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瑟·柯南·道爾提示您:看後求收藏(恐怖集,失蹤的專列,阿瑟·柯南·道爾,大文學小說網),接著再看更方便。

請關閉瀏覽器的閱讀/暢讀/小說模式並且關閉廣告遮蔽過濾功能,避免出現內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

<h2>恐怖在雲端</h2>

過去,人們普遍認為,喬伊斯·阿姆斯特朗那所謂的殘損日記中敘述的事情是由無名氏精心炮製出來的惡作劇,丟擲這樣的日記用心險惡,其心可誅,絕對屬於人類的反常行為,現在,這樣的想法已經被所有仔細研究過日記裡面記敘的內容的人們否定了。即使是那些最富有想象力的企圖策劃製造惡作劇的人們,在杜撰以死亡和恐怖為主題的故事之前,他們也會猶豫不決,因為想要把幻想出來的那些病態、恐怖的事情與那些無可置疑和充滿悲劇性的真實事件聯絡起來是極其困難的。因此,儘管那些荒誕不經的陳述中所下的各種斷言是驚人的,甚至有時候是怪誕、恐怖的,卻依然可以迫使一般智力水平的人們最終接受所陳述的內容,並且深信不疑那些都是真實的,同時,我們也必須重新調整我們的觀念以適應陳述中所描述出來的新情境。看樣子我們居住的這個星球是被一層脆弱的不穩定的雲層所包裹起來的,雲層外面的險象非凡奇特,讓人覺得簡直不可思議。我在這裡盡力所描述的,是對原始檔案的一種複製,必要的時候,某些地方的敘述就是以斷簡殘篇的形式出現的,我向讀者朋友呈現的是全部最新的事實,在我展開我的陳述之前,我想說的是,如果有人還對喬伊斯·阿姆斯特朗所敘述的內容有所懷疑的話,那麼與R. N. 莫特爾上尉和海·康納先生有關的事實就無法得到合理的解釋了,因為,無可置疑,他們都是以喬伊斯·阿姆斯特朗所敘述的那種方式喪身殞命的。

喬伊斯·阿姆斯特朗所寫的殘損日記,是在一個被人們叫作海科克低地的地方發現的,海科克低地距離肯特郡和蘇塞克斯郡交界的維特海姆村有一英里遠。去年的9月15日,維特海姆村昌特利農場的農場主馬修·道得僱傭的長工,這個人的名字叫詹姆斯·福萊恩,他在海科克低地外圍的灌木叢籬笆旁邊的小路上拾到了一個石南菸斗。他在幾步以外的地方又拾到了一副已經破碎了的雙目眼鏡。最後,福萊恩在溝渠旁邊的蕁麻叢中看到一本帆布布面的書,撿起來一看原來是一個筆記本,裡面的紙頁都快要散架了,有些紙已經從筆記本中散落出來,就落在灌木叢籬笆上。福萊恩趕忙把這些散落的紙頁拾起來,但是有一些,包括筆記本中的第一頁,再也沒有找回來,真是讓人感到遺憾,這麼重要的資料,竟然不能以完璧儲存下來。長工福萊恩把筆記本交給自己的僱主,他的僱主又把筆記本交給了哈特菲爾德的J. H. 阿瑟頓博士。這位紳士覺得很有必要讓有關專家對這個筆記本里記的內容進行研判,於是,阿瑟頓立刻把這份珍貴的手稿上交給倫敦的航空俱樂部,現在,這本筆記本的原件就儲存在那裡。

這份手稿的頭兩頁已經散落了。所記內容的最後一頁也丟失了,但是這並不影響作者想要講述內容的完整性。可以從日記後面的內容推測丟失的開頭部分記敘的是喬伊斯·阿姆斯特朗先生作為一名飛行員所創下的驕人紀錄,這部分內容可以靠其他資料加以證實,事實上,證實的工作已經獲得進展,經核實阿姆斯特朗先生作為英格蘭的飛行員所創下的紀錄至今無人能夠超越。多年以來,他都被人們認為是最勇敢同時智商又是最高的飛行員,在他的身上,勇氣和智慧完美地結合了起來,他不但發明了許多新裝置,而且還進行了成功的測試,包括飛機上最常用的陀螺迴轉儀附加裝置就是他發明的,並且以他的名字命名。手稿的主體部分是用墨水筆寫成的,但是最後幾行是用鉛筆寫的,由於寫得太潦草,筆跡幾乎有些認不出來了——實際上,這些潦草的筆跡恰好能夠說明,作者為了急於記下某些十分重要的內容,所以邊駕駛著飛機邊急匆匆地在筆記本上寫著字。還要補充說明的是,筆記本上有好幾處汙跡,最後一頁和筆記本的帆布封面上都有,內政部專家在檢查之後已經證實,這些汙跡是血——很可能是人血,絕對可以肯定的是這些汙跡的血是哺乳動物的血。在對這些血跡進行分析之後,血跡中含有類似能導致人患上瘧疾的生物有機體,也就是瘧疾病菌,而大家都知道喬伊斯·阿姆斯特朗平日裡經常不間斷地發燒,這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例證,證明現代科學,尤其是生物化學分析這個新武器,已經能夠代替我們的探長進行調查工作了。

現在要說說這份劃時代的手稿作者的性格特點了。根據那些真正瞭解阿姆斯特朗的為數不多的幾個人的陳述,阿姆斯特朗是一個詩人,一個有夢想和有追求的人,同時他也是一個好的機械師和發明家。他頗為富有,他的個人嗜好就在航空方面,他把他的大部分錢財都花在他的這個嗜好上了。阿姆斯特朗擁有四架私人飛機,都存放在靠近戴維茲的私人機庫裡,據說去年他用這些飛機至少升空飛行了一百七十次。他已經退休,心緒不佳,總是避開社交場合和他那個圈子裡的朋友。丹格菲爾德上校,要比其他任何人都更瞭解阿姆斯特朗,他說阿姆斯特朗的性格變得越來越古怪,發展下去可能會造成非常嚴重的後果。阿姆斯特朗習慣在飛機裡放一把散彈槍,這樣的習慣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明。

還有一個對阿姆斯特朗的心靈產生震撼的事件是莫特爾上尉在上天飛行的時候墜機了,可以想見這件事所產生的恐怖效應。莫特爾上尉試圖創造新的高空飛行紀錄,結果他從三萬英尺的高空掉了下來。悽慘的情形實在難以言表,莫特爾上尉的腦袋兒找不見了,只能靠他僅存的身體和四肢來進行辨認。每次在飛行員聚會的時候,根據丹格菲爾德上校的敘述,喬伊斯·阿姆斯特朗都會帶著一臉神秘的笑容問大家:“向上帝禱告吧,莫特爾的腦袋兒到哪兒去了?”

