘的過去捆住了他們。但當這件事情——王唯一被處死以後,他們的心又收回來了。可怕的封建毒蟲悄悄地從他們的心底爬起來,伸頭長大,衝鋒陷陣了,特別是那些老太婆、老頭子鬧嚷得最厲害。母親站在人堆裡,也感到冷起來。

母親在村中一向是受人尊重信賴的女人。誰都曉得,她賢惠,心腸好,待人直,為人正派,肯幫助人。女人們常來串門子,把為難的事告訴她,請她想想法子,幫幫忙。她人雖窮,可知道窮人的苦楚。人在受難時,是最需要同情的。哪怕是幾顆共鳴的眼淚,幾句體貼的心裡話也是好的。

母親這時覺得有些反常,冷諷熱刺的言語,鑽進耳朵,扎進心裡。

“哎唷!你們可看,娟子這閨女變壞了,跟男人平起平坐地混在一起,也不嫌害臊。唉,可不丟死人啦,俺替她臉紅。”一個老太婆顛躓著小腳,氣憤憤地嚷嚷著。

“可真是的。這孩子原先可好呢,就知道做活。唉,她媽也不管管,仁義嫂就是個好脾氣,孩子生叫她寵壞了。”另一個抱孩子的中年女人,嘆息著說。

母親正在難受,迎面走來個老頭子。他拄著根彎彎曲曲的棗木柺棍,花白的鬍鬚氣得在發抖,兩眼惡狠狠地盯著母親。母親不由地向後挪動一步,身上立時起了一層寒冷的雞皮疙瘩,手在神經質地顫抖。

這老頭子是母親門裡的最長輩,娟子的四大爺,是個最講究道德倫理的人。他整天滿口的“三從四德”、“二十四孝”、“三善道三惡道”的不離嘴。閨女媳婦都怕他。今天聽說王唯一被人抓起來,他對兒子媳婦說,又是什麼人“綁票”來了,就好奇地來看看,可不讓家裡的其他人來。他一見這次苗頭不小,心想恐怕是到了“劫數”,天下要大亂了。他同人們一道為王唯一的死高興得流出眼淚來,但心裡也很害怕。

他一注意到女人也出了頭,真是大吃一驚,照他的說法是“陰人”要當朝了。一見族裡的孫女在裡頭,早把他氣壞了。但他不敢到臺上直接找娟子——他怕她的槍——卻向孩子的母親奔來了。

“仁義家的!你看到沒有?你、你眼瞎啦!”他氣憤得渾身發抖,棗木柺棍用力向地上一點一點地直撞,像要把地球捅透似的,“你……你閨女反啦!還要不要臉啦!啊?”

嫚子嚇得直往母親懷裡鑽。

人們都替這個可憐的女人攥著兩把汗。

母親深知這個老人的一切,但她還是第一次遭到他這樣的叱責和侮辱。她恐怖地看著他,乞求哀憐地說:

“他四大爺,孩子自個願做的,當媽的也沒法子呀。”

“啊!”老頭子的肚皮都快氣炸了。想不到在這麼多人面前,一個下輩媳婦能不聽他的話,真失去他當老人的尊嚴。他用柺棍指著——幾乎打到母親的臉上,大聲地嘶叫道:

“你反啦!啊?快去把她拖回家去!快,快快快!”

母親抬起頭,透過許許多多的人頭,望著臺子上的女兒。臺上的人們,都睜大眼睛注視著她,好像在說:“老人家,就看你的啦!”

娟子兩眼噙著淚水,緊緊地瞅著母親。啊!媽媽太可憐了,她要去護住她!娟子正要衝下來,但被姜永泉攔住了。他對德松、玉秋說了幾句,他倆就跳下臺來。

母親覺得那人做得很對,她也是不讓女兒下來呀!他似乎知道她心裡想的什麼。

母親閉著嘴,咬著牙,顯露在嘴唇兩旁的皺紋更深了。她用力把懷裡的孩子護住,彷彿要準備捱打似的。她的心在亂翻亂絞。她非常怕這個長輩,他有權叫一個女人死去。不是有的女人犯了“家規”“族法”被處死過嗎?不是有的寡婦得罪了長輩被賣掉的嗎?她不能犯了這些錯,被人家譏笑嘲罵以至受刑啊!她本該去拖著女兒回家,好好教訓她一頓,再不準出門惹是非,叫做媽的擔驚受怕,受人責罵,把心都揉碎了。然而,有種東西,像是一把火從她內心燒起來,把她屈從哀憐的眼淚焚幹了。女兒有什麼不對呢?她殺死了一家的大仇人,她和男人一樣的上山下地。女人就該比男人矮一頭嗎?不能同男人一起做事嗎?唉,女人,女人生來就命苦。啊,娟子!娟子是好孩子,不能讓她受委屈,有多大罪自己來受吧。孩子沒有錯!

母親那善良馴順的心,被憤怒的火燃燒著。她大聲堅定地說:

“四叔!你願怎麼做,就怎麼做好啦!孩子是我的,別人管不著。我不叫!”

老頭子一聽,張大嘴巴,惱怒地掄起柺棍……被德松等人攔住了。

母親兩眼盯著地,一聲不響。

姜永泉和臺子上的人們,舒口大氣,又激動又興奮地看著她。

娟子兩眼夾著淚珠兒,像小孩子似的笑了。

母親的心裡有一塊東西,像糖一樣發甜,又像黃連一樣苦澀。趕她到家,天已經晌了。

她感到很疲乏,腰痠腿痛。她把孩子交給秀子抱出去,就開始做午飯了。

不一會兒,德強拉著姜永泉的手,後面跟著娟子,有說有笑地走進來。

母親見有生人來,不知稱呼什麼好,張開兩隻糊滿了地瓜面的手,有些恍然。娟子忙笑著說:

“媽,姜同志要去咱南屋住,好不好?”

“哦!怎麼不好?好。”母親怔愣一下,又不知怎麼招呼,她覺得“姜同志”她不能叫,嘴怎麼也張不開,只好憨憨地笑笑,說:

“哎,快上炕坐坐吧。”又吩咐德強去掃掃炕。

娟子看著姜永泉,兩人會意地笑了。

“大娘,你忙你的吧!我給你燒火。”姜永泉說著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燒起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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