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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蘭塞姆又騎到了奧格利肩膀上。他們走了一個多小時,周圍還是那種明亮的荒野。在遙遠的北面,天空上亮閃閃的堆著一團雲樣的東西,呈淡淡的紅色或赭色。它體積龐大,在荒野上約十英里的高處,飛快地向西移動。蘭塞姆還沒有見過馬拉坎德拉天空有云,就問這是什麼。索恩告訴他,這是北部大沙漠的沙,被那片可怕荒野的風兜了起來。風經常把沙刮起來,有時刮到十七英里的高度,然後再落下來,也許落在一個漢德拉米里,形成一股嗆人的、令人睜不開眼睛的沙塵暴。蘭塞姆看著那雲團氣勢洶洶地在裸露的天空移動,不由想起他們確實是在馬拉坎德拉的外表——不是在某個星球居住,而是在某個陌生星球的表面爬行。最後,雲團似乎墜落,在西邊遠處的地平線爆炸,但天空中仍留有一片亮色,類似大火之後的亮光,直到峽谷拐了個彎,使他再也看不見那個地區。

拐過這個彎後,眼前赫然出現一片新的景象。第一眼看去,像是地球上的景色,令人驚異——一片灰色的丘陵,像海浪一樣高低起伏。遠處,熟悉的綠色岩石的懸崖和尖峰高高聳立,後面是靛藍色的天空。片刻之後他才發現那些被他當成丘陵的東西,其實是峽谷裡一層藍灰色濃霧的溝壑縱橫的表面——如果他們下到漢德拉米里去,就看不到這層濃霧了。實際上,隨著腳下的道路開始下坡,霧氣已經不那麼明顯了,可以隱隱約約看到低處一些色彩斑斕的鄉村。很快,下坡路越來越陡,那些山峰就像一個巨怪——長著一口爛牙的巨怪——嘴裡參差不齊的牙齒聳立在溝渠邊緣,他們必須費力翻越。天空的形態以及光線的質地幾乎沒有什麼變化。過了一會兒,他們站在一個山坡上,按照地球上的標準,應該被稱作懸崖。順著山坡一直往下,是一大片紫色的植物,一直蔓延到他們的小路上。蘭塞姆堅決不肯騎在奧格利的肩頭下山。索恩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固執,但還是俯身讓他下來了,然後在他前面以那種滑行的方式,輕捷地往山下走去。蘭塞姆緊隨其後,慶幸終於可以動一動麻木的雙腿,但感覺走得很僵硬。

眼前這片新的漢德拉米實在太美麗了,蘭塞姆驚詫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它比他原先住過的那個漢德拉米更開闊,他的正下方是一個幾乎圓形的湖泊——像一顆直徑十二英里的藍寶石,鑲嵌在紫色森林的邊緣。湖的中央聳立著一個低矮的、坡度和緩的金字塔般的東西,又像是女人的乳房,那是一個淺紅色的島嶼,表面光滑,頂上有一片樹叢,那種樹是人類從未見過的。樹幹順滑,輪廓柔和,有點像最為高貴的白樺樹,但是比地球上的天主教堂尖頂還要高,而且樹梢不是葉子,似乎是開放的花朵。金色的花朵像鬱金香一樣豔麗,像岩石一樣靜止不動,又像夏天的雲一樣碩大無邊。它們確實是花而不是樹,在下面的根部,蘭塞姆模模糊糊看到一種類似平房的建築。沒等嚮導開口,他便知道這就是麥迪隆了。他不知道自己想看到什麼。他從地球帶來的那些夢想早就被丟到了腦後,他曾想過會看到比美國的複合辦公大樓更氣派的建築,或者是佈滿龐大機器的工程師的樂園。他壓根兒沒有想過會看到像這片燦爛的叢林這樣古典、這樣淳樸的東西——靜靜地、幽幽地,躺在這片色彩斑斕的峽谷裡,帶著無以倫比的優雅,在冬日的陽光裡巍然聳立,直入雲霄。他往山下每走一步,峽谷裡撲面而來的暖意就更溫馨一分。他看看上面——天空正在變成更淺的藍色。他看看下面——那種碩大花卉的若有似無的芳香朝他襲來。遠處懸崖的輪廓似乎不那麼險峻,表面也不那麼刺眼了。景物又逐漸恢復了它的幽深、昏暗、柔和,以及透視效果。他們開始下山的那塊巖角,此刻已經在上面很高的地方,他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真的是從那兒下來的。他的呼吸自如舒暢。他的腳趾不再發麻,可以在靴子裡愉快地挪動。他掀起帽子上的耳蓋,耳朵裡立刻充盈著瀑布的喧囂。現在,他是走在平地上柔軟的野草叢中,叢林的尖梢在頭頂很高的地方。他們征服了哈蘭德拉,正站在麥迪隆的門檻上。

