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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事醒來時,頭痛異常,喉嚨乾澀,他感覺做了上千個夢,卻全都記不得了。這種感覺,只有在冰凍沉眠後才會有。他眨了眨眼,從矮床上坐起身,搖搖晃晃地扯掉緊貼在面板上的最後幾條感測帶。這是個卵形房間,沒有窗戶,有兩個矮小的克隆人船員站在一邊,還有一個高大的聖徒,戴著兜帽。一個克隆人走了過來,遞給他一杯橙汁,這是解凍期之後的傳統飲料。他接過來,如飢似渴地喝了起來。

“巨樹離海伯利安還有兩光分,五小時的旅程。”聖徒說。領事意識到,向他致辭的正是海特·馬斯蒂恩,聖徒巨樹之艦的船長,巨樹的忠誠之音。領事模糊想到,被船長叫醒,這可是萬分榮幸的。但是他還沒有從神遊狀態中恢復過來,迷迷糊糊,無力表示感激之情。

“其他人醒了幾個小時了。”海特·馬斯蒂恩說道,擺擺手,示意克隆人離開,“他們已經集合在一等就餐平臺了。”

“咳咳。”領事喝了口飲料,清清嗓子,再次試圖表示感激,終於說出了口,“多謝,海特·馬斯蒂恩。”他朝卵形房間四顧,黑草地毯,透明牆壁,彎曲連綿的堰木椽。領事意識到,他肯定是在某個小型環境艙內。他閉上雙眼,試圖回憶起聖徒飛船量子化前,他與之會合的情景。

領事記起了接近會合地點時,第一眼瞅見這千米長的巨樹之艦,它的細枝末節隱約遮掩在眾多的機械和爾格驅動的密蔽場中,後者就像球形薄霧一般環繞著整艘巨樹之艦。但是那多葉樹幹清楚地閃耀著萬千光芒,這些光柔和地穿過樹葉和細薄牆壁的環境艙,也一路照亮了不計其數的平臺、船橋、指揮艙、樓梯以及艦首。在巨樹之艦的根基處,工程球體和貨物球體堆積成群,就像特大號的樹瘤,同時,藍中帶紫的噴射流拖在尾部,就像一萬米長的根鬚。

“其他人正等著呢。”海特·馬斯蒂恩輕聲說,他點頭示意領事朝矮墊看,那兒,領事的行李整裝待開。聖徒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堰木支撐椽,於是,領事開始更衣,他穿上半正式的晚禮服,寬鬆的黑褲子,擦得光亮的艦用靴,一件腰部和肘部膨起的白色絲綢上衣,淺黃腰帶,黑色馬甲,肩章上飾有代表霸主的緋紅斜條,還有一頂軟軟的金黃三角帽。一塊彎曲牆壁變成一面鏡子,領事盯著鏡中的影像:一個上了年紀的中年人,穿著半正式的晚裝,面板曬得黝黑,但悲傷的雙眼下方卻是奇怪的一片慘白。領事皺緊眉頭,點點頭,轉回身。

海特·馬斯蒂恩做了個手勢,領事便跟著這個罩在袍子裡的高大身影,穿過小艙內的一個膨大區域,來到了一條走道。這條走道彎曲向上,繞過巨樹之艦軀幹的巨大樹皮牆,最後消失不見。領事停下腳步,挪到走道邊緣,然後迅速後退一步。往下至少有六百米的距離——巨樹的根基中囚禁著奇點,產生的六分之一標準重力讓人有“往下”的感覺,而且走道周圍沒有欄杆。

他們繼續安靜地向上走。在主樹幹走廊處轉了個彎,走了三十米,稍後又盤旋了半圈,越過一條脆弱的吊橋,來到一根五米粗的樹枝前。他們沿著這條樹枝向外走,來到一處枝葉繁茂的地方,海伯利安的太陽光把這兒照得亮亮的。

“我的船出倉了嗎?”領事問道。

“已經加滿燃料,在十一區待命。”海特·馬斯蒂恩說。他們走進樹幹的陰影中,透過樹葉之間的黑暗縫隙,星辰隱約可見。“其他朝聖者同意,如果軍部當局允許,那他們就搭乘你的飛船降落。”聖徒加上一句。

領事揉揉眼睛,他真希望有更多的時間從冰凍沉眠之後那揮之不去的恍惚狀態中恢復。“你們與特遣隊聯絡上了?”