在另外一個場合,就是在位於索爾茲伯里平原的飛行學校裡,在飛行學校的學員們吃過正餐之後,喬伊斯·阿姆斯特朗挑起了一場辯論,他問大家,飛行員在飛行時總會遇到的永遠不變的危險是什麼。有人說是遇到讓飛機突然下降的向下氣流,有人說是飛機上天前沒檢查出來的機械故障,還有人說是飛機轉彎兒時出現翻擺,阿姆斯特朗聽完學員們的發言之後只是聳了聳肩,卻不願說出他自己的觀點,然而他給大家留下的印象是,他的看法要和他的同行們已經提出的所有觀點都不一樣。

還值得大書特書的是,在喬伊斯·阿姆斯特朗本人完全消失之後,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即從他對自己個人事務的精細安排程度來看,他對這場災難的發生是有強烈預感的。所以,我現在所講述的內容,要從筆記本中那三張被血浸透的紙上所記敘的內容開始,這部分是對他的死亡註解最為重要的詮釋,這三頁紙上寫著:

“儘管如此,我在法國蘭斯與科塞利和古斯塔夫·雷蒙德兄弟倆兒一起吃飯的時候,我發現他們二人根本就沒有意識到高空領域還存在著什麼特別的危險。我並沒有真正說出我頭腦裡認識到的這種危險,但是我與這種危險離得那麼近,如果他們有相應同樣的經歷和想法的話,他們應該不會不說出來的。然而,他們兄弟倆兒只是腦袋空空、心存虛榮的傢伙,除了想要在報紙上看到自己愚蠢的名字的想法之外,他們就沒有任何可以稱之為思想的東西了。要注意到這樣的事實,這很是有趣,他們兩個誰都沒有飛到過兩萬英尺高空以上。到目前為止,人類坐在熱氣球中,還有那些登山家們,他們所到達的高度都曾超越過這個高度。飛機一定要飛過這個高度才會進入到那個危險區域——如果假定我的預感是正確的話。”

“現在,我們人類操縱和駕駛飛機已經有二十多年時間了,有人也許會問出這樣的問題:那麼,你所說的這種危險為什麼人類時至今日才會遇到呢?對這個問題,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在過去,引擎的動力還不夠大,一百馬力的格諾姆或者格林引擎就被認為可以滿足各種需要了,飛行受到很大的限制。而現在,三百馬力的引擎只是一般標準通用的了,沒有人會對此感到奇怪,飛到高空也變得越來越容易,越來越普通。在我們年輕的時候,我們中的有些人還記得,格羅斯憑藉飛過一萬九千英尺獲得了世界範圍內的巨大聲名,而飛越阿爾卑斯山被人們認為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我們現在的標準已經無限制地提升了,僅僅就在去年一年時間裡,高空飛行就有二十次之多。這麼多次高空飛行也並沒有對飛行員的身體產生什麼傷害。三萬英尺高度的高空飛行一次又一次被飛行員突破,飛行員除了感覺有些寒冷和咳嗽得比較厲害以外,似乎也沒有什麼不適。那麼這一切證明了什麼呢?一個人訪問過這個星球達一千次之多,但從未看見過一隻老虎。然而,老虎的確存在,如果這個人闖入叢林偶然碰到老虎,他就會被老虎吞噬。高空之上也有這樣的叢林,生活在這片叢林裡的生物要比老虎壞得多的多。我認為遲早它們會佔據整個叢林。其中一撮兒就位於法國西南部波城——比阿里茨地區。我現在是在英格蘭維爾特郡的家中寫這些文字,另一撮兒正好就在我頭頂上方的空域。我幾乎可以肯定,第三撮兒在德國洪堡——威斯巴登地區上方的空域。”

“最初,正是這名飛行員的失蹤讓我對這個問題進行思考。當然,每個人都說他們最後墜落大海了,但是這個解釋根本無法讓我滿意。首先,法國出事兒的飛行員叫維里爾,他的飛機殘骸在法國的巴約訥附近找到,但是他的屍體卻沒有找到。還有巴克斯特,他也消失了,可是他飛機的引擎和飛機上的鐵質構件卻在愛爾蘭東部的萊切斯特郡被找到了。在那件飛行員失蹤案裡,埃姆斯伯裡地方的米德爾頓醫生當時正用望遠鏡注視著這次飛行,他說就在雲層遮蔽他的視線之前,他看見了巴克斯特駕駛的那架飛機,當時飛機飛行的高度很高,突然向上提升,繼之以連續的劇烈動作,就好像飛機被什麼東西猛地拽住了一樣,這種飛行動作他以前從未見過。這是巴克斯特留在人類視野裡的最後形象。各種報紙對他的飛機失事也都有報道,但是不能提供任何有價值的資訊。還有其他好幾個案子與此很相似,接著又出現了海·康納之死。對於這樣一樁發生在空中的沒有解決的懸案,饒舌閒談何其多也,那種每份半便士銅幣的報紙上的專欄文章又何其氾濫,然而,徹底調查此事真相的實際行動卻根本沒有人去做!海·康納駕駛的那架飛機體積很大,他從未知飛行高度上墜落下來。他從未離開過他駕駛的飛機,死在了駕駛員的座位上。他是怎麼死的?‘他死於心臟病,’醫生們說。一派胡言!海·康納的心臟就和我的心臟一樣結實。維納布林斯對此怎麼說?海·康納死的時候,他身邊唯一陪伴著他的就是維納布林斯。維納布林斯說海·康納渾身上下顫抖不已,就像一個受到了嚴重驚嚇的人一樣。‘他死於恐懼’,維納布林斯說道,但他無法設想海·康納到底害怕什麼。海·康納對維納布林斯只說了一句話,聽起來模糊不清,好像是說‘太恐怖了’。他們在進行驗屍的時候沒有取得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但是我可以從中得出有價值的結論。怪物!這就是可憐的哈利·海·康納說的最後那句話。他的確是被嚇死的,就像維納布林斯所認為的那樣。”

