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茲·紐金特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奧利弗,只有他知道一切,利茲·紐金特,大文學小說網),接著再看更方便。

請關閉瀏覽器的閱讀/暢讀/小說模式並且關閉廣告遮蔽過濾功能,避免出現內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

預產期的日子來了又走了,可我沒有收到任何訊息。但三個月後,她給我寄來一條粉色的醫院腕帶,上面寫著“康德爾寶寶”,我猜想,她這是想讓我改變主意所做的最後一次嘗試吧。這次的郵件中沒有書信,看到她沒給孩子用我的姓,我鬆了一口氣。看樣子我有孩子了,是個女寶寶。

一個沒人要的孩子也有了一個沒人要的孩子。有其父,必有其子,這話看來確實沒錯。還有好些老話都可以用來形容我和我父親一脈相承的共同點。跟他一樣,我也不想要孩子。也許我比他更壞,我根本就不承認這個孩子,可勞拉是個聰明人,如果連邁克爾出櫃的事都無法被他們的家人接受,那勞拉一定很清楚,要把這樣一個所謂的“私生子”帶回家會有多麼困難重重。

1974年8月,我聽說勞拉要回家了。可沒人提到有個孩子的事。我估計她是把孩子送人收養了。我希望那個孩子能有一個愛她的家庭。但在我內心深處,我始終有些懷疑從頭到尾究竟有沒有這樣一個孩子存在。我懷疑勞拉是否有可能根本就沒有懷孕。猜想她甚至有可能去墮了胎,或是流產了。為什麼她給我寄來那條腕帶,卻沒有附上孩子的照片?如果她真是想說服我留下孩子,怎麼會不給我寄張照片呢?並且,我的直覺告訴我,勞拉不會這麼輕易就放棄她的孩子。她比我要勇敢。

10月,我在校園裡看到了勞拉,但並沒有跟她碰面。她很瘦,看上去病懨懨的,而且不太想跟人來往的樣子。有傳言說她患了抑鬱症。邁克爾找到我,問我能不能跟她聊聊。我無法拒絕。一天,我在圖書館裡找到了她。當時她正站在人類學書籍區域的一面書架前。我跟她打了招呼,問她是否願意跟我一起喝杯咖啡。她沒有說話,只是牽起我的手放在她幾乎有些凹陷的肚子上,停留片刻之後,她走開了。在我扔下她離開法國那天,她也做了同樣的動作。

我很生氣,給她寫了一封言辭含蓄的信,告訴她她做了正確的選擇,勸她要忘掉過去,繼續過她的人生。她沒有回覆我的信,而是把信還了回來。信被她撕成了碎片,從我的儲物櫃的縫隙裡塞了進去。

這丫頭明顯情緒很不穩定。就在一兩個月後,我聽說她退學了,接著,邁克爾給我打來電話說她死了。

我試圖做出一些反應,試著擠出幾滴眼淚。我以為自己會感到內疚或是憤怒,然而我卻只感到一陣奇怪的空虛,如果說世上真有靈魂,那麼我的靈魂深處又缺少了一塊。我拒絕過她、傷害過她,可我卻沒有任何感覺,只是覺得又少了一個會讓我回想起那個夏天的人。很遺憾,她竟不覺得自己的人生值得繼續下去。本可以有另一個男人能給她想要的愛。不管怎麼說,她是個很漂亮、可愛,很和善的女孩,而且在法國之行之前,跟她相處起來多數時候都讓人如沐春風。我認識的好些男人都渴望有機會跟這個迷人又難以捉摸的勞拉·康德爾約會。對她的死我很遺憾,但錯不在我。這些都不是我的錯。我本該大聲哀號或是氣得咬牙,不過那時的我已經受夠了被罪惡感所束縛了,如此內疚自責下去也毫無益處。

第二年,我以二等二級2:2,指英國、愛爾蘭等國家大學的一種學位登記,相當於美國大學GPA 3.0—3.29、中國重點院校平均分70分以上的成績。的成績從大學畢業了,這是個足夠好的成績。我本想自己做生意,做些進口紅酒之類的買賣,可我一沒資本二沒東西可以抵押,所以根本不可能實現。

