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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教十字村位於利物浦西南方向十英里之外,村子不大。這裡住著一位醫生,名字叫阿羅西烏斯·拉那,年紀有三十多了。當地人對他的祖先一無所知,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反正他最後來到蘭開夏郡的這個小村莊裡定居了下來。關於這位醫生,當地人只瞭解兩個事實;一個是拉那先生是在格拉斯哥獲得他的行醫資格的,並且他的醫術很精湛;還有一個就是,無可置疑,拉那醫生先祖的種系一定是來自熱帶,他的面板顏色很黑,黑得簡直就和印度人差不多了。然而,他的主要特徵表明,他是一個歐洲白人,待人謙恭有禮,殷勤周到,儀表堂堂,這表明他具有西班牙白人血統。他的面板黝黑,頭髮也很黑,粗黑濃密的眉毛下生著一雙黑色的大眼睛,目光炯炯有神,這和英格蘭鄉村普遍的那種亞麻色或者是栗子的那種紅棕色面板形成了鮮明的對照。這個新落戶的人很快就以“主教十字村的黑面板醫生”之名為當地人所知。最開始的時候,這個稱呼代表一種嘲笑和奚落,甚至還有侮辱人的意味兒;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稱呼竟然變成了一個榮譽稱號了,為整個村子所熟知,這個黑面板醫生的聲名甚至越過這個小鄉村的範圍,遠遠地傳播開來。

因為,事實證明,這個新落戶的人,是一個醫術很高明的外科醫生,同時他在內科方面的醫學造詣也很深。過去這個地區看病都找愛德華·羅伊大夫,羅伊的父親是威廉姆斯·羅伊爵士,羅伊爵士曾是利物浦的顧問醫生,但是遺憾的是,羅伊大夫並沒有繼承他父親的天賦,而拉那醫生,憑藉著他的醫術和風度,很快就擊敗了羅伊大夫,成為這個地區看病的人尋醫問診的首選。拉那醫生在社交方面的成功,也和他專業領域裡所取得的成功一樣快。特別是他在對貝爾頓勳爵的二兒子詹姆斯·羅易議員所做的手術大獲成功以後,簡直可以說這就等於在當地的上流社會開了一張通行證,他的談吐又那麼風趣有魅力,風度翩翩,揮灑自如,於是拉那醫生很快就成為了社交場合最受歡迎的人。拉那醫生的先祖世系不明,在當地也沒有什麼親戚,反倒成為一種助益,有時候更利於他在社交方面取得進展,而不是成為一種障礙,這位外表英俊的醫生以其鮮明硬朗的個性為自己在社交方面很快開啟了局面。

拉那醫生的病人們在這位醫生身上只找到了一個缺點——就找到了一個——在他身上。那就是他鐵定現在還是一個單身漢。拉那醫生住的房子非常大,那麼這個缺點大家就看得更清楚了,而且,眾所周知,他在行醫方面很成功,這也就讓他收入不菲。當地喜歡做媒的人不斷地給他介紹符合條件的女士與他認識,但是幾年時間過去了,拉那醫生依然未婚,最後大家漸漸地都似乎明白了,他一定是因為某種原因而必須保持著單身狀態。有人甚至想得更多,斷言拉那醫生早就已經結婚了,他就是因為要逃避他早年的婚姻給他帶來的不幸後果,所以他才選擇棲身在主教十字村這樣一個小地方。就在那些做媒的人絕望地最終放棄了給拉那醫生牽線搭橋的時候,這時,拉那醫生突然宣佈,他與利夫莊園的弗朗西斯·莫頓女士訂婚了。

莫頓女士很年輕,她在這片鄉村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她父親詹姆斯·哈爾達恩·莫頓是當地一位非常有名的鄉紳,擁有的財產和土地都很多,還曾經當過主教十字村的治安官。但是,莫頓女士父母雙亡,她唯一的哥哥阿瑟·莫頓繼承了家族的財產,莫頓女士現在就和她哥哥生活在一起。莫頓女士身材高挑,舉止端莊,她以性格堅毅而聞名於鄉里,當然,她的性格有時候也很急,甚至顯得有些魯莽。她與拉那醫生在一次鄉村舞會上相遇,彼此給對方留下的印象甚好,於是這段友誼迅速發酵,雙方互生愛意。他們二人彼此都深愛著對方。當然,他們在年齡上有一段差距,拉那醫生當年三十七歲,莫頓女士當年二十四歲;除去這個因素以外,這樁婚事實在挑不出來什麼毛病了。他們二人於二月正式訂婚,按照計劃和安排,婚禮預備在八月裡舉行。