“還要說到莫特爾上尉的腦袋。你真的相信——任何人會真的相信——一個人的腦袋會因為下墜的巨大力量與他本人的身體齊刷刷地脫離嗎?嗯,好吧,或許,這也許是可能的,但是對我來說,我就堅決不信這就是發生在莫特爾上尉身上的情形。還有他衣服上的那些油脂——‘粘糊糊的令人作嘔,味道兒很難聞,’有人在驗屍時就這樣說過。竟然沒有人對此深思,這不是很奇怪嗎!而我思考過——但是,那時,我對此想了好久好久。我進行過三次攀升——丹格菲爾德上校過去常常嘲笑我把散彈槍放在我的飛機上——可是我從來就沒有飛到那樣的高度。而現在,我駕駛著這架新式輕便的保羅·維羅納飛機,憑藉它一百七十五馬力的羅伯牌兒引擎,我明天就能輕鬆地飛到三萬英尺的高空了。我將衝擊一下飛行紀錄。也許,我還會對其他什麼東西衝擊一下。當然了,這樣做很危險。如果一個人想要一邊飛行一邊還能避開危險的話,那麼他還是趁早兒退回到他的臥室,穿他的睡袍和法蘭絨鞋面兒的拖鞋去吧。但是,我明天就要去訪問那片空中叢林了——如果那兒真有什麼東西的話,我就一定會知道。如果我能順利返回,那麼我將立刻成為一個大名人。我的這本筆記本也許能解釋清楚我正在試圖幹什麼,以及我又是怎樣丟掉我的性命的。但是請你們千萬不要對發生在我身上的神秘事故妄下評論,更不要胡說八道,拜託了。”

“我選擇我駕駛的保羅·維羅納飛機來做這件事兒。當你真正決定做這件事兒的時候,你會發現沒有什麼能比得上單翼飛機了。博蒙特很早就發現這種情況了。單翼飛機有個好處,它不怕潮溼,而天氣看起來是陰天,似乎我們上天以後就會一直在陰雲裡面待著。單翼飛機是一種很漂亮的小型飛機,我操縱起來得心應手,就好像是騎在一匹馬齒還非常小的馬上一樣。它的引擎是十氣缸旋轉式羅伯牌兒引擎,工作起來可以達到一百七十五馬力。單翼飛機還經過各種現代化的改造,如封閉機身,有著平滑曲線的起落橇,剎車裝置很靈,還有帶支架的迴轉儀,三個檔位選擇,以及根據軟百葉窗原理對機身進行了變更和改造。我在飛機上放了一把散彈槍,配了一打兒彈藥筒,裡面裝的都是大號散彈。你們應該見見我的機械師伯金斯,是我親自指揮他把槍和彈在飛機上安置好的。我穿得就跟要去北冰洋探險似的,罩衫下面套了兩件運動衫,我選擇了那種內裡有羊毛的雪地靴,腳上還穿了厚厚的襪子,頭上戴著那種帶護耳兒的風雪帽,我還準備了一副已經用滑石粉處理過的護目鏡。天氣非常炎熱,我的飛機棚外熱到讓人感到窒息,而我卻在準備著攀登喜馬拉雅山的頂峰,因此不得不穿成那個樣子。伯金斯知道我要準備採取行動了,他懇求我把他一起帶上。或許我應該考慮可以這樣做,如果我使用的是雙翼飛機的話,但是單翼飛機只適合一個人飛——如果你還想從那架飛機上活著走出來的話。當然,我還帶著一隻氧氣袋兒;誰要想到達那個高度、創造紀錄而不帶氧氣袋兒,那他一定會被凍傷或者窒息——或者兩者同時發生,既被凍傷同時又陷入窒息狀態。”

“在我踏入飛機之前,我再一次仔細地看了看這架單翼飛機,看了看飛機方向舵的腳蹬兒和飛機的上升杆兒。到目前為止,就我所能看到的一切都很正常。然後我拉了飛機的引擎,覺得飛機運轉良好。我又放開了飛機的手剎,這架單翼飛機幾乎立刻就以最低飛行速度開始飛行起來。我在空中繞著我的飛機棚飛了一到兩圈兒,讓飛機的各種零部件兒正常運轉,做了個熱身動作,然後我就對著地面上的伯金斯和其他人揮了揮手,接著就轉為水平飛行,漸漸讓飛機爬升到更高的高度。這架單翼飛機就像一隻燕子那樣輕輕地掠過天空滑行了八到十英里,然後我把機頭拉起了一點兒,飛機就開始連續上升,向我頭部上方的雲堤飛去。做這個動作的時候一定要小心翼翼,一定要非常緩慢,要注意讓自己的身體慢慢適應大氣壓的變化。”

“這是九月的一天,對英國人來說,今天還算得上暖和,不過讓人感到有些氣悶罷了。時不時地空氣中會突然刮過一陣小風兒,從西南方向刮過來的——有時候,風突然變得很大,無從預料並且讓人措手不及,我立刻順著風向掉轉機頭繞上半圈兒避過風頭。我突然想起,這種氣旋風和大氣中讓飛機突然下降的氣穴的存在,過去常常是造成飛機失事的危險源——後來我們學會在飛機引擎上安裝一個能夠征服氣旋的動力裝置,這樣就能降低發生危險的機率。就在我到達高空雲堤的時候,高度儀顯示現在飛機已飛至三萬英尺高度,這時候雨下下來了。我簡直無法形容,雨下得有多大!雨點兒敲打著飛機的機身和機翼,有些還打在我的臉上,就像鞭子抽在我的臉上一樣,同時也把駕駛艙前方的玻璃弄得模糊一片,我什麼也看不見了。我放慢飛機的行駛速度,因為在這樣的降雨條件下駕駛飛機實在太痛苦了。我飛得越來越高,雨點兒現在變成了冰雹,我不得不掉轉機身逃跑。其中一隻氣缸現在停止了工作——一定是什麼地方堵住了,我想一定是這樣,但是我依然有很多動力讓我繼續緩慢地向上攀升。過了一會兒,看來麻煩已經過去了,不管這麻煩到底是什麼,反正它已經過去了,我又聽到氣缸發出的深沉飽滿的嗚嗚聲——十隻氣缸齊聲合唱,就像是一隻氣缸在工作一樣。這就是我們現代科技製作的消聲裝置乾的漂亮活兒。我們最終一定能用耳朵來控制我們的飛機引擎。就像人發出的長聲尖叫,吱吱聲,還有低沉的嗚咽之聲,這些機器在遇到麻煩的時候發出的聲音多麼像人發出的聲音啊!在過去的那些歲月裡,發動機發出的這些求救聲的能量完全都被浪費掉了,發出的每一種聲音最後又都被髮動機發出的新的巨大喧鬧聲全部吞噬。要是過去時代的那些飛行員們,還能夠活著回來看到現在飛機上的消聲裝置精巧的工作原理和完美的工作表現,他們恐怕會感慨萬千吧,而這是付出了多少飛行員寶貴的生命代價才換來的啊!”