出於經濟上的窘迫,同時也為了尋求一些指引,我甚至在某天晚上去了父親的家裡。按響門鈴之後,我後退一步等人應門,我看到窗簾動了動,他在窗簾縫裡看見了我,接著,窗簾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拉著合攏起來,大門始終緊閉著。

最後,我在內稅部找了個無聊的辦公室文書工作,身邊的同事都是些毫無野心的人,這是底層的生活方式,但薪水足夠我在拉格倫路上租一套公寓,這裡在都柏林算是稍微不錯的地段。搬家並沒有費太多工夫。我的家當只有一隻破舊的行李箱,還有一個垃圾袋,裝著我的杯盤碗碟和收音機。再有就是那個上了鎖的木箱子,鑰匙就在我的衣兜裡。

我的新家比從前的還要小,不過選地方最重要的原則,除了地段、地段,還是地段。我平時主要吃豆子、雞蛋和茶,節衣縮食一年之後,每年夏天我都會跟從前的老朋友們聚在一起出去旅行。我對大家隱瞞了我的工作,謊稱自己正在外交使節行列中奮力爭取上游。都是我的虛榮心在作祟。

1982年年初,我陷入了情緒低潮。我花了七年時間,終於從文書的職位上升一級成了書記官,可這只是因為有人死了騰出了位子。我受夠了這種窮得叮噹響的日子,受夠了一天到晚偽裝,受夠了我自己。在可以預見的將來,我似乎註定要繼續承受這樣的痛苦。沒有人能救我。我無法控制自己混亂的思緒,突然想起了那個曾經有機會能拯救我,卻被我殺死的人。我想起了那位善良的老先生和那個男孩,那時候我周圍都是正直體面的人,我也曾經有過改變命運的可能。在我房間衣櫃頂上,那個箱子在厚厚的塵土之下,對我發出了召喚。

這些年裡,我好幾次差點扔掉那些皮封本,想著這樣能減輕我的罪惡感。可我始終沒有。這樣做將會是一種褻瀆。他們代表著某種美好的東西,某種被我摧毀卻又最需要的東西。我無法解釋這種需要,至少在當時還不能。那一夜,在那個痛苦的時刻,我只想讓自己再回味一次那種美好。

我顫抖著雙手,開啟了那個箱子。我再次閱讀了那些故事。總共有二十二篇,有些已經被我整齊地列印了出來貼在皮封本里,還有一些是用顫抖的手蘸著墨水寫在零散的紙張上的,都被我小心翼翼地夾在了本子裡。在那之後,我一連一個星期都沒有睡覺,後來是在幾瓶廉價紅酒的幫助下,我才忘記了那個孩子,那些故事就是為他所寫,同時也忘記了寫下原稿的那隻手。回味過去是個錯誤。至少我當時是這麼認為的。

漸漸地,我發現這些故事可以成為我的救命稻草。如果祖孫二人還在人世,如果我有幸成了他們家庭的一員,這些故事是不是也會成為我的財產?我是唯一獲得老先生信任來謄抄這些故事的人。為什麼?為什麼要選擇一個素不相識的愛爾蘭男孩?為什麼不選擇一位本地的學者?他為什麼選擇了我?既然讓·呂克無法再從這些故事中獲益,那麼,我又為何不能呢?我告訴自己,那場火災只不過是一個小騙局出了岔子之後的結果,以此來為自己的抄襲行為辯解。一旦下定決心之後,一切就變得容易了。我只需要用英語把故事重新改寫即可,把所有容易被識別出來的細節都改掉,穩妥起見,還要用筆名來發表。如果印刷量能達到數千本,我興許可以靠這個給自己換一個安穩的未來。

我接觸的第一家出版商就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這樣的興趣給了我信心,我請了一位經紀人,他很快為我敲定了一份報酬空前豐厚的合約,前提是我可以立刻交出至少十部續篇。我立即買了一套高檔亞麻西服,然後拿著簽約預付款以分期付款的方式購買了一輛跑車。

一個月後,在我經紀人代理的另一位作家的新書釋出會上,我遇到了艾麗斯,她將會給我的書繪製插圖。當我看見她筆下菲利克斯王子的初稿時,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沒有任何指導的情況下,她準確地捕捉到了九年前去世的那個法國小男孩的神韻。