“哦,是的。我們量子躍遷穿越隧孔時,被他們盤問了一下。現在,一艘霸主的戰艦……正在……護送我們。”海特·馬斯蒂恩朝他們頭頂的天空指了指。

領事眯著眼睛向上看,但就在那一刻,幾簇樹枝的尖端已經從巨樹之艦的陰影中轉出,大片大片的樹葉被落日的餘暉點亮。即使在那些仍有陰影的地方,發光鳥就像日本提燈一樣棲息在走道、搖擺藤蔓、吊橋上,到處亮堂堂的。來自舊地的螢火蟲和來自茂伊約的輻射蛛紗一閃一閃地遊蕩進樹葉的迷宮,它們和天空中的星群混雜在一起,甚至星際間久經風雨的旅行家也會將它們誤認為星座圖的一部分。

海特·馬斯蒂恩走進了一個由晶須纜索牽引的籃子,纜索消失在三百米的高空。領事緊隨其後,他們開始靜靜上升。他注意到,除了一些聖徒和他們矮小的克隆人副本之外,走廊上、船艙裡、平臺上,顯然都空無一人。領事回想起,在會合之後和冰凍沉眠之前那段匆忙的時間裡,他也沒有看見其他乘客,不過當時他認為這是由於巨樹之艦要量子化了,乘客們都安全地待在冰凍床中呢。然而,現在,巨樹之艦正以遠低於相對論速度的速度移動著,它的樹枝上應該擠滿了呆笨的乘客才對啊。他向聖徒說起眼前的不對勁之處。

“你們六位,就是我們僅有的乘客。”海特·馬斯蒂恩說。籃子停在樹葉的迷宮之中,巨樹之艦的船長在前開路,他們走到一個因為長期使用而顯得破舊的木扶梯邊。

領事驚訝地眨了下眼睛。通常,一艘聖徒的巨樹之艦要搭載兩千到五千名乘客;這無疑是人們最喜歡的星際旅行方式。巨樹之艦在幾光年遠的星系間穿梭,走的是景色優美的捷徑,很少導致超過四個月或五個月的時間債,因此,可以讓船上大量乘客儘量少花時間待在神遊狀態下。對巨樹之艦來說,往返海伯利安需要六年的環網時間,沒有付賬的乘客,意味著聖徒將蒙受巨大的經濟損失。

領事慢了一拍才意識到,在即將到來的疏散中,巨樹之艦將是非常理想的交通工具,損失最終會由霸主補償。儘管如此,領事明白,把“伊戈德拉希爾”這樣一艘漂亮卻脆弱的飛船——這種飛船全銀河系僅五艘而已——帶入戰區,對聖徒兄弟會來說是一次可怕的冒險。

“各位朝聖者。”海特·馬斯蒂恩宣告,他與領事兩人進入一個寬闊的平臺,一個小群體正等在一張長木桌的盡頭。在他們頭頂,群星閃耀著光芒,當巨樹之艦改變角度或航向時,星辰也會隨之旋轉。兩邊,樹葉形成實心球體,像是某種巨大水果的綠色表皮。從這些擺設,領事立刻認出這兒正是船長的就餐檯,五個乘客起身讓海特·馬斯蒂恩在桌子的首席就坐。領事在船長左手邊找到了一個為他而設的空位。

所有人安靜就坐,海特·馬斯蒂恩開始作正式介紹。儘管領事從沒和這些人打過交道,但有幾個名字聽上去耳熟,他動用了自己作為資深外交官的敏銳嗅覺,整理著這些人的身份和印象。

領事的左手邊坐著雷納·霍伊特神父,老派基督教(眾所周知的名稱是天主教)的一名神父。有那麼一會兒,領事忘了黑衣和羅馬衣領的意義,不過他很快記起了希伯倫星球上的聖方濟醫院,差不多四十標準年前,他被派往那裡執行生平第一次外交任務,可結果卻糟糕透頂,之後,他在那家醫院接受了酗酒急救治療。一提到霍伊特這個名字,他記起另一個神父,正當他在海伯利安的領事任期過半的時候,這個神父失蹤了。