“現在的飛行高度大約是三萬九千英尺了,我正在接近那片雲層。在我的身下,一切都很模糊,還在下著大雨,廣袤的索爾茲伯里平原隱約可見。我可以看見有六架飛機正在天上,就在我的下面在進行例行飛行,從我這兒看去,就好像綠色背景幕上飛著的六隻小燕子。我敢說,他們一定會感到奇怪,我待在這麼高的雲層裡面幹什麼。突然,我的機身下面形成了一道灰色雲幕,密度很大的水蒸氣在風力的作用下高速旋轉著,有幾滴甚至都打到了我的臉上。空氣黏糊糊的,十分陰冷,此時的飛行員是痛苦而又可憐的。但是幸運的是,我已經位於冰雹風暴的上方了,某種程度上,這畢竟是一種收穫。我周圍的雲又黑又厚,就像倫敦城裡的那種濃霧。我急於讓自己的視野變得開闊起來,就開始拉昇機頭向上飛,一直飛到飛機的自動報警裝置的警示鈴聲響起,然後我才開始讓飛機滑行起來。我駕駛的單翼飛機的翅膀上面全都是水,這讓我的飛機顯得過重了,起碼要比我料想的重得多,但是沒關係,現在我的飛機碰到的是較小的雲團,並且很快我就穿過了這些雲團的第一層。還有第二層雲團需要穿過去——那種半透明的乳色玻璃狀的雲,或者說,是那種羊毛狀的如絮白雲——現在我的飛機的上方,也就是我的腦袋上方,將近四萬英尺的高度,是一層白色雲團,像是根本無法穿過的白色天花板,而我的飛機下面,是一層黑色雲團,像是根本無法穿過的黑色地板,而我的單翼飛機就在這樣的天花板和地板之間,費勁兒地一會兒向上一會兒向下打著旋兒地飛行著。在這樣的雲層空間中唯有死一樣的寂靜,飛行員則處於一種絕對死寂的孤獨狀態之中。一大群身體非常小的像是水鳥的東西從我的飛機身邊飛過,數量還不少呢,它們飛行的速度非常快,徑直向西飛去。它們拍動翅膀形成的快速氣旋以及它們嘴裡發出的帶有音樂節奏的叫聲對我來說,不啻是一種美妙的享受,讓我感到歡欣鼓舞。我認為這些水鳥樣的東西應該是水鴨之類的吧,而我呢,我只不過是一個既倒黴又可憐的動物學家。此刻,我們人類也變成鳥了,我們人類必須學會好好了解一下我們現在眼中看到的這些鳥類同胞兄弟。”

“我機身下面刮過的風打著氣旋兒,攪動起厚厚的雲團,讓雲團感到很無奈。一旦雲團中形成一個巨大的旋渦,進而就會形成一個飽含著水蒸氣的旋渦中心,飛機穿過這個旋渦中心的時候就像是從一個大漏斗的上方透過一樣。我看了看遠方那個遙遠的世界。一架巨大的白色雙翼飛機在我的飛機下面飛過,在天空中佔據了不小的空間。我認為這架飛機是在布里斯托爾和倫敦之間飛行,專門提供早間郵政服務的那種飛機。它很快就飛走了,我的單翼飛機又開始獨自在雲層中穿行,這種偉大的孤獨狀態看來一時之間是不那麼容易打破的。”

“就在整十點之後,我的飛機開始碰到那片高空雲層的最下面一層的邊緣部分。從西面快速飄過來的氣流中飽含的水蒸氣既透明又精緻。風速一直在緩慢地加快,此刻吹起了一陣兒拂面的微風——據我目測,風速大概在一小時二十八米的樣子。空氣已經變得十分寒冷,儘管我的高度計顯示飛機現在只飛到了九千英尺的高度。飛機引擎嗡嗡作響執行得很完美,正處於它的最佳工作狀態,我們一起合作慢慢地向上抬升。前方的雲堤要比我料想的厚得多,但是最終飛機越過了它,雲堤變得薄了許多,在我面前變成了一層金色的薄霧,然後,一瞬間,我駕駛著飛機最終越過了它,我的面前豁然開朗,萬里無雲,金燦燦的太陽就在我的頭頂正上方——我的飛機上方是一片藍色的天空和太陽光照射出的金色,飛機下方是耀眼的一片銀色,我極目遠眺,一片巨大的閃著亮光的平原依稀可見。現在是上午十點過一刻,自動氣壓計的指標顯示此時飛機的高度在一萬兩千八百英尺。我繼續將飛機拉昇,同時注意力十分集中,耳朵仔細地聽著飛機發動機發出的低沉的嗡嗡聲,眼睛時不時地瞟著手錶,轉速指示器,燃油控制桿兒以及油泵。難怪飛行員被人們稱為最不怕死的那類人。同時有這麼多事情要讓你操心,你哪還有時間想到你自己。也就在這個時候,我才注意到,當飛機離開地面上升到一定高度的時候,飛機上的指南針是多麼的不可靠。在飛機上升到一萬五千英尺高度的時候,飛機上的指南針指示著東南方向,這根本就是錯的。現在最可靠的,能夠給我指示方向和方位的就是風和太陽。”

“我原本希望在這樣一個高度上行駛,飛機會處於一種永久的寧靜之中,但是隨著飛機的爬升,每上升一千英尺,風就變得越來越大。這臺人類製造的機器在遇到大風的時候呻吟著,顫抖著,我感覺不論是固定機身的鉚釘還是飛機的每個連線處都在顫抖,當我以極快的速度輕輕掠過氣流的時候,或是當我將飛機轉向的時候,我感覺我和飛機就像是風中的一片紙,也許,這種體驗,是人類從未感受過的。我感受著風向,不斷地掉頭,在風眼中嗆風航行,因為,現在這個高度根本不是我追求要超越的那個高度。我經過多次計算,我所說的那片空中叢林,位於英格蘭維爾特郡的上方,如果我只是在距離這個空域很遠的外層空域兜來兜去的話,那麼我所有的努力很可能就會付之東流。”