我邀請艾麗斯假期時跟我們一小夥人一起去帕羅斯島。勾引她的手段都是經過我精心策劃的,沒想到竟然出人意料地容易,託巴尼那個小丑的福,事情變得更加易如反掌,他不但同意了他女朋友跟我出去旅行,還安排跟她母親一起在艾麗斯離開期間幫忙照看尤金。不過這些都不會對最後的結果有任何改變。她後來告訴我,當時她已經先入為主地愛上了我,因為我的故事深深地打動了她。

到第一本書順利出版的時候,我已經深信是我寫了那些故事。先行反響非常不錯,我立刻就想到,如果我獲得了成功,如果我有了令他驕傲的理由,也許父親會改變對我的態度,於是我給他發去了新書釋出會的邀請函。他沒有出現。之後,我再也沒有聯絡過他。

和艾麗斯結婚後,我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我想,只要艾麗斯接受了沒有兒女,接受了把那個傻子放在療養院,她應該也挺幸福的吧。不過我的婚外情時不時會惹怒她,有時我會不小心被她捉到現行,不過通常都是因為她做了什麼事情惹我生氣,我才會故意讓她發現。不過,對於我最陰暗的秘密,我從來都無比謹慎,它被我放在木箱子裡鎖了起來。

然而,我這個溫順的妻子竟遠比我想象的要陰險狡猾。三個月前,她結束了在法國的烹飪課程一個人回來了。莫婭沒有回來,她終於鼓起勇氣離開了她丈夫,跟她在烹飪學校認識的一個法國男人在一起了。我很久以前就已經意識到莫婭是個麻煩,正在想辦法甩掉她,可她一直不肯接招。現在莫婭為了另一個男人離開了阿康,而不是因為我,這倒是令我如釋重負,但不得不承認,我的自尊心的確有些受傷。

我留意到艾麗斯回來以後變得特別安靜,幾天前莫婭一大早從法國打來的一通電話讓我很是不安。莫婭現在沒什麼好顧忌的了,她會不會惡意地把我們之間的私情對艾麗斯抖出來?從前艾麗斯抓到我出軌之後,通常都一連好幾天哭哭啼啼對我冷冰冰的一言不發,接著在對我一通指責之後氣鼓鼓地搬到客房住上整整一個月,直到我保證跟那個婊子一刀兩斷並永不再犯。可我很清楚,這一次給她的傷害會更大。艾麗斯一直把莫婭當成朋友,而且不同於我以往那些長不過三個月的私情,我和莫婭的私通已經持續了數年之久。當我跟她提起莫婭的事情,她只是說阿康一定會很傷心,但也希望莫婭能找到她的幸福,可艾麗斯的情緒卻很是怪異。她身上突然生出一種自信,讓我不免疑心。我猜想她也許知道了我和莫婭的私情,但得知莫婭已不再是個問題後,便就此釋然了。我告訴自己,要麼是莫婭的離開讓她多了些安全感,要麼就是她感覺自己比拋夫棄子的莫婭高了一檔。但我想錯了。

在她回來四天後,在一個寒冷的11月的夜晚,艾麗斯精心準備了一頓美餐,用餐期間她什麼也沒說,直到我們開始品嚐餐後甜點覆盆子蛋糕卷。

“這道甜點的方子是你在烹飪學校學來的嗎?”我故作輕鬆地說道。

“真有趣,你居然會問這個。我在那裡過得很有意思。不過你從來沒問過我們究竟是去的什麼地方。我給你看看學校的傳單。”

我先是看見了“克洛尚”幾個字,接著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城堡的照片,我一下子驚訝得啞口無言。

“薇洛妮剋夫人對你可是印象非常深刻呢。”

我還是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她站起身,拿走了我手裡的叉子,彎腰把臉湊到我面前。

“你是個冒牌貨,是個騙子,是個小偷!”

