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恩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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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雲掀簾子走出來時，看見那漢子看她的神情，不禁好笑。從他的眼色，巧雲猜知他必然是個未經過男女之事的雛兒。他急忙垂下頭，臉漲得通紅，卻又一個勁兒把眼睛瞟向她。他不敢看她的臉，卻再三盯住她的胸。他的頭垂得低低的，看的是她的腳。他的那種樣子，讓巧雲也禁不住臉上飛紅了。她知道自己的美麗引得他往邪路上想，並不是她做錯了什麼。

當初王押司一死，潘公做主把她改嫁給楊雄，卻料不到這個身形高大、一身武藝的漢子是個銀樣鑞槍頭，他大概於女色上絕無慾求，所以好大年紀才娶親。巧雲坐在暗室裡細想石秀形容，覺得他在緘默誠實的外表之下頗有點不老實的地方，不禁抿嘴笑了起來。她幻想跟他顛鸞倒鳳。她隔了簾子偷偷地窺視他，他已經在潘公的安排下住下，就在他家幫著開肉鋪子。她預測他過不幾天就會來逗引她。

楊雄總是不在，她和石秀相處的日子不少。在那些獨處的夜晚，她留神聽著來自他房間的聲音。因著到門外會碰見他，即使只是出去舀水，巧雲也會在鏡前發呆半晌，在兩頰添抹一點胭脂。時間久了，她發現了一些怪異的變化。石秀總在躲她，有時她因為察覺他的顫抖而亢奮不已，覺得快要迎來他們之間的好事了；又有一些時候，他對她極其冷淡，聽到她的聲音就躲開去，讓她恨不得咬他兩口。

“我真是傻。”巧雲輾轉難睡，“他在想什麼呢？看他那副樣子，倒成了我是勾引他的人了。我不信你會不想我。想，又為什麼不來？我知道了，你是為你兄弟的情面。可是這個樣子，讓我意難平。”

海闍黎轉身關上樓門時，巧雲心頭怦怦直跳。她曉得馬上就要發生什麼事。這個和尚並不難看，雖說缺少了石秀那動人的羞澀。可石秀給了她多少說不出口的氣苦！那些夜晚腦海中縈繞的畫面折磨著她，在此刻突然在她面前開啟了一個幻境，讓她的雙腳有些發飄。“師兄，你關我在這裡怎的？”一陣酥麻害她站立不穩，巧雲聽到自己的聲音都有些異樣了。海闍黎跪在她面前，雙手摟緊她的腰：“今日難得娘子到此，這個機會作成小僧則個。”巧雲知道今日的事情必然成就了，她終於將成為她自己盼望成為的偷情的女人。

“我的老公不是好惹的。”她說，“你卻要騙我。我老大耳刮子打你。”

她的手拍了下去，落在和尚肉膩膩的臉上。這拍卻成了撫摸，對了一番嘴兒之後，和尚把她抱到床前。和尚的情話是她盼望聽到卻又第一次聽到的。他說他把她看得像菩薩一般。他說想她想了很多年，如今知道她的身體就是西方極樂之境，有今天這一場，就算是被人抹了脖子，血流一地，身首異處也甘心。巧雲一邊閉著眼睛受用，一邊憶起那些漫長的寂寞的歲月。她也想起石秀，覺得自己不必愛他了，想到他瞧她的眼神中寫著“淫婦”二字，她不免傷痛。她將在他面前昂起頭來，任他想她，她都是凜然而無情的。她有了這樣一位法寶，為她——

立雪齊腰，投巖喂虎。睡來同衾枕，死去不分離。

（事出《水滸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