六月三日,拉那醫生收到一封從國外寄來的信。在主教十字村這樣的小鄉村裡,當地的郵政局長同時也兼任著閒話傳播局局長一職,主教十字村的郵政局長班克萊先生就是這樣一位局長,他手上可是掌握著不少他的鄰居們的秘密呢。關於這封特別來信,班克萊先生只評論過一句,說這封信的信封顯得很古怪,信封上的筆跡出於男子之手,郵戳上顯示寄信人的地址是阿根廷共和國的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這是班克萊先生所知的第一封信,還有人從國外給拉那醫生寫信,這也是他在把這封信交給郵遞員之前對這封信特別關注的主要原因。這封信在三日當晚就由郵遞員準時投遞了。

第二日早晨——也就是六月四日——拉那醫生去莊園看望了莫頓女士,他們兩人促膝長談了很久,隨後人們發現拉那醫生離開莊園時的神情十分焦慮和緊張不安。莫頓女士一整天都待在她自己的房間裡沒有出來,她的僕人好幾次看到她在抹眼淚兒。在接下來的一星期裡,這個變化的情況在整個鄉村幾乎成為了一個公開的秘密,他們兩人的訂婚泡湯了,拉那醫生的行為表現得極為可恥,他辜負了這位年輕美麗的女士負心而去,莫頓女士的哥哥阿瑟·莫頓說要用馬鞭狠狠地鞭打拉那醫生。至於拉那醫生到底在哪方面辜負了莫頓女士,詳情尚不得而知——大家議論紛紛,眾說紛紜,有人說是因為這,有人說是因為那,全是瞎議論;不過,眾人觀察到,拉那醫生一定是良心上過不去,感覺自己負罪,因此,他會捨近求遠,到幾英里之外的教堂去參加主日活動,而不是就近經過利夫莊園莫頓女士的窗下,這樣做的目的就是要避免再次見到這位年輕的女士。與此同時,醫學雜誌《柳葉刀》上刊登了一條廣告,廣告內容是要出售診所,雖然沒有提診所具體的名字,但是有人立刻看出要出售的診所就是位於主教十字村拉那醫生的診所,這就意味著拉那醫生已經準備放棄他在這個鄉村所取得的成功了。這就是當時的情形,然而,就在六月二十一日星期一的晚上,整個事情又有了新進展,原本只是鄉村裡一件丟人的醜聞,卻最後演變成為一個慘劇,引起了全國人對此事的關注。六月二十一日當晚發生的一切,也就是引起整件事情起大變化的事實顯得頗為離奇,引人注目,要把這件事說清楚,就必須關注許多細節。

經常住在拉那醫生房子裡的就是他的女管家,一位非常受人尊敬的上年紀的婦女瑪莎·伍茲和一個年輕的女僕瑪麗·皮林。馬車伕和手術室裡幫忙的醫生助手在外面睡,不住在醫生家裡。拉那醫生習慣晚上在他的書房裡坐診,書房就在手術室旁邊,而手術室和書房都位於房子的另一翼,距離僕人住的房間很遠。手術室這邊有自己的一道門,為的是方便患者出入,因此醫生接待患者而不為任何人所知是完全有可能的。實際上,當病人來晚了,拉那醫生通常會讓病人走手術室的這道門就診,而女僕和女管家是習慣早早就退下了的。

就在六月二十一日當晚,瑪莎·伍茲在九點半的時候走進拉那醫生的書房,發現醫生正伏案寫字。她對醫生道了聲晚安就出來了,然後她就讓女僕睡覺去了,她自己則忙活著一些家務,一直忙到晚上十一點。當女管家回到自己的房間時,整幢屋子的時鐘剛好敲響十一點。她在自己的房間裡待了大概有十五到二十分鐘,突然聽到一聲尖叫,聲音很顯然是從屋子裡面傳出來的。她靜靜地傾聽,可是,尖叫聲並未持續。她感到這聲尖叫很蹊蹺,因而警覺起來,因為這尖叫聲實在是太響了,聲音淒厲而急促,她披上自己的睡衣,小跑著以最快的速度向拉那醫生的書房走去。

