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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房內紅燭已殘,綠紗窗外,月也無光,星也失輝,房中顯得分外昏暗。徐濱迷迷糊糊地醒了,只覺得渾身燥熱,唇焦口乾。他有點清醒,今晚是他的洞房花燭夜,他與簫妹都被人灌醉了,不想竟就這樣抱著玉人睡著了,真是愧對簫妹。想到這裡,他覺得全身火辣辣的,雖在黑夜中,他還是看見了臂彎裡雪白的酮體,只是她的臉龐緊貼在自己胸膛上,無法看見她的眉目。

他低聲喚了一聲“簫妹”,她輕輕“嗯”了一聲,聲音無限嬌美。

徐濱笑道:“原來你醒了,剛才我們喝醉了,沒做成——現在時間正合適,來,讓我好好看看你,房裡太暗了,我去點蠟燭。”說著就要掙脫她的懷抱。

誰知“白簫”一手死死抱住他,一手在他身上游動起來,嘴唇則貼到了他的唇上。他一邊激情回吻,一邊也氣喘喘地撫摸她,兩人顧不上說話……稍頃,徐濱怕弄疼她,悄聲問:“簫妹你覺得好嗎?”奇的是“白簫”最多輕喚幾聲,卻是閉口不言。

徐濱笑道:“你的聲音怎麼變尖了?你的眼老閉著幹嗎?怕被我吃掉呀!太暗了,我一定要看看你。”說罷放開她,自己去點蠟燭。

徐濱摸到殘燭跟前,迅速點上紅燭,新房裡霎時明亮起來。他撩開紅綃羅帳,只見“白簫”緊擁繡被,臉朝床裡,背對自己,不由笑道:“已經是夫妻了,還害羞嗎?”說著又跳上床,把“白簫”的臉扳了過來。

這一看,徐濱如遭雷劈,雖然這女子仍然秀目緊閉,但他認得清清楚楚,她竟是林清芬!

他呆了一呆,厲聲道:“怎麼是你?我的簫妹呢?你、你把她弄到什麼地方去了?你竟然假扮她,你、你好不要臉!”

“你才不要臉!我是由我爹許配給你的!”

“你爹?許配給我?你們瘋了吧!我明明娶的是簫妹!這裡是什麼地方?”

“這裡麼,是玉龍山莊,你是入贅到我家的。”

“入贅?別做你的春秋大夢!我是雲臺山莊的少莊主,誰要到你們的破地方入贅!我要趕緊回家!”

“你才在做春秋大夢了!你剛才強姦了我,現在竟要離我而去嗎?告訴你,你已經是我的丈夫了!我不准你回去!”

“哼!你不讓我回去我就不回去嗎?”他跳下床,卻發現自己一絲不掛,於是趕緊去找衣服,卻發現屋裡連一件男裝都沒有。他心裡一急,一陣頭暈,摔在地上,頓時不省人事。

林清芬跳下床披上衣服,卻已不是紅色新婦服,仍是她喜愛的紫色繡裙。她急急走到他跟前,用力拖著他,卻還是無力將他拖到床上。她無奈地開啟箱子,拿出一套男子的內衣,給他穿上。一邊穿一邊愛撫著他。想到剛才的情景,她頗為得意——她費盡心機,終於得到了他,但又有點失意——他把她當做了白簫這賤人!當她展露真容,他竟如此生氣!但是她不灰心,她相信,終有一天,自己的美貌和柔情會讓他愛上她的。

她拍了三下手,房門立刻開啟,兩個粗壯的丫環在門口待命。她示意她倆把他抬到床上去。接著,她又命丫環打水、遞毛巾,等她親自為他洗臉擦身完畢,才讓丫環捧走殘水。

等到徐濱醒來時,已是次日夜晚,他的頭很沉,只覺得身旁躺著的白簫在緊緊摟抱他。他不知怎的,覺得身上像著了火,於是便不顧一切地朝“白簫”撲去。等他再度睜開眼,又見是林清芬在身旁。這次他已無話可說。他記得確實是自己去要她的,而且,剛才她的身體的確給了他許多暢快,他怯生生地不敢看她,她卻嬌媚地說話了:“濱哥,你剛才好勇猛啊。”說著又伸出纖纖玉手撩撥他。

他羞愧死了,忙推開她的手。

“賤人!你乾脆一刀殺了我好了!”他罵道。

“濱哥,我怎會殺了你?”林清芬嬌聲道,“這次確實委屈你了,不過不這樣,你就成了別人的丈夫,這叫我怎麼活呀?”

他冷哼一聲。

她繼續柔聲道:“你也許不知道,端午節後的那天,我們家得知你與徐玉簫定親的訊息,我一下子就昏死過去了,我爹費了好大勁,才把我救回來。我媽不管我,只是要我想開些。我就私下求我爹,我說我一輩子就愛你一個,什麼謝劍雲、展鴻飛及縣太爺的兒子,我看都不要看一眼!如果嫁不成你,我就死給他看!我爹沒辦法,就幫我定下了這條計。”

原來如此!徐濱恨得咬牙切齒,又問:“那徐慶是怎麼回事?他是你們家的人嗎?”

