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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眠低著頭,他的聲音低緩徐徐。

走廊狹窄,推著病床經過的醫護人員還是不慎撞到了程珩一。

岑眠被他護在裡面,程珩一的胸膛碰上她的鼻尖。

清涼的薄荷氣息撲面而來,蓋住了醫院裡濃重的消毒水味道。

頭頂上方,程珩一問她:“撞到你了嗎?”

岑眠搖搖頭。

“行吧。”她小聲地說,“你們有你們的難處。”

等了兩個小時,夏夜的父母終於趕到。

岑眠到醫院門口接,在人群裡,一下看見了那個正在東張西望的中年男女。

女人滿臉愁容,焦急不安,腰間還繫了一條沾滿油汙的圍裙,忘了摘下來。

男人穿著印有某地產商名字的T恤,軍綠色的褲子很長,褲腿被磨破,衣服上灰濛濛的。

夏母見到岑眠,便開始詢問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啊,中午打電話,不就只是發燒嗎,怎麼就病重了啊?”

岑眠已經瞭解了夏夜的病情,卻不知道該如何與夏夜父母說。

程珩一開口:“具體情況等見了夏夜的主治醫生再說吧。”

血液科在三樓。

夏父夏母跟醫生談話時,岑眠他們沒有進去,既然夏夜的父母來了,他們作為局外人,沒有再摻和的必要。

中途有別的患者敲門進到辦公室找醫生。

透過開啟的門縫,有女人的哭聲傳出來。

“現在哭有什麼用。”醫生無奈,“知道小孩是這樣的情況,就該早點帶來看病,現在發展到白血病晚期,更難治了。”

他的話無異於殺人誅心,程珩一坐在外面,皺了皺眉。

果然,女人哭得更大聲了。

血液科的醫生非常繁忙,和夏夜的父母談了二十多分鐘後,就被來來往往的護士和患者家屬叫走了,多得是緊急的病例要他處理。

夏母哭得沒有力氣靠自己站住,被夏父攙扶著走出辦公室。

她一邊哭,一邊胡亂地拍打旁邊的丈夫。

“我那時候都說了,叫你帶夏夜去市裡看、去市裡看,就你捨不得那點路費和檢查費。”

夏父的表情頹唐,一言不發。

夏母哭得歇斯底里。

程珩一上前去勸:“已經過去的事情,後悔也沒有用了。夏夜現在的情況,及時接受治療,不是沒有希望。”

他的語氣溫和而理性,讓人沒來由的信任。

夏母抓著他,不停詢問,程珩一耐心安撫,夏母的情緒逐漸穩定下來。

岑眠望著程珩一,覺得比起夏夜主治醫生的埋怨和憤慨,程珩一對待家屬的態度,更像是春風徐徐。

她在國外唸書的時候,去過紐約的薩拉克湖度假。

偶爾在湖畔散步時,經過特魯多醫生的墓碑,在他的墓誌銘上寫著——

“To Cure Sometims,To Relieve Ofen,To Comfort Always.”

“有時治癒,常常幫助,總是安慰。”

這一句話,至今仍然常被醫學界各方引用。

岑眠以前不太懂,現在看著程珩一,她好像有些懂了這句話的意思。

護士聽說患者的家屬來了,重新拿著告知書過來。

“簽完字,先去把錢交一下,小孩有醫保嗎?”

夏父接過簽字板,搖了搖頭,嗓音沙啞地說:“沒有醫保。”

護士打量了兩人的穿著,思索片刻,提醒說:“沒有醫保報銷的話,ICU的費用會比較高,一天大概要七八千。”

“……”

夏父簽字的手頓了頓。

夏母眼淚汪汪,望著他:“夏有生!”

長久的停頓後,男人放下了簽字板和筆。

“……”

岑眠的視線凝在他身上。

夏有生的背微微佝僂,單薄而瘦弱,像是一個懦弱的生存者。

他一步一步,朝樓梯口走,一邊走一邊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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