“誰在那兒?”瑪莎·伍茲敲起書房的門,這時,書房裡邊有人高聲問道。

“先生,是我——我是伍茲夫人。”

“我請你讓我單獨待著。現在立刻回到你自己的房間去!”書房裡面的人高聲說道,讓女管家感到放心的是,這聲音的確是她主人的聲音。不過,聲調兒有些嚴厲罷了,不太像她主人平日裡的風格,這讓她感到有些驚訝,同時也感到有些委屈。

“先生,我還以為是您在叫我呢。”她解釋道,但是書房裡再也沒了聲音。伍茲夫人返回自己房間的時候看了一眼時鐘,時間剛好是晚上十一點半。

在十一點和十二點之間(伍茲夫人也不是十分肯定具體時間是幾點幾分),有病人來找拉那醫生就診,可是,病人敲門卻無人應答。來找醫生看病的人是麥丁夫人,她是村裡雜貨商的妻子,雜貨商患上了十分危險的傷寒症。拉那醫生讓麥丁夫人隨時注意觀察她丈夫病情的最新變化情況。麥丁夫人看到書房裡的燈亮著,就開始敲手術室的門,可是裡面沒有人回應,她最後得出結論,醫生一定是外出給病人瞧病去了,於是她返回了自己的家。

從拉那醫生的屋子通往大路有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旁邊還有路燈照著亮。當麥丁夫人從手術室的門那兒折身返回的時候,她看見一名男子正在這條人行道上走著。麥丁夫人想這個人或許就是剛剛給人看完病的拉那醫生,於是她就待在原地等著醫生,可是沒想到這人竟然是主教十字村年輕的鄉紳阿瑟·莫頓先生,這讓她感到十分驚訝。在路燈的燈光照射下,麥丁夫人注意到阿瑟·莫頓當時很激動,他的手裡拿著一條狩獵時用的長鞭。莫頓先生走到手術室的門前停了下來,麥丁夫人走上前同他打招呼。

“醫生現在不在屋裡,先生。”麥丁夫人說道。

“你怎麼知道?”莫頓先生聲色俱厲地說道。

“我去過手術室看過了,先生。”

“我看見屋子裡亮著燈,”這位年輕的鄉紳說道,他邊說著邊抬起頭看向通往大路的那條小道兒。“那他就在書房裡,對嗎?”

“是的,先生。但是,我敢肯定他一定出去了。”

“好吧,他一定還會回來的,”年輕的莫頓先生說道,然後就經過手術室的大門走了,而麥丁夫人就回家了。

凌晨三點的時候,麥丁夫人的丈夫老毛病又犯了,情況很嚴重,她感覺她丈夫的情形有些不對,於是決定再也不能耽擱了,一定要叫來拉那醫生看看。麥丁夫人快要走到拉那醫生手術室的時候,讓她感到驚訝的是,她發現有人正蹲在月桂樹灌木叢裡埋伏著。可以肯定,那兒蹲著的人是個男人,麥丁夫人確信那一定是阿瑟·莫頓先生。因為麥丁夫人心裡記掛著丈夫的病情,於是沒有對這個插曲過多注意,她急急忙忙要完成自己請大夫的差事。

當麥丁夫人走到房子跟前的時候,她驚訝地發現醫生書房裡的燈仍然亮著。於是她敲響了手術室的大門。沒有人應答。她一連敲了幾回,卻一點兒反應也沒有。麥丁夫人想,看上去拉那醫生睡覺去,或者是外出行醫都不太可能還把燈留著,麥丁夫人突然想到,或許拉那醫生就在他的椅子上睡著了。她敲了敲書房的窗戶,屋內同樣沒有任何反應。麥丁夫人發現,在窗簾和窗戶的木框架之間有一個大口子可以看到屋子裡面,於是她就順著這道縫隙向屋裡看去。