雷納·霍伊特是個年輕人,領事估計他至多三十出頭。不過,似乎在不那麼遙遠的過去發生過什麼,讓這個年輕人變得異常蒼老。領事注視著他,那臉龐非常瘦削,菜黃的面板繃在顴骨上,眼睛很大,卻深埋在空空的眼窩中,嘴唇很薄,邊上的肌肉一刻不停地抽搐著,如此萎靡,甚至不能說他是在憤世嫉俗地苦笑,頭髮倒還沒有像受輻射傷害那樣全部掉光。他感到自己正在凝視一個病入膏肓的男人。儘管如此,領事驚訝地發現,在他那強自按捺痛苦的模樣背後,這個男人的身體裡,仍然殘存著些微來自少年時期的生命痕跡——他以前應該有張圓臉,面板白皙、嘴唇柔軟,曾經有一個更年輕、更健康,而不那麼憤世嫉俗的雷納·霍伊特。

神父身旁坐著一個男人,幾年前,絕大多數霸主公民都熟悉他的形象。領事暗自尋思,現在的世界網內,公眾的注意力時限是不是和他生活在那兒的時候一樣短呢。或許更短。假如真是這樣,那麼費德曼·卡薩德上校,曾經被稱為“南佈雷西亞屠夫”的人,也許不再臭名昭彰或者聲名顯赫了。但對領事這一代人,對所有生活在慢節奏狀態下的外部世界民眾而言,卡薩德不是一個容易忘記的人。

費德曼·卡薩德上校很高——高到幾乎可以平視兩米高的海特·馬斯蒂恩。一身軍部黑衣,沒戴軍銜和勳章。那身黑色制服和霍伊特神父的外衣出奇地相似,但這兩人沒有一點相同之處。卡薩德沒有霍伊特羸弱的外表,他面板棕紅,顯而易見非常健康,如同鞭柄一般精瘦,肩部、手部、頸部露出條條筋肉。上校的雙眼小而黑,就好像某種原始的攝影機的全方位鏡頭。臉上稜角分明,陰影、平面、凸面。不像霍伊特神父那憔悴的臉龐,完全就跟冰冷的石像一般。順著下顎線條,有細細的一圈鬍子,凸顯出他有稜有角的臉,就像是鮮血給刀刃增輝一樣。

上校的動作緩慢而蘊含力道,這讓領事想起許多年前,他在盧瑟斯星球上的私人種艦動物園裡,看見過的一種地球產的美洲豹。他說起話來柔聲細語,不過領事注意到,即使上校不說話,仍然引人注目。

長長的桌子大部分位置是空著的,這群人聚集在桌子的一頭。費德曼·卡薩德的對面,坐著一個名叫馬丁·塞利納斯的詩人。

塞利納斯看上去和他對面的軍人完全是兩個極端。卡薩德精壯且高挑,馬丁·塞利納斯個子矮,身材臃腫不堪。和卡薩德石刻般的臉龐相反,詩人的臉像地球上的某種靈長類動物,極為多變,表情豐富。他嗓門大,粗聲粗氣,滿口穢言。這個馬丁·塞利納斯,領事想,身上有某種東西,幾乎邪惡到令人愉悅。他那紅潤的臉頰,大大的嘴巴,歪斜的眉毛,尖尖的耳朵,一刻也閒不住的手和手指。那手指這麼長,當個鋼琴家真是綽綽有餘了,或者用來掐死人。詩人那頭銀色頭髮裁剪得凌亂不堪。

馬丁·塞利納斯看上去五十好幾了。不過領事注意到他頸部和手掌上的藍色染痕,這洩漏了天機,他懷疑這個人接受過鮑爾森理療,而且絕非寥寥數次。塞利納斯的真實年齡也許介於九十到一百五十標準歲數之間。假如他接近一百五十歲,領事想,那這詩人很可能是精神錯亂了。