我給了她一拳。這應該是世上最自然的反應了吧。

真正諷刺的是,在艾麗斯發現我的詭計時,我實際上正在創作自己的書。這是第一本真正由我本人撰寫的作品,它壓根就不是一本兒童書籍。書中所寫的是一個非常陰暗的故事,講述的是被忽視、拋棄、丟失而悲傷的孩子。大致上是以該隱和亞伯的故事為原型而創作的。也不知我這個靈感是從何而來。

我的老天,寫作實在太無聊了。開頭是最困難的,六十頁的內容花了我近五年的時間。前二十四年裡,我所做的都是閱讀、分析句法、翻譯,然後用我可靠的同義詞典對文中的詞彙做一些調整,去掉其中的法語特徵。這項工作也很不簡單,也非常考驗技巧。然而,事實就是,寫作不是我所擅長的。在文森特·達克斯這個身份的偽裝下,我時常接受媒體的採訪,我常說《太陽王子》系列故事書完全是下筆一氣呵成的。這是我自己跟自己開的一個小玩笑。現在我開始自己提筆寫作,才明白為何其他作家會被我的話激怒。好吧,他們的話也常讓我困惑啊。

“我天生就是寫作的料!”他們會說,或者是,“我不可能幹別的!”真是可悲。

如果有人肯費心想想,我的確也肯定過老先生寫下這些書的功勞,看我的筆名就知道。

我的妻子,從前我一直以為她是隻怯懦的小老鼠,可她現在已經磨尖了利爪,顯露出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貓科動物的傲慢。在我從納什酒吧短暫消遣回來之後,我發現她已經開啟了木箱子上的鎖,那些皮封本就擺在她旁邊的餐桌上。她的行李箱豎在她旁邊,箱子在她從法國烹飪學校回來後才剛剛拆開包。看來她是準備離開我了。好啊,沒有問題。你可以走了。

可就在那時,她平靜地告訴我,行李箱是為我準備的,她要把那些書還給薇洛妮剋夫人,而我必須離開她的家。我說她簡直是在無理取鬧。根本沒必要這樣。我開始為自己辯解。把這些本可能會被廢棄的書拿去出版能有什麼害處?

艾麗斯根本不想聽我的解釋。她說我的整個人生就是一個謊言,她提醒我,正是因為這些書,她當初才會愛上我,還回想起我曾經對她說過的許多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話,什麼“沒有你我寫不出這些”“你是我的靈感源泉”之類的,還有我在文末致謝部分曾經寫給她的感激之詞:“……最後,還要將我最美好的祝福送給艾麗斯,沒有她這一切都無法實現。”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這三十年來一直忽略的一個事實,那就是你不一定要真的愛一個人,你愛的可以是你心目中想象的那個人。你可以將眼前的人理想化,把他們變成你所需要的那個人的樣子。艾麗斯愛的是她理想中的那個我。透過這樣或那樣的方式,我總算是把至今為止所有愛過我的人都殺掉了。

我的母親身在何處?她在哪兒?她難道沒有愛過我嗎?也許我把她也殺死了,殺死了那個妓女。

讓·呂克,我的小夥伴,我還記得你雙臂摟著我肩膀時微微彎曲的弧度,記得我把你馱在背上在露臺上走來走去時我背上的重量。

戴格斯先生,對我以慷慨和善意相待的戴格斯先生,你對我敞開你的心扉,還開啟你的家門熱情地歡迎我,可我回報你的,卻只有死亡,還有後來的偷竊。

勞拉,你是個心智健全的快樂女孩,直到我追求你,荼毒你的精神,把你逼上死亡的絕路。

強烈的羞愧感湧入我的腦中,我彷彿又變回了從前那個男孩,那個因為把果汁灑到身上而不配見自己父親,還被父親當牲口一樣檢查缺陷的男孩。

當我第二次毆打艾麗斯時,這些思緒在我腦中不斷穿梭著,我不斷地拳打、腳踢、撕咬著她,不停地撞擊、摔打、撕扯著。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都市小說相關閱讀More+

偶像竟是我自己

暮色北冥

四合院開局傻柱他叔

湯圓快吃飯

誰動了我的聽診器

凝隴

血色迷霧

保羅·霍爾特

專業剪紅線[快穿]

狐陽

年代:隨身農場被曝光了

龍都老鄉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