屋子不大,屋子中間擺著一張大桌子,桌子上方掛著的燈很大,把室內的一切照得清清楚楚,屋子裡到處擺的都是醫生的書和各種器具。屋子裡看不見有什麼人,麥丁夫人也沒有看到其他什麼古怪的東西,除了在桌子另一頭兒的地毯上放著一隻髒兮兮的白色手套。麥丁夫人的眼睛越來越適應室內的光線,她突然發現桌子另一頭兒的地毯上還有一隻靴子,尤其讓她感到恐怖萬分的是,她原來以為是一隻手套的東西竟然是一名男子的手,這個男人就平躺在地上。麥丁夫人意識到很可能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於是她就跑到醫生房子的前門,叫醒了女管家伍茲夫人,她們兩個女人先打發女僕到警察局去報警,然後就一起衝進了醫生的書房。

在拉那醫生的書房裡,在桌子遠離窗戶的那一邊兒,拉那醫生面部朝上躺在地上,並且可以斷定,他已經死了。一目瞭然,他死前受到了暴力攻擊,因為他的眼睛上面有黑眼圈兒,他的臉部和脖頸處也都有外傷淤血的痕跡。他身體腫脹的情況說明,醫生的死因可以基本判定,他是被人扼死的。醫生身上穿著他平常穿的那身工作服,但是腳上穿著一雙布拖鞋,這是醫生全身上下唯一還算乾淨的地方。地毯上留下的痕跡很明顯,尤其是靠近門的那一塊區域,可以看見髒靴子的腳印兒,姑且可以假定那是兇犯留下的。情況很明顯,有人從手術室的大門進到書房裡面,殺死了醫生,然後就逃跑了,這一切都沒有被人看見。根據地上腳印兒的形狀和死者受傷的情況進行推定,攻擊者應該是一名男性,這完全可以肯定。但是,除此以外,警察很難再發現什麼新的情況了。

沒有跡象表明室內發生了搶劫,醫生的金錶還好好地放在醫生的口袋兒裡。拉那醫生在房間裡放了一個非常沉的現金匣子,現金匣子是鎖住的,開啟以後發現裡面是空的。伍茲夫人對此有印象,匣子裡通常放著一大筆錢,但是恰好在那天醫生要用大筆現金支付所欠下的玉米款,因此可以做出這樣的推測,匣子裡的錢是用來支付了,而不是盜賊所為。房間裡只有一樣東西不見了——而這件丟失的東西頗能使人產生正常的聯想。那就是莫頓女士的肖像,本來是放在一邊兒的小桌子上的,但是現在這張照片已經被人從相框裡拿了出來取走了。伍茲夫人記得很清楚,當天晚上她在等拉那醫生的時候,相框裡的照片還在,而現在相片已經不見了,只留下了相框。而另一方面,在地板上還撿到了一副綠色的眼罩,女管家實在記不起來以前有誰用過。然而,這副綠色眼罩,很可能是一位醫生所有,同樣也沒有跡象表明,它和這樁謀殺案存在任何聯絡。

那麼,最大的嫌疑只能集中在一個方向上了,年輕的鄉紳阿瑟·莫頓先生立刻被逮捕了。對他不利的證據雖然都屬於間接證據,但是足以導致定罪。莫頓先生深愛著自己的妹妹,那麼既然他的妹妹和拉那先生之間的關係已經破裂,而且人們一再聽到他對於他妹妹的前男友的攻擊性言論,那麼對拉那先生進行報復就顯得順理成章了。如上所述,莫頓先生還被人看見晚上大概十一點鐘的時候走在通往醫生住宅的小路上,手裡還拿著一條狩獵用的長鞭。那麼,根據警方的推論,莫頓先生和拉那先生起了衝突,因為恐懼或者是憤怒的高喊聲響亮到足以引起伍茲夫人的注意。當伍茲夫人前來檢視動靜的時候,拉那醫生已經做好了決定要親自和莫頓先生了結這樁事兒,於是醫生就吩咐女管家回房間去了。這場談話持續了很長時間,雙方的情緒變得越來越激烈,最後談話演變成了武力衝突,在隨後的搏鬥中醫生喪命。屍檢結果表明,死者的心臟存在著病變現象——可能是死者生前自己並不知道的一種情況——就死者具體的情況而言,是他的身體在受到傷害之後繼而心臟病發作,而這種心臟病對一個身體健康的男子並不構成真正的致命傷。阿瑟·莫頓事後從相框中取出妹妹的照片,然後朝自己的家走去,他蹲在月桂樹灌木叢裡就是為了避開正在往醫生住宅走去的麥丁夫人。這就是檢方準備向莫頓先生提起控訴的理由,當然,他們也認為這樣處理這個案子,還有許多問題沒有得到很好的解決。

