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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能成功刺殺皇帝固然可恨,可是今夜就此死去,能棄了這殘絮般的一生,能與皇兄黃泉相會,也算是個解脫。慕煙冷冷道:“燕太子並不孤獨,我會下去陪著他,我與他之間真心愛護,縱走在黃泉路上也不覺淒冷,而你能苟活一條性命又如何,你陰狠無情,至死都不會得到他人真心相待,燕太子雖已不在人世,可我真心愛他,世間也還有許多人懷念他,他活在很多人的心中,而你活著也像是死了,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你才是真正的可憐!”
似是碎裂的刀片在戳刺著身體的每一寸血肉,皇帝只覺嗓子眼裡都漫浸著腥黏的血氣,他如受錐心之痛,面上的笑意卻越發深濃,慢條斯理地揭開她身上的薄毯,用冰冷的手掌撫上她的軀體,微笑著道:“朕生來就是孤家寡人,有何可懼。”
慕煙寧被千刀萬剮而死,也不願受此侮辱死去,就要咬舌自盡時,卻被皇帝一手捏住下頜。皇帝漾著笑意的雙眸空洞地映著她,幽漆如深海將人吞噬其中,“黃泉相會,你未免也想得太美。你若死了,朕即刻就叫人掘了燕太子的墳,將他遺體曝曬鞭打,在啟朝的每一座城池遊街示眾。朕會命天下所有道士擺陣做法,驅散他的魂魄,讓他永世不得超生,只能在煉獄永受折磨。那些收殮他遺體、給他立墳祭祀的愚民,那些在心裡懷念他的人,朕會一一都殺乾淨,你若敢死,朕即刻就做這樣的事。”
見少女聞言絕望地瞪大了雙眼,原堅定的死志被陡然從天而降的重壓碾得破碎,無盡的痛苦與憤恨在她眸中如海水將她淹沒,皇帝心頭卻沒有半分快意,那痛楚絕望的海水彷彿也流著劇毒,深深地淹沒了他,刺痛的毒素流浸在他的血液裡,淌遍他四肢百骸,令他的心浸滿了毒汁。
他將她身上殘留的衣物扯去,就似在撕扯她的面具,從上元夜相遇以來一直戴在她臉上的面具,她用來欺騙他、編織了一場虛假夢境的美麗面具。他們終於都赤誠相見時,卻是那樣的醜陋,沒有一絲柔情蜜意,只有互相的憎恨,欲置對方於死地而不能的絕望與折磨。她叫他如何錐心刺骨的疼痛,他就通通施還給她,一分都不少。
近醜初時,夜靜到了極處,屏風前暴烈的猙獰與絕望漸漸沉入了淵下,陰冷的死寂中,唯能聽得殿角偶爾的銅漏滴水聲,皇帝冷眼看著落凝在凌亂褥毯上的刺眼紅痕,嘲諷地道:“怎麼,你是沒來得及向燕太子獻身,還是縱自薦枕蓆,燕太子也不屑幸你一個小小宮女,你所謂的忠貞,全是你一廂情願?”
猶被束綁在身後的雙腕,在狂風暴雨般的折磨下,痛得似乎摧折,然這痛楚與身下相比卻是輕微,那彷彿將身體撕裂成兩半的劇痛,那來回無止盡的磋磨,才真如人間煉獄,不僅令她疼得幾乎昏死過去,也將她的尊嚴一分分磋磨成齏粉。身體每一寸都似遭過凌遲,使不上半點力氣,慕煙虛弱到嗓音幾乎輕不可聞,但言辭猶似利刃狠狠刺向對方,“一廂情願,是在說你自己嗎?”
