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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秦楨似乎並不在意他們言語,葉煦心忪口氣的同時又覺得發悶,不想在她跟前繼續這個話題,話鋒一轉悠悠然道:“我聽說巖柿又回到你自己手上了。”
“嗯。”不甚在意的蘇霄頷首,笑了下,笑意不達眸底,“它在外漂泊三年,也該回來了。”
秦楨心生疑惑。
巖柿在外的市值早已不似三載前那般悄無聲息,且又在私人買家的手中珍藏多年,能夠再回到工匠手中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也不等她疑惑多時,就又聽到蘇霄道:“也不是什麼值得珍藏的玩意兒,買回來砸著玩。”
秦楨不由得微愣,“砸著玩?”
蘇霄頷首,沒有解釋其中的緣由。
不過神色中的落寞倒是一閃而過,不見得是不心疼的。
秦楨也是工匠,只消稍稍看一眼就知道巖柿的做工需要耗費上整整一年的工期,沒有人是會浪費一年的時間制自己不喜歡的作品,就算造出的成品再不好,也不會隨意將其砸毀。
更何況巖柿不是駭人之作。
但這也是外人的事情,秦楨也只是心中惋惜了剎那,不多言。
小坐一盞茶的時間,就尋了個由頭離去。
用來靜心的玉石適才也已經瞧過,秦楨心知璙園中不會有蘇霄手中那般好的毛料,看過好的就很難對其他的上眼,是以也沒有去後院,而是領著聞夕離開璙園。
踏入車輿的剎那間,秦楨緊繃的身影悄然鬆了些許,有力無氣地倚著身後的蓬鬆軟榻。
她掀起窗柩珠簾帳幔,凝神望著遠處將將隱下的斜陽,淺薄夕陽與漫天的粉白天空交相輝映,耳畔是人來人往的交談聲,時不時地響起街邊商販招呼客人的聲音。
撐著心神坐在璙園須臾的秦楨現下只覺得疲憊不已,眼眸被奪目的血色刺到,刺得她瞳孔顫了下,手倏地一鬆,珠簾垂落敲打過車輿盪出陣陣清脆響音。
叮鈴作響的珠簾漸漸地喚回她飄蕩的思緒。
望著珠簾上顆顆泛著微光的珠子,秦楨疲憊地揉捏著眉心,沉沉地嘆了口氣,和沈聿白的對峙耗費她極大的心神,也令她陷入怪圈之中。
沈聿白的瘋,是她從未見識過的。
多年前誰人不言國公府世子乃高山之上的諦仙,可遠觀而不可褻玩,他入仕之後,諦仙之說漸漸地消失無痕,提起他時無不驚詫於他的雷厲風行,言語談笑間便可扳倒盤踞朝中多年的大臣,且不留情面。
尚未嫁給沈聿白之時,秦楨某日和他們兄妹倆出府,就曾遇到一位鬢角全白的五品官員跪在輿前,求著沈聿白放過他那年少不懂事犯了大錯的幼子。
沈聿白只是淡淡地撇了眼,領著她們倆頭也不回地離去。
額頭撞擊地面震起的漣漪惹得秦楨忍不住回眸看了眼,將將瞧見滿地血色之時眼眸被一雙手覆上,他似乎是看出她眼中的不忍,不多時,耳邊響起他清漠無垠的嗓音。
“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他的兒子強搶民女拋屍荒野,若是放過他又有誰來替那位姑娘申冤。”
秦楨聞言眨了眨眼眸,纖細睫毛上下滑過他的掌心,大掌停頓須臾落下下去。
“可若是有一天他心生報復之心,你豈不是有危險。”
收回手的沈聿白笑了下,道:“楨楨,對他人仁慈才是對自己殘忍,被玩弄於掌心的獵物自然會反撲,但就算不玩弄,也不見得他就會乖乖地順從,不做撲來之舉。”
年幼的秦楨尚且聽不明白他話語中的意思,也不明白不被獵人逗弄的獵物,怎會撲向獵人,但彼時的她並沒有多想,只是擔心地看著他。
隨著先帝的重用沈聿白所遇到的這類事情越來越多,最初時秦楨偶爾能夠從他給小舟送來的信中感受到他的迷茫,可後來他提起所遇困惑之事越來越少,信中都能夠察覺到他的平靜。
秦楨漸漸地明白,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事情,也踐行著‘對他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的忠告。
而這道忠告,最終也落到了她的頭上。
就算如此,秦楨也不覺得沈聿白這是瘋了,心中明白他只是按照他認為正確的路去走,按照正確的做法去做,這不是瘋狂,而是他的品性。
她受不住,自然就走了。
可誰能想到,再次相遇時,他成了自己不認識的模樣。
或者說對外他依舊是眾人眼中的霽月光風的內閣重臣,對上她時卻是不可理喻的瘋子,秦楨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值得慶幸的事情,也不覺得這代表著自己在他心中和別人是不同的,只覺得累得慌。
過往的記憶不美好,她不願再想起。
但沈聿白顯然不是這麼認為,他試圖沒有經過她的同意將她從恬靜如許的生活中強行拉出,陷入層層疊疊的虛影中,什麼都是他想做就做,全然沒有顧慮過她的想法。
“姑娘。”
聞夕喚著她的名字。
陷入沉思之中的秦楨淺淺地抬起眸,失了神的眸光慢悠悠地凝聚起來,“嗯?”
掀開暗色帳幔的聞夕伸出手指了指外頭,“等候在那兒的,似乎是舒墨長公主。”
秦楨望去。
似水倩影似有似無地倚著鸞輿,輿上的宮燈洋洋灑灑地莫過她的容顏,映出她緊抿的唇瓣,身側的女官動作輕柔地搖晃團扇,蕩起徐徐微風揚起散落在身後的秀髮。
餘光瞥見悄然駛來的車輿時,章舒墨緩緩地揚起下頜望來。
秦楨和她,也已經足足有三年未見,上一次見面還是在她‘假死’的那日。
第39章
頂著章舒墨似笑非笑的神情,秦楨下了輿走上前,欲要福身參禮之際嬌嫩柔荑不著痕跡地抬起她的手,掀起的眼眸恰好對上那雙欲語還休的眸子。
秦楨也沒有失了禮數,“民女不知殿下在此,路上耽擱了些時間。”
“正好路過而已。”章舒墨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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