如果說馬丁·塞利納斯給人的第一印象是鬧騰、充滿活力,那麼緊挨著他的一個客人給人的第一印象則是充滿智慧、沉默寡言。索爾·溫特伯聽到在介紹他,抬起了頭。領事注意到這個知名學者短短的灰色絡腮鬍子、佈滿皺紋的額頭,以及明亮而悲傷的雙眼。領事聽過“永世流浪的猶太人”的傳說,也聽說過溫特伯那個絕望的請求。但是他震驚地意識到這位老人的懷中正抱著那個嬰兒——他的女兒瑞秋,現在才不滿幾星期大。領事移開目光。

第六個朝聖者是布勞恩·拉米亞,她也是在座唯一的女性。介紹到她的時候,這個偵探直視著領事,目光咄咄逼人,甚至在她轉眼不再看他時,領事仍可以感覺到她目光灼燒下的壓力。

布勞恩·拉米亞從前是盧瑟斯這個一點三倍重力星球的公民,她和右邊間隔一個座位的詩人差不多高,不過即使穿著寬鬆的燈芯絨飛船裝,也掩蓋不了她那結實身體的塊塊肌肉。黑色捲髮齊肩,寬闊的前額上,兩道水平的黑色眉毛,尖鼻子結結實實的,更襯出了她鷹眼般的目光。拉米亞的嘴大且韻味十足,淺笑的時候嘴角微微上翹,也許是冷酷,也許只是俏皮。這個女人的黑眼睛似乎在挑戰這些觀察者,以便發現案情真相。

領事想到,布勞恩·拉米亞可以稱得上是個美女。

介紹完畢。領事清清嗓子,轉向聖徒:“海特·馬斯蒂恩,你說有七個朝聖者。溫特伯先生的孩子是第七個嗎?”

海特·馬斯蒂恩緩緩搖了下頭。“不。只有自己作出決定,打算去尋找伯勞的人,才能成為一名朝聖者。”

圍坐在桌邊的這群人出現了小小的騷動。每個人,包括領事,都心知肚明:朝聖者的數量只有在質數的情況下,才能完成伯勞教會發起的北上朝聖之旅。

“我是第七個。”海特·馬斯蒂恩,聖徒的巨樹之艦“伊戈德拉希爾”的船長,巨樹的忠誠之音說。宣佈之後,一片靜寂,海特·馬斯蒂恩示意克隆人船員開始上菜,這是登陸前的最後一次進餐。

“這麼說來,驅逐者還沒進入星系?”布勞恩·拉米亞問。她那嘶啞的聲音在領事內心奇怪地攪起漣漪。

“還沒有,”海特·馬斯蒂恩說,“但我們比他們早不了幾個標準天數。我們的裝置已經探測到星系歐特雲中的核聚變衝突。”

“會打仗嗎?”霍伊特神父問。他的聲音似乎和他的臉色一樣睏乏。沒有人主動應答,神父轉向右邊,似乎這個問題本來是在問領事。

領事嘆了口氣。克隆人船員已經上了葡萄酒,他希望上的是威士忌。“誰知道這些驅逐者會幹什麼呢?”他說,“他們已經不再按照人類的邏輯行事了。”

馬丁·塞利納斯朗聲大笑,手舞足蹈,葡萄酒潑灑出來。“說得好像他媽的我們這些人類按照人類的邏輯行過事!”他喝了一大口酒,抹抹嘴,又大笑起來。

布勞恩·拉米亞皺眉。“如果戰局馬上開始的話,”她說,“當局可能不會讓我們登陸。”

“我們會獲准通行。”海特·馬斯蒂恩說。陽光透過他頭巾的褶皺,照在他微黃的面板上。

“剛逃離戰爭的死亡虎口,又把自己的命交給了伯勞。”霍伊特神父喃喃自語。

“大哉宇宙,勿有死亡!”馬丁·塞利納斯吟詠道。聲音如此之響,領事覺得可以吵醒冰凍沉眠中的人。詩人喝乾最後一滴酒,舉起空空的高腳杯,顯然是在和群星乾杯:

無有死氣,勿有死亡,哀呼,哀呼;

哀呼,希布莉,哀呼,爾之神嬰惡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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