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禛扬声道:“太子殿下,臣观圣人似有不妥,不若今儿这祭祀就此作罢吧。”
太子皱眉,哪能中途而废,自来也没有这样的道理呀。况且,今儿这事传出去,民间得是什么声音?尹禛当然巴不得如此,可自己得考量的是以后。
他蹭的一下起身,才要说话。
就见五皇子跪在槛外朝这边挪,拉住了父皇的袍子:“父皇!父皇!您醒醒——您醒醒——”说着就喊:“此次祭祀太庙势在必行,这便启程吧。”
太子松了一口气,朝老五点了点头,这才过去扶住了天和帝。
天和帝一把甩开太子,还是陈念恩过去扶了,“陛下,咱走吧!百姓说祭祀太庙能除掉邪祟,此一去,必能除尽……”
太子蹭的一下看向陈念恩,你这说的是什么?
宫里有邪祟了,帝王都压不住?这满地的牌位都是邪祟?
陈念恩一把捂住嘴,满脸都是‘我失言’了。
天和帝一出来,外面跪着的都起身,退到两边,等着圣上过去之后缓缓的跟上。
桐桐跟着往前走了,走了几步回头去看那些牌位:这些不肖子,每一个人落后几步,亲嘴将牌位给摆放回去。
而今,那里的牌位就剩下先太子的了。
也好!
她对着牌位笑了笑,二公主跟在后面带着几分气恼的问说:“王妃笑什么?”
桐桐愣了一下,指向牌位的方向,“我刚才仿佛是看见一个人,穿着杏黄的衣衫,负手站在槛内……不过我像是看错了。”
她这么一说,二公主蹭的一下转过脸去,那边长公主开始抽噎:“必是大皇兄!必是先太子了……再不能是别人……”
这话一出,李妃先绷不住了,不住的朝四下里看,“福儿……娘的福儿……你若是走的不远就显显灵,叫娘看看你……娘的福儿啊……”
李云翼哽咽难言,这么着哭听的人更难受。
皇后扭脸呵斥道:“住嘴,像个什么样子?”
丽妃在后面叹息了一声,“娘失了儿,妻失了夫……人间至悲至惨之事!想那两县妇孺被迫与亲人分开,又何尝不是娘失了儿,妻失了夫?彼时,他们的哭声谁又听的见?”说着,摆弄着指甲,“李家、赵家都是参与者、知情者,那时,皇后娘娘和李妃娘娘可能体谅这其中的痛楚?”
皇后愕然的看向丽妃,丽妃柔媚的一笑,眼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意。
李妃一下子捂住嘴,连李云翼都不敢再出声了,两个妇道人家对外面的事所知不多,只是今儿这一出叫人无端的想起两个字——报应!
丽妃勾起嘴角眼里满是冷意:所以,你们谁是无辜的呢?便是你们不曾参与,也不曾知道当年的事,那又如何?除了雍王夫妇,谁对这些人有过一句‘抱歉’的话。身为皇家人,若是连这一份心都没有,你们又凭什么高高在上?!
马车悠悠,向城外而去。
桐桐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子朝外望去。城里此刻是灯光点点,好些人都起了,准备跟着皇家的队伍一起出城。
这座京城呀,到处弥漫着一种颓然之气。这是桐桐这次回来之后尤其不喜欢的。
出得城去,风好似更大了。秋里天不亮时候的风,特别的冷。
这么大的阵仗,除了马蹄声,马车上发出来的各种声响,竟是一时听不到人声。
是的!帝王疯了,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惹帝王的不快。
尹继恒坐在马车上笑的特别灿烂:这动静,特别像是送葬!其实呢,今儿就是送葬。几人活着去,几人活着回呢?
他的手里攥着小木牛,掀开车帘子朝外看,天露晨曦的时候,瞧见薄雾处的一处庄子。他问刀疤:“那是林家的庄子?”
是。
“林家的陵地就在庄子后面的山上。”
是!
尹继恒看着那座山,“虎臣该是看的见的吧?”
刀疤没有言语,默默的陪着。
“看得见的!”尹继恒对着山说话,“虎臣呀,睁眼看着……睁眼看着你闺女是怎么给你报仇的。”
再往前不远,就是太庙。
太庙离皇陵不算远,皇陵的侧面是陪葬陵寝。驸马就被安葬在这里。
尹继恒看着那一片陵地,“宽德,你知道我来了吧?嗯!我来了。十七年了!整整十七年了,你儿子都是大小伙子了,你家那姑娘现在瞧着还好……只是苦了长公主,这些年她过的挺难的。”
长公主掀开帘子看着那个方向,跟女儿说,“等将来我百年之后,你跟你哥给我求个恩典,把你父亲从陪葬陵里迁出来,葬回陈家祖坟。我不进皇家陵寝,将我跟你父亲合葬一处……我们回陈家。”
陈念亲攥着母亲的手,“娘,您好好的,说这个干什么?我哥还没娶嫂子,您干嘛呀,最近怎么老说这些话。”
“没什么……想你爹了。”长公主拍了拍女儿的手,“想你爹了。”说着,抬手摸了摸女儿的脸,“脸上长肉了,也长开了,越发像你姑姑了。这么瞧着,竟是桐儿有三分相似。”
陈念亲叹气:“您是担心我哥吗?”
长公主摇了摇头,没再言语。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他嘴上不说的,心里可全都有数呢。今儿这一出,念恩到底充当什么角色,可不好说。
太庙到了,男人们下了马,女人们下了马车。
尹禛回头看桐桐,桐桐抬眼四下里看,然后视线落在马车上。此时马车上有三个亮点,都是接连闪了三下,而后消失了。
这是早就约定好的信号,以铜镜反光连闪为号。
而今三连闪,这是说已经就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