皇帝卻是大笑起來。清晏殿外,周守恩已在夜色中忐忑侍等許久,聽到殿內突然傳來聖上的笑聲,愈發心驚難安時,忽聽聖上傳他入內,連忙推門躬身快步入殿。
見屏風小榻前的地上散落著女子褻衣等,近前的周守恩連忙將眼垂低。他眼角餘光處,見聖上邊從榻上起身,邊慢慢披穿著寢衣,聖上身後的小榻上,少女伏著的身形一動不動,漆黑長髮凌亂如水草披散在她的肩背上,使她像是從水裡撈出的溺水之人,奄奄一息。
周守恩不由疑心姜煙雨是否已經死去時,轉念又想,姜煙雨如這會兒已經死亡,對她自己倒是解脫,若還活著,依聖上怒火,令她受十大酷刑恐也難洩心中之恨,她必是生不如死。
周守恩邊暗暗想著,邊近前恭聲詢問道:“陛下有何吩咐?”
聖上緩繫著衣帶,瞥看榻上少女的眸光,輕蔑如看路邊的野草,“這種卑賤女子,如何能留在這裡,髒了朕的御殿。”
周守恩“是”一聲,又問:“陛下要如何處置?”
周守恩以為少女有九成將要承受千刀萬剮之類的酷刑,剩下那一成是聖上若破天荒地寬宏些,也要將她絞死或是毒殺,然而卻聽聖上冷嗤道:“將她扔到後宮去,卑賤之人,到死都只配做個采女。”
第28章
因皇帝下令封鎖訊息,宮女姜煙雨行刺一事,知者僅周守恩、季遠等寥寥數人,於是在帝宮之外的人看來,就只是一夜過後,聖上後宮多了名采女罷了。
一宮女承幸受封采女,在歷朝歷代的後宮都只是件芝麻小事,但在啟朝後宮,卻是有些不尋常,因聖上後宮全是登基選秀時的“老人”,從那之後幾年下來,聖上後宮再未新進過女子,猶如一潭死水,這名為姜煙雨的宮女,實是聖上這幾年的第一個“新人”,縱她出身卑微,只似是枚砂礫,落在死水般的後宮裡,也惹起了一陣漣漪。
不過這漣漪很快也就平靜下來了,因後宮妃嬪們暗中關注多日後,見聖上不僅僅是不寵愛這名新人,在封其為采女後就再未召幸過,還甚至似乎是有些厭惡這新人,將其扔到後宮最偏僻冷清的幽蘭軒,責令閉門思過。
聖上對姜煙雨就只是一時心血來潮而已,而這姜煙雨也未能抓住往上爬的機會,剛承幸就惹得聖上不快,這一生大抵要老死在采女的位份上,無福再伺候聖上了。後宮妃嬪們如此心想時,皆認為弘福殿失火那夜的事也不必再多想深想,都在心中看輕姜采女。
采女之事如是微風,在後宮略掀漣漪就被眾人擱在腦後,轉眼時間過去七八日,時節也已是晚春近夏,白日裡驕陽越發熾熱,漾著花香的空氣鎮日浮著燥意,各宮冰盤風輪等物都已用了起來。
這日永壽宮中,內官搖轉風輪,宮女輕輕打扇,太后在習習涼風中邊用著一碗冰蜜拌甜瓜,邊問皇帝道:“那姜采女到底是犯了什麼錯?怎麼到今日還在閉門思過。”
太后鳳座下首,蕭珏持匙的手悄停在碗畔,他微抬眸看向對面的皇叔,見皇叔神色淡淡地回答道:“她打碎了兒臣的琉璃樽。”
太后聞言笑道:“哀家還當是為什麼厲害的事,原來就只是為這個,一個琉璃樽有何要緊,大啟如今已廣富四海,皇帝難道還缺幾個琉璃器物使嗎?!”