走了一小段,來到一條類似林中“騎馬道”的路上——一條寬闊的林蔭道,像箭一樣穿過茂密的紫色梗莖,一直通到盡頭的藍色湖泊。他們在一根石柱上發現了一副鑼和錘子,兩樣東西都裝飾華美,是用一種蘭塞姆不認識的藍綠色金屬做的。奧格利敲了敲鑼。蘭塞姆心裡一陣激動,幾乎不能像他希望的那樣冷靜地研究石頭上的裝飾。一部分是圖形,一部分是純粹的裝飾。令他吃驚的主要是圖案和留白之間的某種平衡。單純的線條畫,像地球上的史前馴鹿畫一樣簡單,其間交織著一些圖案,像古代斯堪的納維亞人或凱爾特人的首飾一樣細密複雜。仔細再看,原來這些空白和密集的部分本身就是更大圖案的佈局。他吃驚地發現圖形並不都是疏朗的,還經常包含大型的渦卷線狀圖案,作為附屬的複雜精妙的細節。其他地方遵循的則是相反的佈局——這種變化本身也有一種韻律或圖案的元素。蘭塞姆隱約覺得,這些圖案雖然有固定的格式佈局,卻顯然打算講述一個故事,這時奧格利打斷了他。麥迪隆島派了一條船過來。

船越駛越近,蘭塞姆看到划槳的是一個賀洛斯,頓時感到一陣親切。賀洛斯把船停靠在他們等待的岸邊,盯著蘭塞姆,然後又詢問地看著奧格利。

“你肯定會對這個瑙感到驚訝,賀林哈,”索恩說,“因為你從沒見過這樣的生物。他叫蘭——塞姆,是從天空中的圖爾坎德拉來的。”

“歡迎他來,奧格利,”賀洛斯彬彬有禮地說,“他要去見奧亞撒嗎?”

“奧亞撒召喚他來的。”

“也召喚你了嗎,奧格利?”

“奧亞撒沒有召喚我。如果你能把蘭——塞姆帶到湖對岸,我就回我的城堡去了。”

賀洛斯示意蘭塞姆上船。蘭塞姆試著向索恩表達謝意,經過一番思忖,他解下腕上的手錶遞給索恩。這是他身上僅有的一件適合送給索恩的東西。他沒費什麼周折,就使奧格利明白了手表的用途。但是,索恩把手錶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又還給了蘭塞姆,帶點兒勉強地說道:

“這禮物應該送給一個皮特里奇。它讓我心裡感到愉快,但皮特里奇會讓它發揮更大的作用。你在麥迪隆很可能會遇到幾個忙碌的皮特里奇,就把這玩意兒送給他們。至於它的用場,難道你們的人不看這玩意兒就不知道一天過去了多久嗎?”