而另一方面,對於被告一方來說,莫頓先生在為自己做無罪辯護的時候有很大的優勢。莫頓先生富有激情,性格開朗奔放,他深愛著自己的妹妹,而且幾乎受到所有人的尊重,所有人都喜歡他,他天性純良,本質率真,很難讓人想象他這樣的人竟然會去犯罪。他本人對這件事的解釋則是,他當時急於和拉那醫生進行一次正式談話,討論一些非常緊急和重要的跟家庭有關的事項(從他最初開始陳述一直到他陳述結束,他都拒絕提到他妹妹的名字)。他本人倒並不否認這次正式談話很可能涉及一種讓人感到難堪的場面。他聽一個病人說醫生外出了,因此他等醫生回來一直等到凌晨三點,到三點鐘的時候他還是沒能等到醫生,於是他就徹底放棄,回自己的家了。至於說到拉那醫生的死,他說他知道的情況並不比逮捕他的警官知道得更多。莫頓先生一度是死者生前的密友;但是,情勢使然,他這個人又不願提起這些不為人知的情況,這樣就不能不使他的情緒產生一些微妙的變化。

有很多事實可以證明他的清白。可以確定無疑的是,拉那醫生在當晚十一點半的時候還活著,好好地待在他的書房裡。伍茲夫人可以發誓,說十一點半的時候她的確聽見拉那醫生本人在說話。現在已淪為階下囚的莫頓先生的朋友們為此爭辯說,很可能那個時候不是莫頓先生一個人在屋裡待著。最初吸引了女管家的那一聲尖叫,以及她的男主人異乎尋常地讓她迅速離去以保持寧靜的不耐煩的態度,似乎都能夠證實當時屋內應該不止一人。如果情況是這樣的話,那麼拉那醫生遇害的時間,很可能就在女管家聽見他主人的聲音和麥丁夫人第一次敲手術室的門沒有引起拉那先生的注意之間。但是,如果拉那先生就在這個時間死亡,那麼可以確定阿瑟·莫頓就是無罪的,因為,麥丁夫人是在這之後才在醫生住宅的大門那兒遇見這位年輕的鄉紳的。如果這種假設能夠成立,那麼在麥丁夫人遇見阿瑟·莫頓先生之前,有人是和拉那醫生待在一起的,這個人會是誰呢?還有,這個人想要謀害醫生的惡意動機又是什麼呢?現在,大家都同意這樣一個判斷,如果被告的朋友們能夠對這一點提供出有價值的線索,就能證明被告是清白的,只是要證明被告的清白和無辜還要走很長的一段路。但是,與此同時,公眾也可以公開發表自己的意見——而且,正如公眾所說的那樣——在死者遇害的那個時刻,除了這位年輕的鄉紳來過以外,根本就沒有什麼其他人;而另一方面,有充分的證據和理由可以說明,阿瑟·莫頓先生去見死者很明顯是懷有惡意的。當麥丁夫人第一次敲手術室的門的時候,拉那醫生已經離開了書房去睡覺了,或者也有可能,正如麥丁夫人所認為的那樣,醫生那時候外出了,返回住宅的時候正好發現阿瑟·莫頓先生在等他。而被告莫頓先生的支持者則特別強調以下事實,莫頓先生的妹妹弗朗西斯的照片原來放在書房裡,現在卻被人取走了,而警方搜查她哥哥的房間時卻沒有找到這張照片。然而,這個事實實際上也說明不了什麼問題,因為莫頓先生在他被逮捕以前有足夠的時間把照片銷燬。因此,這個案子裡唯一可信的證據——就是那些地毯上留下的泥濘腳印兒了——可是由於這些腳印兒是留在地毯之上的,因而無法進行有效提取,從中也無法得出什麼有益破案的結論來。相反,最能肯定的倒是,如果非要說這些留在地毯上的腳印兒一定是被告留下的,這就有些不近情理了,儘管調查表明,被告當晚穿的靴子上確實沾滿了泥。因為,出事的當天下午下過一場暴雨,所有在雨中走過的人的靴子上都一定沾滿了泥。

