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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不要回頭,”約翰對他的妻子說,“隔著兩張桌子那邊有兩個老姑娘,她們正打算給我催眠。”

勞拉反應很快,巧妙地做了個打哈欠的樣子,然後側著頭,好像在天上尋找一架並不存在的飛機。

“就在你背後,”他補充說,“所以你不能馬上回頭,否則就太明顯了。”

勞拉搬出世界上最古老的那套把戲,讓她的餐巾掉在地上,然後彎腰從腳邊撿起來,起身時扭頭往後瞥了一眼,嘬了嘬腮幫子,表示她發現了重大秘密,她使勁兒按捺下去,還把頭低下來。

“她們根本不是什麼老姑娘,”她說,“而是男扮女裝的孿生兄弟。”

她的話音戛然而止,約翰看出她馬上就要控制不住大笑起來,很快往她的杯子裡又倒了些基安蒂葡萄酒。

“假裝嗆住了,”他說,“這樣她們就不會注意了。你知道這種人——她們是犯罪分子,在歐洲遊山玩水,每到一地就改換性別。在托爾切洛這裡扮成孿生姐妹,明天在威尼斯就成了孿生兄弟,甚至今晚她們就有可能變身,手挽著手,在聖馬可廣場招搖過市。很簡單,只要換一身衣服和假髮就行了。”

“是珠寶大盜,還是殺人犯?”勞拉問。

“哦,是殺人犯,沒錯。但是我很納悶,她們怎麼會挑上我呢?”

服務員把咖啡端上來,撤下水果,這讓他們分了心,勞拉趁機調整一下,撇開那種歇斯底里的勁頭,恢復了常態。

“我弄不明白,”她說,“為什麼剛來的時候我們沒注意她們。她們那麼惹眼,簡直鶴立雞群,不可能讓人注意不到。”

“那幫美國人把她們遮蓋住了,”約翰說,“還有那個戴副單片眼鏡的大鬍子,活像一個間諜。這夥人剛剛離開,我就看到了這對孿生姐妹。哎呀天哪,那個一頭白髮的,她又開始盯著我了。”

勞拉從她的包裡拿出一個粉盒端在面前,讓上面的鏡子充當反射鏡。

“我覺得她們是在看我,而不是你,”她說,“謝天謝地,我把珍珠首飾留在酒店的經理那兒了。”她停頓了一下,往鼻子兩側撲了些粉。“問題的關鍵在於,”她過了一會兒說,“是我們看走眼了。她們既不是殺人兇手,也不是江洋大盜。她們是來度假的兩個可憐的退休老教師,辛苦積攢了一輩子,就為了來威尼斯看看。她們來自澳大利亞一個小地方,叫作瓦拉班卡什麼的。她們倆一個叫蒂莉,一個叫泰妮。”

她的聲音又變回原來的樣子,他喜歡那種輕巧歡快勁兒,聽上去像連珠炮似的,這還是他們外出以來頭一次。勞拉臉上愁眉緊鎖的表情也消失了。他想,她終於熬過來了。如果我能保持下去,如果我們能重拾以往度假和在家時插科打諢的那一套,胡亂編排鄰座的人,或者一起待在酒店啊,或者一起去藝術畫廊和教堂閒逛啊,那麼一切都將復歸原位,生活會變得跟從前一樣,傷口會癒合,她也會把傷痛遺忘。

“你知道,”勞拉說,“這頓午餐的確非常好。我很喜歡。”

感謝上帝,他心想,實在是感謝上帝……然後,他往前探著身子,像一個陰謀家似的壓低聲音。“她們有一個要上廁所,”他說,“你看,這個人是不是要去換假髮?”

“先別下結論,”勞拉輕聲道,“我要跟著她,去看個究竟。她可能把一隻手提箱藏在那兒了,現在要去換一身衣服。”

她輕聲哼著小調,在她的丈夫看來,這是一種訊號,說明她心滿意足。惡靈暫時入土,一切都得益於這種司空見慣的假日遊戲,曾經擱置太久,如今卻偶得機緣,得以重溫幸福。

“她走過來了嗎?”勞拉問。

“馬上就經過我們的桌子了。”他告訴她。

單獨看這個女人,倒也看不出什麼特別之處。她身形高大,稜角分明,長著鷹鉤狀的五官,頭髮剃得很短,他恍惚記得他母親那個年代,這種髮式十分時髦,叫作“伊頓公學頭”,母親本人也帶著那特殊一代人的烙印。他估計,她六十四五歲,穿的是男式襯衫,戴著衣領和領帶,一件運動夾克,長及小腿的灰色花呢裙子。腳上是一雙灰色絲襪和繫帶黑皮鞋。他在高爾夫球場和畜犬展示會上見過這種人——那裡總是一成不變地展示哈巴狗,沒有任何運動品種——如果在某人的家庭聚會上撞見她們,她們掏打火機點香菸的動作,比他這個七尺男兒掏火柴還快。一般認為,她們會跟一個更女性化、細緻瑣屑的伴侶過日子,但情況並非總是如此。她們屢屢吹噓,也十分寵愛自己那喜歡打高爾夫球的丈夫。至於眼前這個特殊個體,引人注目的地方是她們是兩個人。彷彿一對同卵雙胞胎。唯一不同的是另一個頭發更白一些。

“可是,”勞拉嘟囔著,“如果我在盥洗室的時候,她在旁邊突然開始脫衣服呢?”

