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看我,说:“来看人。”
“哦?”我早就想到她目的或许和我一样,只是没想到她承认得这么爽快。不知道她来看谁,我想起那几个小寺人,笑道:“莫不是卿士舆?”
“卿士舆?”齐央一脸不解,“卿士舆是何人?我来看晋侯燮父。”
燮?我大惊,莫非这小妮子是情敌!睁大眼睛看她,脸蛋说不上怎么漂亮,一双丹凤眼却别有风情。微窄的袍服下,身材已经开始发育成形,虽然犹带稚气,但少女婀娜尽显,这个时代已经可以论嫁了。我脑中警铃大作!
我目露凶光,脸上却尽量保持微笑,说:“如此说来,公女倾心晋侯?”
她被我盯得很不自然,忙说:“公女切勿误会,倾心于他的并非齐央。”见我一脸不信,她吞吞口水,红着脸说:“吾来此偷窥,乃是为了姐姐。”
原来是情敌的妹妹。我仍不自在,淡淡地看着她,说:“哦?”
她急了,道:“吾姊两年前在齐国见到来使的晋侯,竟过目难忘,一心嫁他。此番听闻我偷偷跟来,叮嘱定要替她看上一眼。故而……汝若不信我也无法!”
原来是这样。我沉吟,路途遥远无法见到,就让别人代自己看上一眼,只为一解相思之苦,这个齐姜……
齐央瞪视了我半天,突然想到什么,眼睛狡黠一闪,问我:“不知公女又为何至此?”
我看看她,说:“姮也是来看人。”
“哦?何人得公女垂爱?”她慢条斯理地问。
我毫不掩饰地答道:“自是姮心爱之人。”
她一愣,看着我笑了起来,说:“吾本欲借此羞辱,不想汝竟敢大方承认。”撇撇头,大度地说:“罢了,吾既年长于汝,今日之事便不再计较,汝不必离去,可留下。”
我好笑地看看她,说:“既如此,多谢!”转身上树。
小心地爬到一根粗壮结实的树干上,眼前的枝叶并不浓密,不太阻拦视线,又可以稍微掩蔽,我坐下,却发现齐央也跟着爬了上来。
这家伙要做什么?
我问她:“你不回到草丛中,跟来作甚?”
她坐到我旁边,狡黠地笑:“草丛中闷热,多有虫豸,吾方才正不耐烦。”她环视四周,满意地说:“此处视野开阔,阴凉洁净,比那草丛舒适多了。”
我才不要和情敌的妹妹一起看燮!
正要赶她下去,却听到一阵纷乱的犬吠之声。往那边望去,只见山坡下的野地里,一群猎犬跑在前面追赶一群野兽,后面,三队人马正远远地从不同的方向合为一处奔过来,眼见就要上坡了。
我大惊,与同样一脸异色的齐央对视一眼,两人有默契地安静下来,不再动作,唯恐被人发现。
猎犬的叫声越来越近,前面的矮树丛中一阵噼噼啪啪草木折断的声音。
我紧张地盯着树丛,几只貉子窜进了视野中。它们惊慌奔逃,试图甩掉后面的猎犬。
为首的是一只大貉子,它带领着其余几只似乎要奔向我左侧的树丛。
我暗暗庆幸,跑吧,跑得越远越好!
突然,它停了下来,抬头望向这边树上的我们。与那两只乌溜溜的眼珠视线相遇时,我心里一惊,升起不好的预感。
那大貉召集部众,竟向我们这边跑来!
我眼睁睁地看着它们从树下窜过,脑中嗡地一响——居然想到用我们来挡猎人,它们真的只是几只动物吗?心里大骂:死貉子!干吗害我?!
不远处,猎犬将至。这回是肯定要遇上了。
我大急,在这荒野中相遇或许能掰出一两条理由解释,可要是被这么多人看到我爬树……想起觪变得阴沉的脸,我一阵恶寒,赶紧对齐央说:“快下树!”
她却害怕地看着前方,说:“不,我怕猎犬……”见我面色不善,补充道:“你可自己下树。”
我想又气又急:“你挡着路,这么高我怎么下?”
一群猎犬跑过来,其中几只围在树下,冲着我们大吼大叫,齐央白着脸,颤抖地指着它们,斥道:“无……无礼!”
我忙望向前方,已经来不及了,一队人马正穿过稀疏的树丛赶到。脑子轰地一片空白,当先一人,白衣皮弁,正是燮……
四目相遇,他看到树上的我,大吃一惊。我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想必一定很难看;旁边那位更是一愣一愣地,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是燮先反应过来,让随人将猎犬驱散。
后面一阵马蹄声传来,尘头微扬,另两队人马到来。
我顿时神经绷起,觪可千万别在里面!
只见当头三人鲜衣怒马,我望去,并没看到觪的脸,暗自松下一口气。
不过,我看到了一脸讶异的姬舆。心又吊起,这小子最近和觪走得挺近,天知道他会不会跟觪八卦。算了,心里哀叹,是祸躲不过,若注定该有此劫,觪是无论如何都会得知的,来就来吧。
想到这里,我反而坦然,是,我是贵女,我就爬树了,怎么着?我瞥瞥身边,反正还有个垫背的。
姬舆嘴角紧抿,侧过头去,似在忍笑。这人平时看着一脸严肃,却原来喜欢憋笑。我瞟他一眼,不禁腹诽,可惜一代少年英雄,却终将死于内伤。
他旁边两人竟是大蒐礼上排在觪后面射猎的那两人,看到齐央,两张七分相似的脸陡然变色。年稍长的斯文男子责备地看向身旁的青年,青年看看齐央,又看看他,脸上讪讪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