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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全海回來的時候,劉桂蘭也才剛回來。她坐在炕上,正在發愁。燈匣子上的小豆油燈還沒有熄滅,她解開紅襖的鈕釦,露出胸脯鼓鼓的白粗布衫子,正要躺下,還沒有躺下。聽到院子裡的腳步聲,她轉身衝窗外問道:“誰呀?”郭全海早就推門進來了。瞅著劉桂蘭正在發愣,他說:

“你還沒有睡?”

劉桂蘭沒有回答他的話,反問他道:

“叫人好找,倒是上哪兒去了?”說著,怕他冷,忙把炕頭的火盆移到他身邊,郭全海拔開火盆裡的熱灰,點起菸袋,他抽著煙,瞅著劉桂蘭的臉上歡喜的氣色,先不提參軍的事,他手扶著小菸袋問她:

“馬餵過沒有?”

劉桂蘭笑著回答道:“忘了餵了。”郭全海噙著小菸袋,起身往外走。他要去餵馬,劉桂蘭說道:

“暖和暖和再去嘛。這死人真是,牲口就是他的命。”

郭全海確實愛馬。他從不用鞭子抽馬。對這懷著身孕的青騍馬他分外愛惜。他再困難也餵它點豆餅,不管怎麼冷的天,半夜也要起來餵它一遍草。他說:“不得夜草馬不肥。”馬乾活回來,渾身出汗,他就要牽著它遛遛,先不叫喝水,免得患水病。馬圈裡打掃得溜幹二淨,還搭著棚子,擋住雨雪。憑著他這麼細心地侍候,馬胖得溜圓,幹起活來,氣勢虎虎的。如今要走了,他要再去喂一回夜草,摸摸它那剪得齊齊整整的鬃毛。一邁出門,張望著馬圈,星光底下,牲口不見了,他慌忙走近馬槽邊一瞅,馬趴蛋了。一個漆黑的小玩意在它後腿跟前蠕動著。他歡叫道:

“你來,你來,快出來看呀,馬下崽子了。”

劉桂蘭正在火盆裡給郭全海燒土豆子,聽到這話,撇下土豆,跳下地來,光腳丫子跑出來,邊跑邊說:

“別糊弄我,小崽子在哪?”

星光下面,郭全海瞅著她的光腳丫子踩在溼地上,罵道:

“你找死了,這麼冷,光腳丫子跑出來?快去穿鞋子。”

劉桂蘭說:

“不用你管。小馬崽子在哪兒?這老傢伙,不聲不響,就下下來了。”

小馬駒子躺在它媽媽的後腿的旁邊,亂踢蹄子,掙扎要起來,可是老也起不來。它渾身是粘粘的水漿,凍得直哆嗦。郭全海跑進灶屋拿出一個破麻袋,蹲在旁邊,擦乾它身子,完了把麻布袋蓋在它身上,用手掐斷它的臍帶,抱它起來,用棉袍的大襟小心地兜著,就往屋裡走。劉桂蘭也跟著進去。躺在地上的青騍馬嘶叫著,想要起來,卻起不來。夫婦倆抱著小崽子,放在炕上。小傢伙四隻腿子亂打亂踢,掙扎著站了起來,身子打晃,終於又摔倒在炕上。劉桂蘭哈哈大笑,西屋老田頭也給鬧醒了。老頭子披著棉襖,走過東屋,看著小馬駒子說:

“喲,這樣好事,一聲不吱就下了,我來瞅瞅,是個兒馬子。”

劉桂蘭忍不住笑著說道:

“嗯哪,要不他趕巧出去,這樣大冷天,小傢伙早凍壞了。”

老田頭用手摸一摸炕蓆,隨即說道:

“太涼,快去燒燒炕。唉,你們年輕人,仗著身板好,炕也不燒。”說著,揭開炕蓆,下頭炕著苞米,摸摸還有一點熱氣,忙把小崽子扶到苞米上,叫它炕幹身上的溼氣。劉桂蘭點著松明,跑到外屋,抓一把柴火塞在灶坑裡,點了起來,完了又塞進幾塊幹柈子。灶火通紅,照著劉桂蘭的紅紅的圓臉和她沿腦蓋子上的幾根亂髮,和她胸脯繃得緊緊的新白布衫子。她伸手理一理亂髮,站起身來,走進裡屋。老田太太眼睛看不見,起來趁一會熱鬧,又回西屋去睡了。郭全海蹲在炕頭,用破麻布袋子仔仔細細揩擦馬駒的溼漉漉的小身體。老田頭坐在炕沿,眼睛盯著馬崽子,不緊不慢,絮絮叨叨地說起這新生的小玩意的家史:“它媽是老王家賣給杜善人家的,它爹是杜善人的那個兔灰兒馬。它媽年輕的時候,是這屯子裡的有名的好馬。翻地拉車,趕上最棒的騸馬,我瞅瞅小傢伙的蹄子。”老田頭用手拖住一個胡亂踢著的蹄子,看看說道:“又尖又小,幹活準快當。趕到兩歲半,個子長得大,就能夾障子[1],三歲拉套子,趕到五歲,拉它一刀[2],就能給你幹十來多年。”