“這要看衣服下面要露出什麼了,”約翰回答,“如果她是兩性人,你就趕緊逃出來。她身上可能藏著一支注射器,不等你跑到門口,就給你來上一針,把你打昏。”

勞拉又嘬了一下腮幫子,身子哆嗦著。接著她挺直肩膀,站了起來。“我可千萬不能笑,”她說,“無論如何,我回來的時候你不能看我,尤其是我們兩個一起出來的話。”她拿起她的包,不太自然地從桌邊踱開,去追她的獵物了。

約翰把最後幾滴基安蒂倒進他的杯子,點上了一支香菸。餐廳的小花園裡灑滿陽光。那些美國人走了,戴單鏡片眼鏡的男人也走了,一家人在另一頭舉辦聚會。一切都平平靜靜。另外那個孿生子坐在椅子上,在閉目養神。他心想,無論如何要感謝上蒼賦予這一時刻,讓他們放鬆身心,讓勞拉能有閒情逸致玩弄她愚蠢而無害的把戲。這次度假或許能變成她所需要的治療之旅,抹去因為孩子的死而佔據她內心那種麻木的絕望,哪怕只是暫時的。

“她會熬過來的,”醫生說,“人們最後都能熬過來,這需要時間。再說,你們還有一個兒子。”

“我明白,”約翰當時說,“只不過這女孩對她來說就是一切。她從一開始就是這樣,我也說不清是什麼原因。我想是因為年齡差異。男孩已經到了上學的年齡,這個年齡的孩子都很難管,有自己的主意。勞拉對女兒寵愛有加。我跟喬尼只能靠邊站。”

“給她時間,”醫生反覆說,“給她點兒時間。反正,你倆都還年輕,還能再要孩子,再要個女兒。”

這話說得容易……失去這麼個讓人疼愛的孩子,這哪裡是一場美夢所能替代?他太瞭解勞拉了。就算再要一個孩子,一個女孩,孩子也會有自己的特質,自己獨立的人格,勞拉可能還會因為事實本身而心生敵意。克里斯汀用過的搖籃、嬰兒床裡躺著一個篡位者。一個胖乎乎的,長著亞麻色頭髮的孩子,那是喬尼的複製品,而不是離他們而去的那個臉色蒼白、頭髮烏黑的小精靈。

他從酒杯上收回目光,抬起頭來,看見那女人又在盯著他。話說這位鄰桌正在等待同伴回來,閒著無事投來一瞥倒也不算什麼,但這目光深邃,意味深長,那對突出的淡藍色眼睛有種奇怪的滲透力,一下子讓他覺得很不舒服。這該死的女人!好吧,如果你非盯著我不可,那就使勁兒盯個夠吧。我們兩個也可以玩場遊戲,過過手。他向空中吐出一股煙霧,衝著她笑了笑,希望這樣可以冒犯她。她沒買他的賬,藍色的眼睛繼續跟他對視著,他也只能移開目光,把菸頭掐滅,轉身去找服務員要賬單結賬。他這頭一忙活,摸索著找零錢,又不忘對餐點讚美幾句,人也就鎮定下來,不過那種如芒刺背的滋味仍然沒有消退,還有一種奇怪的不適感。接著這種感覺不見了,來得突然,去得也快。他偷偷往那張桌子瞄了一眼,看見她又把眼睛閉上了,不知睡著了還是像先前那樣,只是在打盹。服務員走開了。一切又歸於平靜。

他看了一眼手錶,心想勞拉到底在磨蹭什麼,少說也有十分鐘過去了。不管怎樣,這下有取笑她的話題了。他開始盤算怎麼才能把這一情景描述得滑稽可笑。比如那個扮俏的老姑娘脫掉她的內衣褲,還讓勞拉也照她的樣子做。然後餐廳經理闖了進來,迎面撞上她們兩個,驚得大呼小叫,餐廳的聲譽受損,暗示隨後將產生不愉快的後果,除非……整個事情都是預先佈設好的,意在實施勒索。他和勞拉還有那兩個孿生姐妹被帶上警察汽艇,送回威尼斯接受審問。一刻鐘了……好啦,快點兒吧。