以上就是對這個離奇而又頗有些浪漫色彩的系列事件的枯燥無味的陳述,現在,這樁發生在蘭開夏郡的殺人案,已經成為公眾關注的焦點了。拉那醫生先祖的來歷不明,他開朗明達的性格特點又讓他顯得超凡脫俗,現在被指控為謀殺犯嫌疑人的那位鄉紳的社會地位,以及案發之前所涉及的那場戀愛和訂婚行為,所有這一切糾結在一起,引起了全國人民濃厚的興趣。整個英倫三島的人們都在談論發生在主教十字村的這樁命案,有許多人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對案發事實予以解釋;不過,最保險的說法是,對所有這些解讀這樁離奇特殊的案件的人來說,他們都沒有預料到,案件的結局竟然會是這樣,所有關注此案的公眾同樣也是始料不及,這樁案件的發展和結局在庭審的第一天就引起了巨大的轟動,在庭審的第二天達到了高潮。在我動筆陳述本案之前,《蘭開斯特週報》已經連篇累牘地對本案做了十分詳盡的報道,現在這些報紙就擺在我面前,因此我就沒有必要再重複敘述了,我在這裡只想講講這個案子的大略情況,不過,在講案子之前,我想說的是,庭審第一天,正是被告的妹妹弗朗西斯·莫頓女士給破案提供了最有力的證據。

波洛克·卡爾先生,是這次庭審當中檢控方的公訴人,在庭審開始的第一天,用他嫻熟的職業技巧列舉了大量的事實向被告的辯護律師漢弗萊先生首先發難,庭審局面越來越明朗化,漢弗萊先生想要扭轉這種對被告的不利局面看來是很困難的。好幾位證人被傳喚到法庭之後,宣誓並做證,用明確無誤的證詞證實,被告阿瑟·莫頓先生,也就是這位還很年輕的鄉紳,在拉那醫生悔婚之後,對醫生曾經有過惡意攻擊的言論,還有人證實,莫頓先生對自己的妹妹態度很粗暴,有虐待其妹的惡意傾向。麥丁夫人則在法庭上重複了她的證詞,證實現在法庭上站著的嫌疑人莫頓先生在案發當晚很晚的時候去過拉那醫生的住宅,還有一位證人做證說,嫌犯是瞭解拉那醫生喜歡獨自一人住在他的住宅的一頭兒這個習慣的,莫頓先生選擇當晚夜深時來到醫生的住宅就是因為這個時候他能完全掌握被害人拉那醫生的命運。這位年輕鄉紳宅子裡的一個僕人被迫向法庭承認,當晚他聽見動靜,可以證實自己的主人大概是在凌晨三點鐘回到自己的家,這就和麥丁夫人所陳述的內容聯絡起來並無二致了,麥丁夫人在第二次去醫生家的時候的確看見莫頓先生在這個時候蹲在醫生住宅附近的月桂樹灌木叢裡埋伏著,身旁的小路直接通往醫生的家。莫頓先生當時腳上穿的是滿是泥濘的靴子,也能和醫生書房裡留下的靴子印兒對上,二者十分相似,庭審時旁聽的公眾感覺到,公訴一方對被告的檢控已經很充實了,儘管控方所提供的證據都屬於間接證據,但是值得注意的是,這些證據都很真實很完備,是很有說服力的,就此而言,這個法庭上的嫌犯的命運可以說已經被判定了,除非辯護律師還能夠提供出一些讓人意想不到的證據才足以推翻對被告殺人罪名的指控。檢控方罪證呈現和指控完全結束已經是下午三點鐘了。下午四點半,法庭再次開庭,結果出現了新的意想不到的一幕。我把法庭上出現的戲劇化的這一幕,從我上面已經提到過的那份報紙裡摘錄出來,只是省略了辯護律師在法庭下午剛開庭時所做的最初的陳述部分。

