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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筠任憑小宮女替她打理沾溼的碎髮,嗔笑道,“陛下,您賞了我母親那麼多藥丸,與我家不吝救命之恩,我不過回饋零星半點,這您也要賞賜的話,臣女可承受不起。”
“不過....”舒筠依依不捨瞥著那畫卷,“這幅畫算是許義山老先生晚年的得意之作,陛下准許我臨摹一幅回去嗎?”
“可。”年輕的帝王眉目深深,“不過,此畫貴重,朕不能許你捎回去,你若想臨摹,擇日入宮臨摹便是。”
舒筠毫不猶豫應下了。
待擰著食盒,昏昏沉沉出宮時,舒筠揉了揉發燙的面頰。
不對啊,她怎麼糊里糊塗入了宮,還約了第二次?
舒筠出宮的第二日,裴鉞期待滿滿,她那日轉背就入了宮,今日約莫也是如此,可是朝起霞落,也沒瞧見熟悉的俏影。
興許今日有事,那明日吧。
期待在一日一日的落空中慢慢耗盡。
只當姑娘要爽約了,胸口發堵。
嘴裡說著要放手,做起來卻沒那麼容易。
裴鉞捏著眉心,手執硃筆一動未動。
夜色將落,濃霧聚在天邊,劉奎替他掌好燈,見他面色不虞,輕聲詢問,
“陛下,姑娘家里約莫有事,您瞧,要不遣藺洵去打聽個明白?”
裴鉞極少為什麼人牽腸掛肚,這是頭一遭,哪怕上幾回與舒筠分離也不像今日這般,心中的渴望越來越強烈,這意味什麼,他心知肚明。
裴鉞重新開始批閱奏摺,筆下鐵畫銀鉤,沒有立即搭話。
舒筠已將這樁事忘了個一乾二淨。
當夜回到府中,家裡出了些事,原來上回長姐舒靈在行宮與柳家世子見了面,柳世子回去便與家裡提了定婚期的事,這一日柳家上了門來,將接親日子定在兩月後,還給府上的少爺姑娘都捎帶了禮物。
舒筠也有一份,老太太喚她過去,舒筠接了禮,客套了幾句,老太太,二夫人與舒芝等人趁機奚落她,笑話她嫁不出去,舒筠沒放在心上,蘇氏卻有些慪氣,當夜便吐了一口血。
吐血的事,蘇氏瞞著舒筠。
恰恰次日,舒瀾風回來告訴蘇氏,那位新晉的儒學宗子回絕了其他高門的婚請,向舒瀾風表明了結親的意願。
原來那日他對舒筠一見鍾情。
舒瀾風心裡頭高興,回來便與蘇氏商議,蘇氏本還有些踟躕,念著自己身子不太好,萬一有個好歹也好早早將女兒託付出去,便答應見陳文舟一面。
就在裴鉞為舒筠嘔心的這一天,陳文舟風度翩翩上了門。
晨起朝陽還算絢麗,到了午後濃霧不散,舒瀾風將陳文舟迎進了三房的待客廳,說是待客廳,卻不算敞亮,只有一間屋子,東面是舒瀾風的書房,西面便是廂房,蘇氏身子不好時,便讓丈夫宿在此處。
外男不能進後寢,舒瀾風費了些功夫將蘇氏抱至廂房坐著。
舒筠被蘇氏安置在屏風後,她清晨起來採了些秋露打算做糯米糰子吃,卻被蘇氏逼著拾掇一番,穿了件新做的海棠紅厚襖子,兔毛鑲邊,將那杏眼雪膚襯得不似凡人。
舒筠再笨也猜了個七七八八,害躁地央求,
“娘,您要女兒說多少次,女兒是真的不想嫁人,您這是要逼著女兒剪了頭髮去做姑子!”
蘇氏聞言一陣氣結,捂著嘴險些喘不過氣來,單嬤嬤一面替蘇氏順背,一面苦口婆心勸舒筠,“好姑娘,您就依了夫人這一回。”
單嬤嬤頻頻朝舒筠使眼色,讓她別跟蘇氏對著幹。
舒筠見母親咳得轉不過氣來,也不敢再逞強,提著裙襬在屏風後轉圈,急得要哭,“可是我....”
她不能嫁人,她那廂拒絕了皇帝,轉背卻嫁給旁人,皇帝一旦惱羞成怒,彈指間便可捏死她。
“沒有什麼可是!”蘇氏罕見露出厲色,顫著手指指了指錦杌,看著淚水盈眶的女兒,心頭一痛,語氣慢慢放緩,“孩兒,你就坐一坐,什麼話都不說,若你不樂意,娘還能將你塞上花轎?”
舒筠心裡想,瞧這情形對方大約已到了府上,鬧得難堪只會氣壞了母親,且不如先應付過去。
她於是規規矩矩坐在屏風後不動。
片刻,廊廡外傳來腳步聲,有說有笑,舒筠側耳細聽,那嗓音略有幾分熟悉,她眨了眨眼,這莫不是那日在行宮打過照面的男子?
單嬤嬤在一旁觀察她臉色,朝蘇氏擠了擠眼,蘇氏掩了掩嘴,心裡鬆快幾分。
門口光芒被擋,兩道身影一前一後踏了進來。
陳文舟望見端坐在屏風下的蘇氏,連忙上前磕頭,
“學生給師母請安。”
餘光不著痕跡瞥了一眼屏風,微有光影浮動,猜到舒筠在那裡。
蘇氏第一眼瞧見陳文舟,說不出的歡喜,極少有男子能令她賞心悅目,溫和而不失稜角,
“快些起來。”
舒瀾風坐在主位,陳文舟坐在他下手。
蘇氏先與他寒暄幾句,問起他在國子監讀書的情景,
“接下來是繼續在國子監讀書呢,還是跟著秦老太傅單獨進學?”
陳文舟拱手道,“回師母的話,太傅吩咐學生白日在國子監就讀,夜裡住在秦家聽他老人家教誨,且學生今年過了秋闈,需全力備考明年的春闈,暫時還不敢鬆懈。”
說到這裡,陳文舟語氣一頓,微微躬身,“說來慚愧,學生本欲等高中再來府上求親,實在是擔心....”輕輕往屏風處瞥了一眼,“擔心老師與師母將師妹嫁與旁人,故而厚著臉皮上了門。”
蘇氏和舒瀾風聽了這話,相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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