“我相信某些獸類有這方面的知識,”蘭塞姆說,“但是我們賀瑙已經喪失了這種本能。”

然後,他跟索恩辭別,上了船。他又和賀洛斯一同坐船了,又感覺到水的暖氣撲面而來,又看到頭頂上藍色的天空,這感覺就像回家一樣。他摘掉帽子,舒舒服服地靠在船頭,向這位護送者提了一大堆問題。他得知賀洛斯並不是唯一為奧亞撒服務的,而他剛才看到負責擺渡的是一個賀洛斯時曾經有過這樣的推測。三個種類的賀瑙都以各自不同的能力為奧亞撒服務,擺渡的任務自然落到那些懂船的賀瑙身上。蘭塞姆還得知,他到了麥迪隆之後可以隨便去哪裡,隨便做什麼,直到奧亞撒召見他。那也許是一小時之後,也許是幾天之後。他會在靠岸的地方附近發現棚屋,如果需要可以睡在裡面,食物也會提供給他。蘭塞姆作為回報,儘量用明白易懂的話語向他講述自己的星球,以及他來這裡的過程。他提醒賀洛斯要警惕那兩個把他帶來的危險的“歪”人,他們目前還在馬拉坎德拉四處逍遙。說到這裡,他突然想到沒有對奧格利講清楚這件事。但他隨即安慰自己說,韋斯頓和狄凡似乎跟索恩已經建立了某種聯絡,而且,他們也不太敢去騷擾這樣龐大、這麼類似人類的生物。至少現在還不敢。對於狄凡的最終計劃,他已經不存任何幻想。他所能做的是把這件事向奧亞撒和盤托出。就在這時,船靠岸了。

賀洛斯把船繫牢,蘭塞姆站起身,環顧四周。在靠近這個小碼頭的左邊,有一些低矮的石頭房屋——是他在馬拉坎德拉見到的第一批房屋——裡面還生著火。賀洛斯說他可以在裡面棲身,找到食物。島上其他地方看上去一片荒涼,光滑、空寥的山坡通向頂上的樹叢,蘭塞姆在山坡上又看到了石頭建築。但是按人類的眼光來看,既不是廟宇也不是房屋,而是一條寬闊的巨石大道——一個大得多的巨石陣[1],宏偉,空曠,消失在山頂那片花梗的淺色陰影之中。一切都顯得寂寥,但是當他凝視這片景物的時候,他似乎聽見在早晨沉寂的空氣裡有一種持續不斷、若有似無、銀鈴般悅耳的聲音——屏息細聽時,似乎並沒有聲音,但你卻無法忽視它的存在。

“島上滿是艾迪爾。”賀洛斯壓低聲音說。

蘭塞姆上了岸。他似乎隱約害怕遇到障礙,遲疑著邁了幾步,又停下了,然後繼續往前,走走停停。

雖然野草特別柔軟、茂密,雙腳踩上去一點聲音也沒有,但他還是忍不住踮著腳尖走路。他的一舉一動都變得輕輕的、靜悄悄的。島嶼周圍寬闊的水域,使這裡的空氣比他在這個星球上呼吸的任何空氣都要暖和,氣候接近於地球上九月底一個溫暖日子——感覺暖和,但隱隱預感到霜凍就要到來。他內心產生了越來越強烈的敬畏感,於是停住腳步,沒有走向山頂,走向那片叢林和那條豎立的巨石大道。

到了半山腰,他就不再上坡,而開始往右走,與湖岸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他對自己說要看看這個島嶼,而實際上他感覺是島嶼在看他。走了大約一小時後,他發現了一個情況,這種感覺更強烈了,但事後他一直覺得很難描述他發現的那個情況。用最抽象的話來說,島嶼表面的光線和色彩始終在隱約地變幻不定,而且不是天空的變化所能解釋的。如果空氣不是這麼平靜,野草不是這麼短、這麼硬,不可能被風吹動,那麼他會以為是有一股微風在吹,使島上的色彩發生了這樣細微莫測的變化,就像在地球上的玉米田裡一樣。這些光的腳步,如同空氣中那些銀鈴般清脆的聲音一樣,也羞於被人觀察。當他屏息細看時,它們便無蹤無影:而在他的視線邊緣,它們便聚攏過來,好像在進行復雜的排兵佈陣。若要仔細端詳其中一個,它立刻變得蹤跡全無,而那幽微的亮光似乎經常是剛剛離開他目光所落的地方。他相信自己是“看到了”艾迪爾,而且看得十分真切。這在他內心產生的感覺非常微妙。並不是被鬼魂包圍的那種陰森恐怖。他甚至並不感覺自己受到監視。他似乎覺得,他是被有權打量他的生靈們打量著。他的感覺不是恐懼,而是摻雜著一些窘迫、一些害羞和一些謙卑,總之是非常不安。