法庭裡座無虛席,甚至人滿為患,許多人都跑來旁聽,辯護律師在下午請出的第一位證人竟然是嫌犯的妹妹弗朗西斯·莫頓女士,這在人群之中立刻引起了不小的轟動。我們的讀者朋友一定還記得,正是這位已經和拉那醫生訂婚的年輕女士,又遭遇醫生突如其來的悔婚,使得她哥哥莫頓先生怒不可遏,於是驅使後者去犯罪殺人。然而,莫頓女士不論是在警察對這樁兇殺案的偵查階段,還是在後來對嫌犯的審訊階段,顯示出她本人和殺人罪行沒有任何直接的介入和牽連,而辯護律師竟然把莫頓女士作為請出的第一個證人,所有在法庭旁聽的公眾無不感到十分奇怪。

弗朗西斯·莫頓女士,身材高挑,長著一頭褐色的頭髮,實在是一個很漂亮的美人兒,她用一種低沉但卻十分清晰的聲音在法庭上做證,儘管這樣,在法庭旁聽的公眾還是能很清楚地看出莫頓女士在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莫頓女士在作證的時候,隱隱提到她和拉那醫生訂婚,又輕描淡寫地說到後來拉那醫生退婚的事兒,她說其實這沒什麼,這只是與拉那醫生的家庭相關聯的一件有關個人的私事,並無不當之處,後面她又說道,她始終認為她哥哥對拉那醫生的仇恨是非理性的,是缺乏剋制精神的過分行為,莫頓女士這樣一番表述,讓法庭上的人滿座皆驚。在回答辯護律師向她提出的非常直接的問題時,莫頓女士回答道,對於拉那醫生悔婚一事,她並沒有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也沒有感到自己受了委屈,她對拉那醫生談不上有任何的怨恨之情,並且在她看來,拉那醫生在這件事上表現出了足夠的紳士風度,彬彬有禮,舉止大方,甚至值得讚揚。而她的哥哥莫頓先生,在並不掌握此事背後的全部事實的情況下,看法與她本人大相徑庭,莫頓女士被迫承認,儘管她一再懇求自己的兄長別衝動,她哥哥還是對拉那醫生髮出了涉及人身安全的暴力威脅,隨後就在悲劇發生的當晚,公開說出他帶有惡意攻擊的那句話,說自己一定會“要了他的小命兒”。對此,莫頓女士說,她已經竭盡全力勸說她的哥哥不要衝動,要理性地對待這件事兒,但她哥哥剛愎自用,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就是一心要讓醫生好看,其實這只不過是他自己的偏見所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罷了。

莫頓女士陳述到此,很明顯,她的證詞與其說是對她的哥哥有利,毋寧說是做了對莫頓先生非常不利的反面證詞。接下來,辯護律師對莫頓女士繼續提問,很快又將整個辯護的過程引到另外一個方向上去了,這樣的辯護過程同樣也是法庭上旁聽的公眾始料未及的。

漢弗萊先生:“莫頓女士,你認為你哥哥有罪嗎?他要對這樁罪行負責嗎?”

法官:“漢弗萊先生,我不允許你這樣提問。我們現在是在進行庭審,所以我們要根據事實來提問——而不是談論個人的想法。”

漢弗萊先生:“莫頓女士,你知道你哥哥在拉那醫生的死這件事兒上是無罪的嗎?”

莫頓女士:“是的,我知道。”

漢弗萊先生:“你是怎麼知道的?”

莫頓女士:“因為拉那醫生根本就沒有死。”

聽了這話,法庭上立刻出現了不小的騷動,持續了很長時間,甚至一度中斷了辯護律師對證人的提問過程。

漢弗萊先生:“莫頓女士,你又是怎麼知道拉那醫生沒有死呢?”

莫頓女士:“因為我在拉那醫生被認為已經死亡的當天收到了他本人寫來的一封親筆信。”

漢弗萊先生:“你還保留著這封親筆信嗎?”

莫頓女士:“是的,但是我不願意在法庭上展示這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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