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痕手中提着一把漆黑无光的剑,剑上却缀着一条极具反差的雪色剑穗。
郁舟认出来,那是他当初给润玉痕编的剑穗。
事到如今,润玉痕还留着他的剑穗,那他应该、应该有能力去跟润玉痕谈和让他休战吧?
这种念头刚在郁舟脑海中一闪而过,就被眼前堪称惨烈的打斗场面抹灭。
殿内无数陈设,稍有波及到就会炸成齑粉,无一幸免。
郁舟被吓到,怵得脸色发白。
他唇瓣颤抖嗫嚅:“不要打……都流血了,不要……”
莫名地,在各类爆破声中,润玉痕和陆照火同时听到他那点细小的声音,同时意会到他在恐惧什么。
在两把剑抗衡相抵时,二人同时收手,将剑弃置于地,接着又赤手空拳地爆发搏击。
“砰!砰!砰!砰!”
拳拳到肉的闷响,急骤如雨点。
陆照火在疑心自己的头骨要爆裂的同时,也狠厉地殴回去,将润玉痕面具打落。
润玉痕眉尾被刮出一道破皮的擦伤,但比起那点伤口,更骇目惊心的是他脸上的可怖魔纹。
原本俊雅的脸,如今极为邪异,发邪得令人胆寒。
润玉痕迅速抬手要挡脸,但没来得及,郁舟已经看到了。
郁舟没忍住倒抽了口凉气。
润玉痕听到他的抽气声,立刻抬睫看向他:“被我吓到了?”
郁舟瞳孔很快攒满泪花,润玉痕的语气听起来很平和,他就睫毛颤了颤,弱声弱气说出心里话:“有一点……”
他对润玉痕的潜意识印象,还停留在润玉痕对自己很好的时候。
润玉痕向他走了几步逼近,开口说出的话却是很不能入耳的:“那怎么办?做。爱的时候也要怕吗?如果一直用正面的姿势做,你会尽早习惯吗?”
“什、什么……”郁舟瞳孔失神了一分,下意识后退半步。
“当初是你说不要修为再无涨进的废人,如今我修为飞涨,你又怕我。这是什么道理,郁舟?”润玉痕轻轻用手指抬起郁舟的下巴,让他与自己对视。
在当初,郁舟说出决绝之言时,润玉痕的道心就当场四分五裂。
他放弃了所有,而郁舟放弃了他。他却还是想强求挽回与郁舟的姻缘,不惜堕魔。
一旁,陆照火刚刚头部受了重击,识海动荡嗡鸣,眼前阵阵发黑,一时支撑不住地侧倒在地。
经过刚刚一番缠斗,他们已经从殿内打至了殿外。
陆照火已经事先勒令,不准剑宗任一修士擅自行动、参与争斗,他不愿让无辜者卷进这场纠纷。
而魔族这边,没有润玉痕的指令,也按兵不动,只是静止地、乌泱泱地压在上空。
宫羽令乘光御风,身处魔族大军之首,悬浮于云端,神色漠然地垂眼俯瞰下方,一手持箭,一手挽弓,拉至圆满,遥遥地向下瞄准陆照火。
郁舟是最先发现宫羽令的举动的。
他瞬间感到被一股寒意浇遍全身,因为明白了宫羽令的意图——宫羽令要射杀陆照火。
郁舟登时甩开润玉痕的手,闪至陆照火身侧。
郁舟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拿出了一把弓。
当初宫羽令送给他的那把金丝楠木弓。
郁舟将唇瓣紧抿得泛白,也用力扯出满弓,银光烁烁的箭簇上扬,对准云端上的宫羽令。
他并不是想要射宫羽令,而是准备着如果宫羽令真的将箭射出,那他也会随之射出,与宫羽令的箭对冲抵销。
但,宫羽令的射功几乎是天下第一,他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拦截宫羽令的箭。
郁舟眉心微蹙,他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非杀陆照火不可,宁愿暂时结盟都要杀陆照火。
天上地下两方肃然对峙着,无数双眼睛都注视着郁舟与宫羽令。
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若比箭术,必定是宫羽令胜。
结果谁也没想到,宫羽令放水了,不仅放水反倒护着郁舟,射中一支同时射向郁舟的暗器。
那枚暗器来自一只急功冒进的魔族,以为自己如果暗杀了下方那名纤瘦的修士能算军功一件。
而郁舟的箭却意外射中了宫羽令的左胸口。
宫羽令一身金甲白袍,血溅当场,白袍染血格外鲜红刺目。
宫羽令眉眼缓缓下垂,微微张嘴似欲说什么,却是咳出一口血沫。
血珠落下的那一刻。
郁舟也怔怔地、反应不过来地落下了一颗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