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往外跑,却被沮渠青川一把拉住。
“这点小伤,死不了。你去看看浣洗的热水备好了没。”
杜香知道景熙侯这是要打发自己走,她不敢多问,应了一声就麻利地去帮忙备热水了。
房间里只剩沮渠青川一人,他盘膝坐在矮榻上,抬手碰了碰脸上的鞭伤,真挺疼的。
一转脸突然看到书案上支起的那面蟠虺纹铜镜,本来是支在那里当摆件的,不过现在好像有点派上用场了,于是便起身去拿了铜镜。
铜镜中照出一张高鼻深目的英挺容颜,面上被一条鞭伤贯穿,莫名地添了些狰狞感。
看着铜镜的那双眼睛原本是温和的,谁知看着看着,下一秒却陡然变得阴郁冷冽。
冰冷的镜子里映出一双冰冷的眼睛,这画面让人不寒而栗。
沮渠青川勾起唇角笑了笑。
片刻后,他放下铜镜,抬眸看向窗外。
春夜风柔,枝影如魅。
沮渠玄山把林瀚打发去了敦煌,但林瀚那半秃不秃的老男人根本没什么实际用处。
河西王不知道,他沮渠青川也在敦煌安插了一人,那人不仅会为他传回李氏的动向和消息,甚至将来更有大用。
汉人有个词叫“一箭双雕”,现在,他手中也握着这么一支箭,也许很快就能射出去了。
第35章逆风扬尘(3)你不知道,我手上已经……
好巧不巧,那边景熙侯在挨鞭子,这边林娇生也在挨鞭子。
至于挨鞭子的原因,咱们先从头天夜里说起。
俗话说得好,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这天夜里,玉门大营的将军府内阒寂冷清,阴恻恻的静默从每一条墙缝内渗出,死气漫过头顶,将万物淹没其中。
就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长夜里,北宫茸茸在将军府书斋门口被台阶给绊了一跤。
“唉哟——”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自己摔疼的膝盖轻轻揉着,边揉边小声叽歪:“人脚就是麻烦,难用,两只脚就是不如四只脚。”
每至此时,北宫茸茸总是很怀念自己的本体。
那个身体多好啊,又软又轻,脚上还有肉垫,不需要蹑手蹑脚就能溜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哪像现在,这么大个人,往哪儿溜都很显眼。
按道理讲,虽然有了化体,但本体也在,她其实可以随时变回去。
但她不愿意。
因为每变化一次都仿佛背着五十斤辎重绕着玉门大营跑了两百圈似的,那种疲累和折磨,真是要人……猫命。
北宫茸茸以前听林娇生给她讲魏文帝曹丕写的《列异传》,那里面写什么鲤鱼变成人、蟒蛇变成人,甚至还有石头变成人,人变成白鹿,并且都是随时随地想变就变。
当时,她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颗鸡蛋。
林娇生以为唬到她了,得意洋洋地问:“怎样?”
“好。”
“哪儿好?”
“他们体力可真好。”
北宫茸茸如实回答。
*
此刻夜已深,书斋内空无一人。
云安又去千佛洞了,要明日才能回来。她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千佛洞看望云识敏,已经形成了规律。
黑灯瞎火的时候,最适合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比如此刻,北宫茸茸猫着腰在云安的书斋里东翻西找。
她的夜视很好,不点灯也能看到许多。
不仅翻找,边找还边嗅,可惜嗅来嗅去都没嗅出自己想要的东西,正一筹莫展,忽听书斋门外传来脚步声,那声音很轻很轻,但她耳朵灵敏,仍旧捕捉到了。
北宫茸茸赶紧猫猫祟祟地藏去书案后边。
书斋的门被一点点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那人没点灯,摸黑往前走,走着走着一不小心踢翻了摆在案几旁的一只胡床。
那胡床约有二尺高,以红柳枝条扎成,轻轻便便地放在那儿,结果却突然遭了这无妄之灾。
来人猛地倒抽一口气,弯下腰似乎想把胡床扶起来。
正是他倒抽的这口气,让刚才还有些疑虑的北宫茸茸彻底确定了,只见她双眼放光,像被人踹了一脚似的,“嗖”地一下向着来人扑了过去。
“小郎主——!”
林娇生看到书案后一个黑影向自己扑来,下意识伸手去挡,挡了一半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茸茸。
“你在这儿干嘛?”林娇生疑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