蕭珏正猶豫是否要附和皇祖母的話,為姜煙雨美言幾句,請皇叔寬恕她時,就聽皇叔再說道:“是兒臣素日使慣最為鍾愛的,縱工匠能再做出一模一樣的,也不是原先那個了。”說話時神色雖淡,眉宇卻似微攏冷霜。
太后仍是笑道:“再怎麼鍾愛,也就只是件器物,比不上人,皇帝你該在意的不是什麼琉璃樽,而是子嗣。姜采女既是你這幾年納的頭一個新人,想必你心裡對她是有幾分喜愛的,既如此,就當給她幾分恩寵,好讓她早些為你誕下子嗣。”
皇帝持著銀匙,慢攪得碗中碎冰浮沉,唇際微銜笑意,“她出身卑賤,不配為皇家誕育子嗣。”
薄瓷碗壁的纏枝蔓草紋,彷彿隱秘地生長纏結在他心底,蕭珏垂眼看著碗中漸漸融化的碎冰,耳邊彷彿是那日群芳林中,她堅定地說要至死侍奉陛下,又彷彿是清晏殿裡,皇叔說要與她賭書潑茶。既是兩心相悅,為何皇叔要如此輕賤她,被禁足在幽蘭軒中的她,依然對皇叔至死不渝嗎?
融化的碎冰和著碗中蜂蜜稠重地似乎淌不動,蕭珏暗自心境沉鬱複雜,聽皇祖母和藹地對皇叔道:“你嫌姜采女出身卑賤,不配做皇子公主的母親,可後宮多的是高門出身的妃嬪,也不見你經常召幸。你今年二十三了,尋常子弟在你這年紀早當爹了,你是天子,一言一行天下人都看著,在子嗣事上更該上心些。”
皇帝頷首道“是”,“是兒臣從前為朝事疏忽了,如今天下已定、四海昇平,兒臣定在子嗣事上多上心,好讓母后早日含飴弄孫。”
就從此日起,淡待後宮數年的聖上,似對眾妃嬪多了幾分熱切。從前那幾年,妃嬪們自在後宮相伴度日,聖上總獨來獨往的,而從今年春夏之交起,聖上開始時不時召妃嬪伴駕,且是雨露均霑,今日召此妃陪膳,明日召彼嬪遊園,好似輪轉下來,後宮無論位份高低,人人都能得到這份恩典,只除了那個被幽禁在幽蘭軒的姜采女。
這一日,正是敏妃陪侍聖上用膳。夜幕降臨後,她親自佈菜,萬般溫柔體貼地陪伴聖上用著晚膳時,聽到殿外滾響了幾聲雷鳴後,就有風雨聲呼嘯而起,不由心中竊喜。
宮人將用完的御膳撤下後,聖上拿起了一卷書,坐到了屏風前的小榻上。敏妃守等了片時,仍等不到聖上開口留她過夜,只能依依走至聖上身邊,嬌聲主動求請道:“陛下,臣妾今晚留在這兒陪您好不好?外頭風雨這樣大,臣妾若是冒雨回宮,或會著涼的。”
聖上掀了一頁書,雖未抬眼看她,但語氣還算溫和,“坐轎回去就是,若還怕著涼,披件披風。”
敏妃雖因出身獨孤氏、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在初入宮時就位居三妃,可卻是個空架子,坐了幾年妃位,仍如守活寡般,難得聖上近來對後宮熱切不少,她也跟著沾光能常至御前,如若不抓住這機會快些邀得聖寵、懷有龍種,誰知道下一次聖上親近後宮是什麼時候,又或者儀妃、純妃等人先抓住這機會、懷孕生下皇子,到時候就是太后娘娘偏袒她,她一無所出之人,想坐上皇后的寶座,也是困難重重。
心中的憂慮與焦躁壓過了敏妃素日對聖上的畏怯,她屈身坐在小榻腳踏處,一手柔柔地牽著聖上衣角,美目盈盈地仰看向聖上,雙頰浮起羞澀的紅暈,“臣妾……臣妾欺君了,臣妾其實不是怕著涼,臣妾就只是想留在這裡,陪伴陛下、伺候陛下。”
聖上目光從書卷移到她面上,問:“為何?”