碎石過道上咔嗒咔嗒一陣腳步聲,勞拉跟著的那個女人獨自一人緩步經過。她走到她的桌子邊,在那兒站了一會兒,高大瘦削的身材,直立在約翰和她的妹妹之間。她說了幾句什麼,但他沒能聽清。那是哪兒的口音,是蘇格蘭嗎?然後,她彎下腰,向坐在那裡的妹妹伸出手來,兩個人一起穿過花園,從籬笆的缺口走了出去,剛才一直盯著約翰的妹妹斜靠在她姐姐的手臂上。現在又看出區別來了。妹妹沒有姐姐那麼高,她的駝背更明顯——也許是害了關節炎。她們從視線中消失了。約翰等得不耐煩,站起身來正要走回酒店,這時勞拉出現了。

“我看,你倒是不慌不忙啊。”話剛一出口,他就停了下來——她臉上帶著奇怪的表情。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他問。

他立刻發現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她好像處於休克狀態。她跌跌撞撞走到空下來的桌子邊,坐了下來。他拉過她旁邊的一把椅子坐下,抓起她的手。

“親愛的,怎麼回事?告訴我,你不舒服嗎?”

她搖搖頭,然後轉過來看著他。他最初注意到的恍惚神色逐漸變成了一種堅信無疑、幾乎是興高采烈的表情。

“這簡直太奇妙了,”她緩緩地說,“大概是天底下最奇妙的事情。你知道,她並沒有死,她仍然跟我們在一起。這就是為什麼那兩個姐妹一直盯著我們。她們能看見克里斯汀。”

天哪,我一直怕的就是這個。他心裡想。她神經錯亂了。這可得怎麼辦?我該怎麼應對啊?

“勞拉,親愛的,”他強裝笑臉,說,“我們是不是該走了?我已經結了賬,我們可以去看看大教堂,在周圍逛一逛,等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再坐上那條汽艇去威尼斯。”

她沒在聽,或者說,這些話沒起到任何作用。

“約翰,我親愛的,”她說,“我這就告訴你發生了什麼事。我按照我們的計劃跟著她,到了盥洗室。她開始梳頭髮,我就進了廁所,然後出來去洗手池那兒洗手。她也在旁邊的洗手池洗手。突然她轉過身來,用很濃的蘇格蘭口音對我說:‘別再不高興了。我妹妹看見了你的小姑娘。她就坐在你和你丈夫中間,正在笑呢。’親愛的,一聽這話我差點兒暈倒。真的馬上就要暈過去了。幸好那兒有把椅子,我坐下,那女人俯身拍了拍我的頭。我記不得她具體說的話,只是說了些關於真理和喜悅的終極時刻像劍一樣鋒利,但不要害怕,一切都會好的。她妹妹的視力非常厲害,她們知道應該把這些告訴我,克里斯汀希望這樣。行了,約翰,別這樣看著我。我發誓這絕不是我瞎編的,是她跟我說的,全都是真的。”

她的聲音十分急切,這讓他心頭一緊,他得順著她的心思,跟她周旋下去,同意她,讓她緩和下來,用各種辦法使她恢復鎮靜。

“勞拉,親愛的,我當然相信你,”他說,“這的確有點兒讓人接受不了,你心煩我也跟著心煩……”

“可我沒心煩,”她打斷了他的話,“我很高興,我太高興了,無法用言語表達。你知道這幾個禮拜我是什麼樣子,無論在家,還是在外面到處度假,哪怕我在你面前遮遮掩掩也無濟於事。現在,這些都消散了,因為我知道,我清清楚楚地知道,那女人說得對。主啊,瞧我多麼糟糕,忘記了她們的名字,她告訴我了。你看,關鍵在於,她是一個退休醫生,她們從愛丁堡來,看見克里斯汀的那個妹妹幾年前失明瞭。雖然她一輩子都在研究秘術,也很擅長通靈術,但只是失明以後才真正看到東西,像靈媒一樣。她們有過不少奇妙的經歷。可說到克里斯汀,盲人妹妹跟她姐姐甚至提到她生日派對穿的那件藍白兩色的泡泡袖小裙子,說她笑得很快活……哎,親愛的,這讓我太高興了,我都快要哭了。”

沒有歇斯底里,也沒有抓狂失控。她從包裡拿出一張紙巾擤了擤鼻子,對著他微笑:“我沒事,你看,你不用擔心。我們兩個都不必再擔心什麼事。給我一支菸。”

他從煙盒裡拿出一支,給她點上。她說起話來很正常,人也跟原來一樣。她也沒有渾身顫抖。如果這突如其來的信念讓她開心,他倒也沒什麼不情願的。但是……但是……他還是希望沒發生這種事情。讀心術、心靈感應什麼的總是有些詭異,讓人害怕。科學家無法解釋,沒有人能說得清,而這正是剛才在勞拉和兩姐妹之間發生的事。這麼說,一直盯著他的那個是盲人。這樣一來,她那眼神固定不動也說得通了。這種眼神讓他感到如芒刺在背,毛骨悚然。見鬼!他想,今天我們真不該到這兒來吃午飯。一切都出於偶然,就像拋硬幣一樣,是到這兒,托爾切洛,還是開車去帕多瓦,我們選擇了托爾切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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