“當我到達一萬九千英尺高度的時候,時間已到正午時分了,風颳得如此猛烈,我帶有幾絲焦躁的情緒注視著我的飛機機翼,期待它們瞬間突然猛地一下折斷,或者是就此鬆懈下來不再工作。我甚至把我的座椅後面的降落傘的按鈕擰鬆,然後又把降落傘與我的皮製安全帶連線的掛鉤又固定了一下,以備隨時跳傘來應對所發生的最糟糕的情況。這架由機械師草率製作出來的航天器可是非同小可啊,上面繫著飛行員的身家性命啊,現在就到了那個時刻,要考驗它是否真的穩固。但是,好在它表現得很勇敢,在困難面前沒有趴下。每一根繩索和金屬支柱就像豎琴上的琴絃兒,不停地振盪著,發出吱吱的聲音,但是不管怎麼振盪、敲擊、碰撞,我欣喜地看到這架飛機仍然是大自然的征服者,是藍色天空當之無愧的女主人。人類的天性中的確有某種神聖的值得稱道的東西,人類適當地超越造物主強加給他的各種限制——升騰於萬尺天空之上,就如同此刻這架征服了天空的航天器所展示的那樣,顯示出一種英勇無畏的無私奉獻精神。休要妄論人類的退化和墮落吧!像此刻發生在天際的這樣的故事可曾在我們這樣一個獨特人群的編年史上記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嗎?”

“這就是我那時頭腦裡的各種想法,我繼續坐在我的座椅上,駕駛著這架有些傾斜的醜陋的飛機,風有時會吹到我的臉上,有時候又在我的耳邊呼嘯著,我身下的雲團就如同平地一般,距離我的飛機越來越遠,層層疊疊,雲團中間還有許多個銀色小圓丘,最後逐漸變成一馬平川閃著光的白色平原。但是,突然,我遭遇了一種以前從未遇到過的可怕的情況。以前我從我的同事那裡聽說過這樣一種情況,他們把這種難以處理的複雜情況稱作陶比倫旋轉,但是我從未遇到過如此強度的氣流旋渦。此刻,我剛才已經描述過的那種巨大的席捲一切的旋渦正像一頭怪獸一樣張著可怕的大嘴,準備吞噬一切送到它嘴邊的東西。沒有得到任何警告,我駕駛的飛機被猛地拖進其中一個氣旋。飛機順著氣旋流動的方向轉動了一到兩分鐘,速度之快,幾乎讓我完全失去理智,然後飛機突然下墜,最開始是機身的左翼,隨後整個飛機就向著這個真空大漏斗的中心墜落。我就像一塊兒石頭一樣掉了下去,瞬間就下降了將近一千英尺。要不是我座位上的皮帶緊緊地扣著我,我早就掉出飛機了,機身劇烈晃動,巨大的衝擊以及呼吸不到氧氣讓我處於一種半昏迷的狀態。但是,我總是能夠使出我的全部力量——這是我作為一名飛行員的一個了不起的優長之處。我清醒地意識到我下降速度變得越來越慢。此時,氣流旋渦是一個圓錐體而不再是一個大漏斗了,我駕駛的飛機現在就位於這個圓錐體的頂點位置。飛機在氣旋中經過了一陣兒猛烈可怕的扭動之後,我的整個身體已經被全都推向了飛機的一邊兒,我的身體緊緊地貼在飛機一側,努力地做著駕駛動作讓機頭避過風頭。我的飛機瞬即從氣流旋渦中脫離了出來,然後就快速地掠過天際。接著,儘管機身有些晃動,可是我還是很成功地調整了我的飛行動作,機頭向上,重新讓飛機進入到平穩的上升氣流之中。這回我的動作大開大合,盡力避開那些危險的氣流旋渦的陷阱,所以我很快就又進入到安全的行駛狀態了。就在下午一點鐘,我飛到海拔兩萬一千英尺的高度上了。尤其讓我感到高興的是,我駕駛著飛機快速越過了突然刮過來的一陣大風,飛機每上升一千英尺,空氣就變得越來越稀薄。另一方面,高空中的空氣也變得越來越冷,我越來越清醒地感受到反胃和噁心,這是一種很奇怪的反應,主要是由於空氣變得太稀薄了。我第一次開啟我的氧氣袋兒的開關,偶爾吸一口袋中的氧氣。這種感覺,如飲甘露,我感覺自己的血管中好像是注入了一劑興奮劑,我感到非常高興,心情非常愉快,就好像喝酒喝到了那個點兒上,腦子裡暈暈乎乎的。我大聲呼喊著,嘴裡唱著歌,繼續駕駛著飛機一路向上,向著那寒冷的更遠的外層空間駛去。”

“1862年格萊舍和考克斯威爾乘坐著熱氣球到達了三萬英尺高空,就在這個時候,他們二人突然失去知覺,當時格萊舍休克的情況要比考克斯威爾嚴重的多,我對他們所遭遇的這種情況非常清楚,這是因為他們操作熱氣球垂直上升的速度過快了。如果他們能循序漸進,緩慢上升,讓他們的身體慢慢適應上升對他們身體的影響,那麼大氣壓力就不會對他們的身體造成如此可怕的傷害了。我現在就跟他們處於相同高度,我發現由於自己操作得當,我甚至不用吸氧氣,也能夠不費勁兒地呼吸,而沒有什麼不舒服的感覺。然而,這裡實在太冷了,我飛機上的溫度計顯示為華氏溫度零度(譯者注:華氏溫度零度為攝氏溫度零下17.78度)。在我到達三萬一千英尺高度的時候,我的飛機距離地球表面已經將近七英里了,而我的飛機繼續緩慢地向高空爬升。然而,我發現,很明顯,越來越稀薄的空氣對我的飛機企圖繼續攀升的支援作用越來越小了,我屢次調整機頭向上抬升,結果卻是機頭抬升的高度越來越不理想。情況已經很清楚了,即便我的體重不大,飛機的發動機馬力強勁,但是在我行駛的前路上仍然橫亙著一道線,在這道線面前,我應當有所收斂了。更糟糕的是,我的飛機上的一個火花塞又碰到了麻煩,導致我的發動機時不時地啟動不起來。我的心又開始揪了起來,我十分害怕,害怕自己這次會無功而返。”