郭全海擱麻布片子擦淨小馬的蹄子,一面說道:

“我這馬崽子早答應送你。”

老田頭說:

“我可不能要。”

郭全海說:

“我是說話算話的,說出的話,不能往回收。”

“說啥也不能要呀。”

“往後再說吧,劉桂蘭,你記著,咱們這小傢伙斷了奶,就拴到老田頭馬圈裡去。”劉桂蘭笑著答應。老田頭嘮一會閒嗑走了。剩下兩口子,一面揩擦著小馬崽,一面嘮著家常嗑。劉桂蘭說:

“正趕上送糞,它坐月子了。你看這咋辦?”

郭全海說:

“跟人換換工嘛,叫它多歇幾天。這會子小戶誰家沒有馬?在早,大財閥家的牲口多,馬下了崽子,歇一個來月,比人坐月子還要嬌貴。小戶人家的馬,下了崽子,才十來多天,就得幹活,大的沒養好,小的沒奶吃。我們只顧說話,忘了它媽了,你快去添點高粱,再整點豆餅,叫它吃著好下奶。”

劉桂蘭出去一陣,回來的時候,郭全海正在梳理小馬的黃閃閃的茸毛,用手握住它的整整齊齊的小嘴巴子。劉桂蘭上炕,還是不困。她東扯西嘮,說明年一定要拴一掛小車,上山拉套,不用求人。她說老母豬也快下崽子,又說今年要把後園侍弄得好好的,多種些瓜菜,多栽些蔥。她含笑問他:“頭回你說愛吃地瓜[3],我問老田頭要了些籽種,給你種一點,如今有了地,咱們愛吃啥,就種點啥,不像早先……”

郭全海沒有吱聲,光顧抽菸袋。劉桂蘭摟著馬駒子,搖晃著,順著它的茸毛,摸著它的脊樑,冷丁她說道:

“我還忘了告訴你,”

這話才說完,她又頓住,臉龐連耳根都漲得通紅。郭全海看著她的氣色,聽著她的言語,叼著菸袋子問道:

“你怎麼的哪?”

劉桂蘭半吞半吐地說道:

“我……身上不來了。不知是有病呢,還是咋的?早該來了,過了十天期,往常一天也不差的。”

她臉上緋紅,心裡卻有一種道不出口的歡喜,緊緊摟著馬崽子,把自己的臉蛋貼在馬崽子的長長的小臉上。郭全海沒有吱聲,她卻像開了話匣子似的,不停地閒嘮:

“老孫頭說:今年松花江是文開,冰往底下化,年景不會壞。莊稼上得快,種啥都能有七八成年成。早先,沒馬哈馬地[4],種不起小麥,今年咱們跟老田頭夥種二三畝,到年也能包半拉月餃子。”

郭全海還是不吱聲。劉桂蘭輕輕打一打朝她咂兒上亂蹦亂踢的馬崽子的腿子,又說:

“楊樹枝枝上都長上了小紅疙疸,有些還冒了花苞。小枝梢梢上都冒嫩綠葉芽了。小豬倌說:‘山上雪化了,花開了,檳榔花、韃子香花、驢蹄子花、貓耳朵花,還有火紅的、鵝黃的、雪白的山芍藥花,滿山遍野的,都開開了,星星點點,五顏六色,又香又好看。’小豬倌還送你一根木頭,說是狗奶子木。”她說著,伸手從炕蓆底下,掏出一根二尺來長的焦黃的樹根。“這是狗奶子木頭,能治病,能去火,小豬倌還說:‘用這木頭磨做筷子,菜裡放了毒藥,筷子伸進去,就冒煙。’他說你鬥爭堅決,反動派心裡有你,不定放毒藥藥你,得加點小心,送你這個磨筷子。”

郭全海笑起來說道:

“哪有這事?狗奶子木熬藥能去火,那倒聽說過,哪能試出毒藥來?別信他孩子話了。”

劉桂蘭還嘮了一些山裡和地裡的閒嗑,郭全海想要說話,但是又不說,劉桂蘭忙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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