敏妃雙頰羞紅更濃,“自是因為……因為臣妾愛慕聖上。”她微微一頓,眸光越發含情脈脈,“臣妾早就愛慕聖上,從還在魏博時就是,臣妾尚是不知事的小女孩時,就在心裡喜歡聖上,喜歡……表兄……”
敏妃是為能給自己爭取懷有龍種的機會,而將心一橫,大膽喚聖上為“表兄”,然心中實是忐忑。但她在忐忑喚了這一聲“表兄”後,見聖上非但沒有嫌她嬌纏或是越矩,眸中薄淡的笑意在燈火映漾下還似竟漸深濃。
敏妃見狀,如何不心中歡喜,就越發大膽起來,柔軟的身軀幾乎要靠在聖上身上,聲亦嬌柔得似能滴出水來,“表兄,就讓臣妾伺候您吧。”
初夏的第一場雷雨來得迅猛,幽蘭軒地方狹小偏僻,雨下急了庭院來不及排水,階下白茫茫一片積水越來越高,幾有要淹至室內的風險。然而幽蘭軒的掌事太監鄭吉,這會兒也無暇去管積水,他在雷電交加的夜色裡候守在房門前,見宮女茉枝出來,立即問道:“主子怎麼樣了?”
“情形很不好,主子燒得越發厲害了,渾身滾燙,似都沒知覺了”,茉枝憂慮地看著鄭吉道,“鄭公公,主子身子本就孱弱,是熬不住的,這樣下去,若不請太醫來用藥,恐怕……”
話未說完,茉枝就不由默默咽聲。姜采女本就只是宮女出身,又不知因何事惹怒了聖上,一直被關在這裡,說是主子,處境卻比他們這些人好不了多少,甚至還不如他們這些奴婢行動自由,在後宮既是草芥般的存在,又因惹怒聖上尚是被幽禁的戴罪之身,如何能請得來太醫。
可若由著姜采女這般病重、甚至病死,茉枝又於心不忍。她原是敏妃娘娘宮中的粗使宮女,一次在擦洗花瓶時,不小心將幾滴水點子灑在了敏妃娘娘的羅裙上,被掌嘴趕出了延熹宮,來幽蘭軒這等偏僻之地做灑掃宮女,在姜采女被分住到這裡後,就成了姜采女的侍女。
幽蘭軒通共就四名宮人,除掌事太監鄭吉與她外,就只兩個粗使小太監。也許在旁人看來,敏妃娘娘的延熹宮是好去處,做姜采女的侍女是壞差事,但真要茉枝來選,她寧可留在幽蘭軒。敏妃娘娘御下嚴苛、責罰也重,她在延熹宮總是提心吊膽的,生怕做錯事被懲戒,而姜采女莫說責罰她,就對她沒有任何吩咐。
姜采女就不說話,也搖首拒絕她近身伺候。從來到幽蘭軒的第一天起,姜采女就沒有主動說過半個字,以至茉枝起先都不由在心中猜想姜采女是不是不會說話,直到有天夜裡姜采女似從噩夢中驚醒、哀悽尖叫了一聲,茉枝才知姜采女不是啞巴,就只是平日靜默到一個字也不願說而已。
因為這靜默到極點的性情,茉枝與鄭公公起先都沒看出姜采女是抱病在身,只以為她是身子孱弱而已,只是見她鎮日倚窗獨坐,從朝至暮,好似在看窗外那狹窄的一方天,又好像什麼也沒有看,眼裡空無一物,見她一日日地消瘦下去,臉色越發蒼白,似是還未綻放就要凋零的花骨朵兒,了無生氣。
直到今日黃昏姜采女虛弱到昏倒在地,終於能近身伺候的茉枝忙上前將其扶起時,才知姜采女渾身發燙、病得有多厲害。簡單的清水擦洗如何能使姜采女退燒,可除了這個,她還能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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