“大概就在這個時候,我碰到了最為奇特的事情。一縷煙霧嗖嗖作響從我的飛機旁邊掠過,隨即爆炸開來,發出響亮的嘶嘶聲,並向外噴射出一股水霧。在那一刻,我簡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於是我想起地球表面經常會有各種流星隕石從高空墜落,幾乎每一次,這些來自外層空間的隕石根本無法儲存下來,它們在接觸到地球外層大氣之後就氣化變成水蒸氣了。這對正在高海拔高空中駕駛著航天器的飛行員來說直接構成了一種新的危險,因為當我飛到將近四萬英尺高度的時候,就有這樣兩塊兒隕石從我的飛機旁邊掠過。在地球表面最外層的空間裡飛行,這種風險是真實存在著的,對此我再也不會懷疑了。”

“飛機上的自動氣壓計的指標顯示現在到達了四萬一千三百英尺的高度,我清醒地意識到飛機再也無法繼續向上飛行了。從生理角度上說,我還能夠忍受大氣壓力對飛行員所造成的擠壓力,還沒有到達一名飛行員所能承受的極限,但是我的飛機已經飛到她的疲勞極限所能承受的最大值了。此時稀薄的空氣再也無法對機翼提供任何支撐了,機翼經常翹起,最後機身慢慢地出現側滑,飛機現在懶洋洋的,行動很遲緩,就好像失去了控制一樣。飛機的引擎很可能已經盡了全力,眼看著還可以再往上飛一千英尺,但是發動機老是點不著火,發動不起來,一共十個氣缸,其中有兩個看起來好像根本就不工作了。如果這趟旅程結束時我還沒有到達我準備進行搜尋的那個區域,那麼今後我再也不想看到這架飛機了。可是,難道我真的不能達到這個目的嗎?此刻,飛機呼嘯著在高空中盤旋著繞著圈子,就像一頭怪鷹在四萬英尺的高空上飛翔著,我駕駛著這架單翼飛機,同時透過我的曼海姆護目鏡觀察了一下我周圍的環境。天空中此時一片清淨,根本就沒有出現我想象出來的那種危險,一點兒跡象也沒有。”

“我剛剛已經說過,我的飛機在滑翔著繞著圈圈兒。我突然靈機一動,我完全可以進行範圍更大的空域拓展飛行,開闢出一條新航道來。進入到叢林深處的獵人,如果想要找到他的獵物,那他一定要穿越整個叢林。我的理智告訴我,使我相信我假定存在的那片空中叢林就在英格蘭威爾特郡上空的某個地方。這麼說來,那片空中叢林現在就應該在我的西南位置。我透過太陽重新確定了一下我的方位,因為此時指南針已經指望不上了,而且,到了這個高度,地球上的任何痕跡根本就看不到——只能看到遠處銀色的雲團所形成的平原。然而,我還是盡我最大的努力找到了方向,我徑直朝著那個方向駕駛著飛機駛去。我估計了一下飛機燃油的存量,大概勉強還能支援一小時的飛行里程,但是我可以把我的飛機燃油使用到最後一滴,這樣就足夠支撐讓我最後到達那片空域了,至於說到返航,對此我是很有信心的,因為,一架製作精良的單翼飛機在任何時候都能夠把我帶回到地面。”

“突然,我的視野中出現了新的事物。在飛機前方,空氣本來像水晶一般透明,現在我卻感覺受到了某種物體的遮擋。這種新出現的事物,從外表上看是長得參差不齊的長長的絮狀物,現在它佈滿了天空,我只能把它比作一種非常精緻的煙霧。在太陽光的照射下,它懸吊在天空中,像花環一樣,有盤繞在一起的長鬚,在空中轉動並扭曲著自己的身體。當我的單翼飛機穿過它的時候,我意識到自己的嘴唇上有一層淡淡的油,機身的木製構件兒上也塗上了一層含有油脂的油汙。我可以確切地感受到,有某種體積龐大的具有精緻形體的有機體正懸浮在這片高空大氣之中。那兒沒有生命跡象的存在。這種有機體尚未發展完全,在高空中綿延達數英畝,它的邊緣部分漸漸融化為遠處的虛空。不,它不應該是生命有機體。但是,它會不會是生命的遺蹟呢?最重要的是,它難道不會是生物有機體的食物嗎?它難道不會是某種怪物的食物嗎?就像海洋裡漂浮著的那些油汙最後竟成為體積龐大的巨鯨的食物一樣。這種念頭一直縈繞在我的腦際,此刻,我聚精會神,雙眼向前看去,我驚訝地看到了一片讓人感到驚奇萬分的景象,這番景象我敢擔保迄今為止人類根本沒有看到過。我本人是在今天看到的,對你們來說就應該是上星期四,我現在能夠祈求上天,允許我返回地球,把我看到的這番景象向你們訴說嗎?”

“你們想象一下吧,就像是水母一樣的生物正在夏日的海洋中游泳,它的形體像大鐘一樣,體積異常龐大——它的體積確實很大,我應當可以這樣判斷,要比聖保羅教堂的圓頂還要大得多。它體表的顏色是淡淡的粉紅色,還微微地摻雜著一種綠色,它的形體在深藍色天空的映襯下,給人的整體感覺是它的體積極為龐大,但身體的部位卻又顯得很纖細。它用一種十分精巧的韻律有規律地跳動著。它身體的下襬有兩隻長長的綠色觸角低垂著,前後搖擺著。它體態優雅,無聲無臭,在我的頭頂上方懸浮著,顯得既輕盈又脆弱,就像是肥皂泡兒一樣,它就是以這種自身特有的方式靜謐地顯示著自己的存在,說實話,這番景象頗為動人。”

“我駕駛著我的單翼飛機,輕輕撥動手中的方向杆兒,想轉上半個圈兒以便能好好看看這個美麗的生物,不承想就在很短的時間內,我發現自己的飛機已經置身於由同一物種所組成的飛行艦隊的包圍之中了,它們的外表都差不多,只不過大小有分別,其他的都沒有我剛才描述過的那個體格龐大的傢伙大。可以說,其中一些體格特別小,但是它們當中的絕大多數都和一個熱氣球的體積相仿,頂部長得都很相似,都有一個和教堂的圓頂一樣的蓋子。它們的身體組織的質地非常細密,顏色細膩均勻,這些都讓我想起了質地同樣細膩的威尼斯出產的玻璃。粉紅色和綠色相間,構成了它們身體組織的基本色調,但是它們都有一種十分可愛的彩虹色,以至於太陽光照射到它們精美的身體組織的時候會閃閃發光。它們大小不一,數量至少有上百個之多,它們就這樣從我的身旁飄過,這支由奇怪的無名精靈生物所組成的龐大空中編隊在空中啟航,真是蔚為壯觀——這種無名生物的身體組織和它們的形態與四萬英尺高空的純淨狀態完全合拍,對於一個已經習慣了地球表面看到的和聽到的一切的人來說,實在無法想象出竟然會有這樣一番匪夷所思的景象出現在你的面前。”