他感到疲倦,他想,在這片得天獨厚的地方,在戶外休息肯定很暖和。他坐了下來。柔軟的草地,瀰漫在整個島上的香甜氣息,使他想起了地球和夏季的花園。他閉了會兒眼睛。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山下有房屋,並看見湖面上有一條船正在駛來。他突然認出來了。那兒就是渡口,那些房屋就是碼頭旁邊的客房。他已經繞著島嶼走了一圈。這一發現使他隱約感到有些失望。他開始感到餓了。也許應該下去要點兒食物。至少可以打發打發時間。

但他沒有這麼做。當他站起身,想仔細地端詳那些客房時,看見那裡有許多生物在活動,就在他注視的當兒,還看見一大群乘客正從渡船上岸。湖裡,他看見幾個移動的物體,起初看不清是什麼,接著才發現是索恩站在齊腰深的水裡,顯然正從陸地趟水到麥迪隆來。一共大約有十個索恩。不知什麼原因,大量遊客正在湧向這個島嶼。他知道如果下山混在人群裡,應該不會受到傷害,但他不願意這麼做。眼前的情形使他清晰地想起了他剛上學時的經歷——新生提早一天到校——他在那裡盪來盪去,注視著那些老生的到來。最後,他決定不下山了。他割了一些野草吃下,打了一會兒盹。

下午,天氣轉冷了,他又開始走路。這時候,別的賀瑙都在島上閒逛。他看見的主要是索恩,因為他們個子高,比較顯眼。周圍幾乎聽不見聲音。這些漫遊的生物們似乎僅在島嶼的湖岸邊活動,他不願意與他們為伍,就不知不覺地往島嶼的高處和深處走去。最後,他發現自己來到了叢林邊緣,面前就是那條巨石大道。沒有任何特別明確的理由,他不打算進入叢林,卻開始研究起離他最近的那塊巨石,巨石四面都佈滿複雜的雕刻,接著,好奇心牽引著他從一塊巨石走向另一塊巨石。

畫面令人十分費解。索恩和賀洛斯,以及他認為是皮特里奇的形象,反覆同時出現,身體是垂直波動的線條,只畫著一張臉和一對翅膀。翅膀清晰可辨,這使蘭塞姆感到非常奇怪。難道馬拉坎德拉藝術的傳統追溯到地質和生物的早期,就像奧格利對他說的,當時在哈蘭德拉上有生命存在,包括鳥類生命?這些巨石上的答案似乎是肯定的。他還看見畫面上有古老的紅色森林,飛翔其間的無疑是鳥類,還有許多他不認識的別的生物。在另一塊巨石上,許多生物被描繪成死在地上,天空上畫著一個奇異的、類似賀納克拉的身影——大概象徵著寒冷吧,正在用箭射它們。仍然活著的生物簇擁在一個帶翅膀的、波動的形象周圍,蘭塞姆斷定那就是奧亞撒,被描繪成了帶翅膀的火焰。在下一塊巨石上,奧亞撒又出現了,後面跟著許多生物,他似乎在用某種尖利的工具挖掘溝渠。另一幅畫面上是皮特里奇用挖掘工具拓寬那道溝渠。索恩把土放在溝渠兩邊堆成山包,賀洛斯似乎在挖水道。蘭塞姆不知道這是關於創造漢德拉米的神話傳說,還是經過想象加工的事實。