“爹叫我不能跟你說,可你已經是我的夫君了,我就不瞞你了。這人不是你們家的徐慶,只不過跟你家的徐慶有幾分像。他是我們家的一個壇主。”

“再怎麼像,我跟徐慶這麼熟,也不會看錯的。”

林清芬微微一笑,道:“難道你忘了,你喝了我家釀造的酒嗎?你與玉簫醉得那個樣兒,哪還分得清人,再說……”

“再說什麼?”徐濱的聲音兇狠起來。

“你兇什麼?我不說了。”林清芬惱了。

“不說拉倒!賤人,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會吃的。”徐濱說完一把用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他真想像掐番茄一般,把她的脖子掐成一灘紅水,可哪知他根本使不上力,而她,只是伸出手輕輕朝他任脈上一點,他的身體就整個軟了下來,種種跌倒在床上。

他在床上躺了會兒,感覺林清芬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濱哥,你別生氣。”她委委屈屈地說,“如果不是太愛你,我也不會求我爹出此下策!”

徐濱一回身,甩了一巴掌在她臉上,他正要再打時,門開了,兩個丫鬟陪著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走了進來。那女人對準徐濱背部就是一掌,打得他立時跌倒在地。但此時徐濱的驚訝大大超過了疼痛。他的眼睛牢牢盯住那老婦人,嘴裡怒喊道:“原來是你!怪不得幾次三番的上樓!你這老虔婆!吃裡扒外、奸細!”

那老婦人原來正是壞了他與白簫好事的王媽媽!

那老婦人卻嘲笑道:“什麼奸細!林莊主本來就是我的恩人!你父親愚不可及,自以為是,放著門當戶對的林小姐不要,卻要娶個出身微賤的黑烏鴉當兒媳婦……”

她還要再說下去,徐濱已奮力跳起來,正要趕過去掌她的嘴,卻已被那王媽媽手指一點,點鐘腿腳上的陽陵泉、照海穴,身子立時不能動彈,釘在那裡,只能瞪著眼睛怒視著他們。他現在知道了兩個事實:一是自己已經武功全失,多年來練就的內功已化為烏有;二是林清芬一定在給他的飯食裡下了藥,不然他即便喪失武功也不至於動一動就手腳無力,氣喘如牛。

我該怎麼辦?他在心裡問自己。

王媽媽厲聲道:“現在知道厲害了嗎?告訴你,不準動小姐一根毫毛!否則。我就對你不客氣!我勸你放明白一點,有這般如花如玉的美人做妻房,就該知足了!”說這回頭看林清芬的臉色。

林清芬看著徐濱可憐巴巴地釘在那裡滿面怒容,眼冒火花,不由憐惜起來,忙命兩個粗使丫鬟把徐濱抱到床上,然後向王媽媽使了個眼色。王媽媽解開徐濱的穴道,帶了兩個丫鬟悻悻而去。林清芬在床邊呆立片刻,然後在床沿坐下看著他。徐濱見她來了,便閉起雙目,不予理睬。

林清芬見徐濱如此厭惡自己,不由肝腸寸斷,一時悲從中來,哀哀啼哭起來。徐濱見狀,更為不屑,乾脆呼呼大睡起來。林清芬無計可施,只得哭著走了。

兩人就這樣僵持了好幾天。

有一天用過早膳,林清芬可以裝扮一新來到他面前,本希望緩和一下兩人的關係,誰知道他依舊冷若冰霜,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兩人在屋子裡默默待了一段時間,她幽幽問道:“濱哥,你可知道我為什麼喜歡紫色嗎?”

“我是你的囚徒,沒心思跟你談這種無聊的話題。你喜歡什麼顏色,與我何干?”徐濱頭也不抬地說。

“怎麼與你無干?就因為你,我才喜歡紫色的!濱哥,我給你看樣東西。”林清芬說著拿出一卷南宋朱淑真作的《斷腸集》來,翻到《江城子》一詞,中間夾著幾朵枯萎的紫色丁香花,“這些花是你十歲那年從樹上採下來送給我的,當時你扮新郎,我做新娘,你就把這束花簪在我髮髻上,說我這個小新娘戴紫花、穿紫色衣服最好看。從此我就愛上了紫色。你不妨想想,從那以後,我還穿過什麼顏色!”

徐濱聽到這裡不禁回頭望了她一眼,她今天果然也穿著一身淡雅豔麗的紫衣,烏黑的發上,還簪著幾朵香氣襲人的紫色花朵,那張臉更是膚白賽雪,娥眉如黛,雙瞳剪水,櫻唇嬌紅,真是說不盡的風流。只可惜如此麗人,心腸卻如此狠毒,臉皮又比銅牆還厚,想到此,他又不禁輕蔑的冷哼了一聲。

他聽到林清芬仍在絮叨:“……我天天做夢,盼著十六歲時,能做你的新娘。誰知徐玉簫來後,你只一心向著她。這幾年來,我無心練武,沒人處,只是眼瞅著這束花,喃喃念著《江城子》中德這幾句:‘斜風細雨作春寒,對尊前,憶前歡……昨宵結得夢姻緣,水雲間,悄無言。’——你訂了親,我恨不得立時死了。爹爹怕我尋短見,才想出了這條計。難道我這麼愛你,就錯了嗎?後來你陪著白簫上山練武,我輕功不行,每天念著‘天易見,見伊難’,你知道這是什麼滋味嗎?”

徐濱冷笑一聲道:“哼,我本以為只有你賤,沒想到你爹比你更賤,你們一家都是不知廉恥的賤人!”

林清芬被他氣得發昏,衝到他面前,掄起粉拳就欲打去。可是她舉到一半,忽又停了下來,看著徐濱嘲笑的神情,也嘲弄道:“好吧,就算我賤,可你敢說,你就一點都不喜歡我嗎?哼,我心中有數,你裝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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