“但是,很快,我的注意力就被吸引到下面發生的新現象上去了——外層空間中出現了大量的毒蛇。它們扭動著自己的身體,速度非常快,它們的身體捲曲著,它們的身體是由又長、又細、又薄的像煙霧一樣的物質構成,它們在空中旋轉著行進,速度之快,幅度之大,匪夷所思,人的肉眼根本無法跟上它們的速度。這些猶如鬼魅一樣的生物體足有二十或三十英尺那麼長,但是要估摸出它們的腰長卻是非常困難的,因為它們就像一片煙霧一樣瀰漫在你面前,模糊一片,就好像它們隨時都會融化到空氣中一樣。這些像空氣一樣稀薄的毒蛇是煙霧狀的,它們是青灰色的,身體上有些黑色的帶子,這樣才能依稀辨認出生物有機體的體形。它們當中的一條毒蛇迅速移動著正好拂到了我的臉上,我頓時感到臉上好大一片又溼又冷,但是它們的身體構成卻好像根本就沒有任何實體,所以我也無法想出它們對我展開的這種攻擊會給我帶來什麼樣的生理上的傷害,看起來它們好像與走在它們前面的像大鐘一樣的生物體一樣對我並未產生實際危害。它們柔弱無骨,並無實體,就好像是海上一段破碎的波浪上漂浮著的泡沫一般。”

“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還有更為可怕的遭遇在等著我呢。從我的頭頂上方很高很高的地方飄下一團略帶紫色的水蒸氣,我最先看到這團水蒸氣的時候它的體積顯得還很小,但是隨著它離我越來越近,它的體積迅速膨大起來,最後一直膨大到有好幾百平方英尺之多。構成它身體的物質看似透明,就跟水母的身體一樣,其身體的緊緻和外形輪廓的鮮明都是我從前根本沒有見過的。它似乎也具備了生物體生理構造的外觀,尤其是在它身體的上方有兩片巨大的圓形凸起的部分,那應該就是它的眼睛了,在這兩塊兒巨型凸起的中間有一塊兒區域彎曲了下去,就像禿鷲的嘴一樣,顯得兇狠可憎。”

“這種怪物的存在實在是讓人感到恐懼萬分的,對我的威脅極大,它不斷地改變著自己身體的顏色,從最初淡淡的紫紅色一直變成暗淡的代表憤怒的深紫色,它飄舞在我的單翼飛機周圍,身體的顏色之深,以至於遮擋了太陽光,在我的單翼飛機上投下一道深深的印記。它巨大的身體上部有三處巨大的凸起部分,我只能把這三個凸起的部分叫作氣泡,我注視著這些氣泡,我確信,這些泡泡裡面一定充滿了質量特別輕的氣體,正是這些氣體的巨大作用才使得這些長得奇形怪狀和半堅硬的身體得以在空氣這麼稀薄的空間裡漂浮起來。它移動的速度非常快,很輕鬆地與我駕駛的單翼飛機保持著同樣的節奏,它的飛行速度在每小時二十英里以上,它在我的上空盤旋著,就好像是在為我護航,可是這樣的護航實在是太讓人提心吊膽了,與其說它是在為我護航,倒不如說是空中的掠食者在等待從天而降猛然施以重重一擊的機會。它前進的方式——移動速度實在太快,以至於你根本無法跟上它的速度——它的身體先是向前伸出一條長長的帶有黏性物質的狹長彩色飄帶一樣的帶子,然後它的身體緊接著相應扭動著向前拉伸。它的身體富有彈性,就像一整塊兒凝膠一樣,在前後兩分鐘之內,它的身體絕不會保持同樣的形狀,然而它身體的每一次變化都讓它變得更加面目可憎和讓人討厭,同時也要比上一秒鐘對我產生更大的威脅性。”

“我清醒地意識到大事不妙。這個怪物可怕而又醜陋的身體上的紫色紅暈每顯現一次,就好像在提醒我這樣一個可怕的現實。它那好像瞪起來的雙眼總是直勾勾地瞪著我,眼神兒冷漠,邪惡,冷酷無情,帶著對我的無比憎恨,如果它那對兒凸起還能叫作眼睛的話。我把我的單翼飛機機頭降低,徑直向地球表面飛去,想要逃出它的勢力範圍。我正在這樣操作的時候,漂浮在空中的這個巨大怪物,突然像閃電一樣向我伸出了一隻長長的觸角,它的觸角就像一道光和一條皮鞭一樣輕輕地搭上並立刻從前往後捲住了我的單翼飛機。當這個怪物的觸角剛一碰到發燙的引擎的時候,它立刻發出了響亮的嘶嘶聲,觸角一下子趕快又倒捲回空中,它巨大而又扁平的身體縮小了不少,就好像是突然感受到巨大的痛苦一樣。我繼續降低機頭,採用滑翔下降作業,但是這個怪物又有一隻觸角伸了過來,捲住了我的單翼飛機,但是,這回它的觸角卻被髮動機裡的螺旋推進器給剪斷了,從飛機的引擎中飄出來一段段類似彩煙的東西。隨後,一條長長的,滑動著的,帶有黏性的,像一條毒蛇一樣的東西從我的身後向我襲來,牢牢地捲住我的腰部,想要把我從飛機的機艙裡拽出來。我用拳頭猛擊捲住我腰部的它身體的一部分,手指尖兒深深地陷進它身體光滑而又黏糊糊的表面,有一刻兒我都成功了,扯開了它捲住我腰部的那部分身體,可是我剛解開這兒,我的雙腿立刻又被它身體的另外一部分給捲住了,這樣一鬆一緊,猛地一拉,我的身體傾斜,幾乎快要倒在我的飛機座椅上了。”