還有許多圖畫他看不出所以然來。最令他困惑的一幅畫,底部是一個圓的區域性,後面和上面升起一個四分之三的圓盤,劃分成許多同心圓環。他認為畫面描繪的是太陽從山後升起。毫無疑問,底部的區域性圓形全是馬拉坎德拉的場景——奧亞撒在麥迪隆,索恩在哈蘭德拉的山緣,還有許多別的在他看來既熟悉又陌生的東西。他轉而去檢視後面升起的那個圓盤。那並不是太陽。太陽是存在的,毫無疑問,位於圓盤的正中央。那些同心圓就繞著它旋轉。在第一個也是最小的同心圓裡,畫著一個小球,上面騎著一個類似奧亞撒的帶翅膀的形象,手裡拿著一個像是號角的東西。下一個同心圓裡,一個同樣的圓球上載著另一個燃燒的形象,但沒有畫著那個象徵性的面孔,而是畫著兩個突起的東西,經過細細觀察,他認定它們是某種雌性哺乳動物的乳腺或乳房。這時,他完全可以肯定巨石上畫的是太陽系了。第一個球是水星,第二個球是金星——“多麼奇特的巧合,”蘭塞姆想,“他們的神話跟我們的一樣,也把金星跟雌性聯絡在一起。”如果不是天然的好奇心把他的目光引向下一個圓球,他還會繼續思索這個問題。第三個圓球無疑代表地球,可是他看見它的時候,整個思緒似乎突然靜止不動了。圓球倒是在那兒,可是在那個燃燒的形象應該在的地方,是一個深深的不規則的凹坑,似乎故意鑿下去把那個形象抹去的。他的思索再次在一系列未知的事物前退縮,變得沉默。他看著下一個同心圓。這裡沒有圓球。這個同心圓的底部與那個馬拉坎德拉場景的大圓的頂部相接,於是馬拉坎德拉在這點上接觸到太陽系,並且按照透視法則,面對觀者。這時他才徹底明白了畫面的設計,便為它的生動形象而感到驚訝。他退後一步,深深吸了口氣,準備細細探索幾乎把他淹沒的幾個秘密。那麼說來,馬拉坎德拉就是火星。地球——可是就在這時,已經存在一段時間、沒有引起他注意的拍打聲或錘子的敲打聲,使他無法再充耳不聞了。就在他的附近有某個生命,肯定不是艾迪爾,在幹活兒。他受了點驚嚇——剛才太沉浸於自己的思想了——轉過身去。並沒有看見什麼。他傻乎乎地用英語喊了起來:

“是誰?”

敲打聲立刻停了,旁邊一塊巨石後面露出一張不同尋常的面孔。

這張臉像人臉或索恩的臉一樣光滑無毛,尖尖長長的,類似鼩鼱的臉,泛著黃色,顯得邋遢不堪,而且前額很低,如果不是後腦勺和雙耳後面的腦殼發達,簡直使人懷疑他不是一個有智慧的動物。片刻之後,隨著驚人的一躍,這傢伙的整個身體都閃了出來。蘭塞姆猜想這是一個皮特里奇——他慶幸沒有在到達馬拉坎德拉的第一天就見到這第三個族類。他比他見過的任何東西都更像昆蟲或爬行動物。他的體型明顯像一隻青蛙,蘭塞姆起先以為他像青蛙一樣靠“雙手”趴在地上。接著他才注意到,他前肢支撐身體的那一部分,用人類的話來說實際上更像臂肘而不是手,寬寬的,帶著肉墊,顯然可以用來走路。但是由此往上,呈大約四十五度角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前臂——細細的、有力的前臂,前面是粗大、敏感、有許多指頭的手。蘭塞姆意識到這種動物有一個可以支撐的臂肘,便可以用全部的力量,勝任從挖礦到雕刻的所有手工勞動。他之所以看著像昆蟲,是因為他行動迅捷而突兀,而且腦袋能像螳螂一樣轉向幾乎每個方向。他移動時還發出一種乾澀刺耳的丁丁的聲音,更加強了這種印象。他真像螞蚱,真像阿瑟拉克姆[2]筆下的一個小矮人,真像一隻青蛙,真像蘭塞姆在倫敦認識的一個年邁的、小個子的動物標本剝製師。

“我是從另一個星球來的。”蘭塞姆說。

“我知道,我知道。”那傢伙說,語速很快,聲音嘰嘰喳喳,透著幾分不耐煩。“過來,在石頭後面。這邊,這邊。奧亞撒的命令。很忙。必須馬上開始。站在那兒。”

蘭塞姆發現自己到了巨石的另一邊,盯著一幅尚未完成的畫。地上有大量鑿下的碎片,空氣裡瀰漫著灰塵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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