“當我仰面倒下的時候,我舉起我的散彈槍向著這個怪物連續開火,儘管,當時的實際情形看起來就好像是小孩子手裡拿著一支玩具槍去攻擊一頭大象,很難想象人類有什麼武器能夠給這樣的龐然大物造成什麼真正的損傷。儘管實力懸殊,我還是開火了,我瞄得很準,打得也很準,比平時的射擊不知準了多少倍,因為,隨著一聲響亮的爆炸,這個醜八怪背部的大水泡被獵獸用的大型鉛彈炸出了一個大口子。情況再清楚不過了,我的猜想是正確的,這些巨大的氣泡裡面充滿了一些能夠讓這個怪物整個身體漂浮起來的奇特氣體,現在這些氣體全都放出來了,說時遲,那時快,這個怪物巨大的雲狀身體立刻就斜向了一邊,它拼命地想要重新找回平衡,而它白色的嘴狀物則噼啪作響,大大地張開,像是在表達自己的狂怒情緒。但是,我剛才勇敢嘗試、開火射擊的時候,我的單翼飛機已經是機頭向下開始滑行了,儘管飛機的發動機還在工作,但現在發動機的螺旋推進器和地球的重力加速度一起形成合力,我就像一塊兒隕石一樣一路向地球表面墜落。在我的身後,遠遠地,我看見一個暗淡了許多的黑紫色的物什在迅速變小,最後融化到那片藍色天空之中。我已經從那片可以致人死命的外層空間叢林中脫身了,我現在安全了。”

“一旦從險境中脫離出來,我立刻關閉了我的單翼飛機的發動機,原因很簡單,飛機開足馬力以全速從高空向地面墜落飛行,這麼快的速度再加上重力加速度很快就會讓飛機散架的。這架光榮的飛機現在正從海拔將近八千英尺的高空一路滑翔著向地面俯衝——首先進入的是高空中銀白色的雲堤那一層,隨後進入的是雲堤層下面的風暴雲那一層,最後,飛機在四周雨滴包圍之中才進入到地球的表面大氣那一層。當我穿過雲層的時候,我清楚地看到了飛機下面布里斯托爾機場的跑道,但是,因為我的油箱裡還有一些飛機燃油,我又繼續向內陸飛了二十英里,最後燃油耗盡我不得不在距離阿什科姆村還有半英里的地方迫降了。我在那兒向一位騎著摩托車的路人要了三罐汽油,然後重新起飛,於當晚六點十分在德維茲的我自己家的牧場裡輕輕著陸,在經過這樣一次奇特的旅行之後,此前還沒有人類嘗試過進行這樣的高空飛行,並且能夠成功地回到地面來講述這樣一個故事。我欣賞到了大自然的奇景和美麗,我還看到了高空外層空間裡的那些可怕景象——我所看到和欣賞到的巨麗之美以及我本人所經歷的恐怖情形,都是遠遠超出人類的知識領域的。”

“現在,我的計劃是,在我將自己看到的和所經歷的一切告訴全世界之前,我將再到那片空中叢林去一次。我這樣做的原因是,在我將這個故事講給我的同胞們聽之前,我一定得取得一些證據,鐵的證據,向我的同胞證明這一切都是真的。其他人很快就會跟隨我一起去那兒,將證實我所說的全都是事實,這將成為現實,然而我還是希望能成為確證這一切的第一人。那些可愛的彩虹般發光的空中泡泡,要捕獲它們,應該說不是很難的。它們有它們自己固定的漂浮軌道,漂浮的速度也不是很快,這樣的話,飛行速度很快的單翼飛機就可以在它們悠閒地漂浮的時候,在中途進行截擊。當然,很有可能,把它們帶回到地球的大氣表面的時候,它們會全部消融在大氣中,那麼我就應當從它們的身體上取出一些沒有固定形狀的膠狀物帶回到地球表面作為證據。只要能取得這樣一些東西,那麼就可以確證我所言不虛了。是的,我一定要去,即便是冒著生命危險我也要去。那種紫色恐怖事物的數量應該不會太多。很可能我一個都碰不上呢。如果我再碰上,那我就立刻駕駛著飛機俯衝。就算碰到最壞的情況,我還備著散彈槍呢,並且我的知識,關於……”

不幸的是,寫到這兒,手稿的一頁丟失了。下一頁紙上寫的有字兒,是用很大的字型散亂地寫著:

“四萬三千英尺。我再也看不到地球了。它們就在我的下面,有三個。上帝幫幫我吧,這樣的死實在太可怕了!”

這就是喬伊斯·阿姆斯特朗所陳述的全部內容。關於他的一切資訊,再也沒有發現任何新的情況。他駕駛的單翼飛機墜毀後的碎片掉落在巴德——盧新頓先生的禁獵區裡,該地位於肯特郡和蘇塞克斯郡兩郡交界之處,幾英里之外,就是筆記本被發現的地方,人們把這些飛機碎片都拾了起來。如果這個不幸的飛行員的理論是正確的話,這片空中叢林,就像他所稱謂的那樣,只存在於英格蘭東南部的上空,當時的情形似乎是他以全速駕駛著他的單翼飛機駛離這個空域,卻被這些可怕的生物攆上,它們把阿姆斯特朗的飛機吞噬了,出事兒的空域也就是後來飛機殘片被發現的地點的上方的外層空間。一想到這樣一幅畫面,阿姆斯特朗駕駛的單翼飛機在天空中輕輕掠過,那些叫不上名字的可怕生物在單翼飛機下面輕快地飛著,切斷了單翼飛機與地表聯絡的一切可能,然後逐漸地縮小包圍圈兒,最後將單翼飛機整個兒吞噬,這對任何一個心智健全,對人類理性看得很重的人來說,都不是一件想去細思詳評的事兒。有許多人還在嘲笑我在這裡記錄下的種種事實荒誕不經,對此我是很清楚的,但是這些人必須承認,喬伊斯·阿姆斯特朗的確是消失了,我在這兒只想用喬伊斯·阿姆斯特朗本人的話來對這些人的態度做出評價:“這個筆記本里所記的內容可以解釋我正要嘗試做的事兒,以及我在做這件事兒的時候又怎樣失去我的生命的。但是有一件事兒你必須明白,這絕不是在對各種事故和神秘的事情胡說八道。”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都市小說相關閱讀More+

娛樂:我靠抄書成了全球首富

越過山丘

超級女神護花系統

公子柳

南江十七夏

玖月晞

升遷太難?不如安心乾點實事

這肉有毒

怒江之戰1

南派三叔

從今天開始當首富

齊州九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