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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他將畏黑到顫抖的她緊緊抱在懷中,在黑暗裡,他們似乎不是彼此憎恨到想殺死對方的仇人,而是人世間一對相依相偎的愛侶。
在黑暗中抱著她時候,他的心陷入了此生從未有過的絕望,比在清晏殿那夜她刺殺他更甚。
僅是恨也就罷了,可在黑暗裡將她抱在懷裡、在黑暗裡無需再掩飾時,他忽然發現他的心依然在渴求她的愛,渴求他與她真是人世間的一對愛侶。
明明他知道她對他的仇恨和殺心,也知道他與她之間不可能有任何真情,卻還是在如此期盼著。
無盡的絕望壓過了他對她的報復之心,為不去直面這種令人深感窒息的絕望,這些時日,他一直沒有再去幽蘭軒。
直到今夜,在他因她今日的舉動,心底浮現出一個似絕不可能又最有可能的猜測後,他再一次在夜色中走向了幽蘭軒。
在走往幽蘭軒的路上,皇帝心中絮絮亂亂想了許多後,集中在了燕昭文太子慕言其人身上。
在姜煙雨為燕太子刺殺他後,他心中對燕太子的憎恨達到了極點,而在那之前,他也厭憎燕太子此人,儘管世人皆誇讚燕太子寬厚仁義等,但皇帝眼裡,燕太子此人瘋瘋癲癲。
皇帝只與燕太子面對面相見過一次,在白瀾江畔。
那時燕太子率燕軍殘部向他投降,請他善待天下黎民蒼生,皇帝只認同如他父兄那般的亂世梟雄,對燕太子這文弱之人甚是輕視,想他已是敗軍亡國之徒,連自身都難苟全,卻還清高似無用文人。
皇帝以為燕太子在表演完寬厚仁義後,接下來會為他自己的性命向他求饒,可是白瀾江畔,燕太子在請他善待天下蒼生後,便許久未再言語。
江風吹得燕太子衣衫如羽,燕太子默然凝視他許久,突然說了一句,“啟朝陛下還未娶妻?”
皇帝萬想不到燕太子會說一句,一時怔然不解未語時,又聽燕太子淡聲問道:“陛下可信卦爻之術?”
燕帝沉迷卦爻之術是世人皆知的,皇帝想燕太子這是近墨者黑,也跟著燕帝神神叨叨的,就冷嗤道:“若是慕氏將沉迷卦爻的心力,分些在治理江山上,也許燕朝不會這麼快就亡在我蕭家手上。”
對他諷刺的言語,燕太子神色不惱,只是忽將話題又轉移到先前那一句,寒涼江風中聲音斷斷續續。
“陛下若將來有妻子,若她……是她……陛下要好好待她……她是天下間最好的女子,當似明珠好生捧在手裡,不能摔碎了。”
第43章
燕太子這是人之將死、人也瘋了,皇帝那時如此作想,當燕太子是在說胡話,並不認真計較,只冷笑一聲。
“朕是天下之主,只會俯瞰蒼生,不會將任何人視作明珠捧在掌心,將來若有皇后,也不過是用她來替朕生兒育女、打理後宮,男女之情,那是天下間最無用的東西,朕沒有你那等憐香惜玉的心思。”
明明是他言辭中在譏諷燕太子,可燕太子神色間卻沒有絲毫被刺痛的卑辱,反看他的眼神漸漸浮起悲憫,似在可憐他,也似在憐憫一個遙在遠方又在心尖上的人。
“陛下若是如此想,那陛下或許將是天下最可笑不幸之人,這一世到死所曾擁有的不過是指間流沙,真正的孤家寡人,可憐,可憐。”
皇帝那時雖對燕太子所言不悅,卻也未深想,只當燕太子是在臨死前發癲,胡言亂語地詛咒他罷了。
當時未放在心上的話,如今想來,依然似是神神叨叨的胡話,只是在今夜震驚茫然的心緒滿溢心頭時,那些話似也被雲遮霧繞起來,有幾分不似是國破家亡的怨恨詛咒,而似是燕太子對他的判語。
夜色中,皇帝已走到幽蘭軒外。遠處宮殿連綿燈火煌煌,如天上宮闕落在人間,而此地偏僻,唯一盞懸在門前的風燈幽映著石階樹影。
已是晚夏,唧唧蟲鳴燥著暑熱時又催秋意。風中有壎聲傳來,涼得似水,直漫浸到人骨子裡。
上元夜時這壎聲蘊著暮氣沉沉的死氣,哀悽無限。當時皇帝以為她是在自傷身世,如今想來,她不是在自憐,而是在思念燕太子。
若放在從前,皇帝思及此事,必是怒恨填膺,可因今夜那匪夷所思的驚人猜想,他此時心境複雜難辨,不知是怒恨居多,還是驚疑更甚。
她是以燕太子妃姜煙雨的身份,思念至愛——燕昭文太子慕言?
還是,以清河公主慕煙的身份,思念她的“手足”,她的至親?
不令宮人通傳,皇帝默默走進幽蘭軒中,停步在幾叢青竹幽影后,見她正倚坐在廊欄處,垂眸吹壎。
淡朦月色拂落在她眉眼處,似霜似雪,她的壎聲亦似冷浸在霜雪中。不似上元那夜她壎聲悲切,似因心死,此刻她壎聲中連悲意也無,如此卻似比悲曲更冷,徹骨的冰涼與無望。
心已死了,留下了只是一縷孤魂罷了。
她未吹完一曲,許是無力,許是不必再吹,行屍走肉般的餘生一眼望得到頭,如這壎曲沒有始終。
她垂下手,將壎擱在膝上,倚靠著欄杆微微抬首,似在望夜空中的彎月。風起時花枝樹影婆娑,也搖動得她眸底落映的月光微微閃爍,她似想起了什麼,雙手交叉抬起如翼,落影在牆上的花樹影裡,似是一隻在花樹中翩躚的鳥兒。
可是牆上花樹影繁亂交錯如樊籠,鳥兒輕輕振翅幾下後,就似意識到了自己的困境,不做希冀,不做掙扎,默默地垂下了翅膀,緩緩地落下,終落入深不可見的陰影中。
她垂下眼簾,手臂亦靜靜地垂在身側,夏夜月色落她身畔如是殘雪,鳥兒安靜地死在雪地裡。
他第一次見她時,她在哭泣,此後作為御前宮女在他身邊時,她也似是弱不禁風,極易受到驚嚇,常是雙眸泛紅,好幾次對著他淚眸瀅瀅。
可自從刺殺失敗後,她再未流露出半分柔軟,似被絕望的世事與無法釋懷的悲恨凝結成冰。她雖值窈窕佳齡,可骨血寒涼,如是飲冰,每一寸都凍凝在了永無法逾越的寒冬。
水雖軟弱卻是柔韌的,而冰,似堅冷,然易碎。
皇帝在夜色中默然轉身離去,他無聲地跨過幽蘭軒的門檻,在青石道上走了幾步,步子又漸漸緩停。
“多撥些燭火給這裡,庭院裡屋子裡都多陳設燈,幽蘭軒夜裡也不許太黑。”皇帝對周守恩吩咐道。
一個敢於行刺天子的女子,不至於會膽怯地畏黑,會僅僅因為怕黑就發抖無力如惡疾發作。她應是真有此方面的怪疾,為何會如此,她是誰,她究竟是誰?
青竹叢後的人默然離去時,落在地上的影子似一道薄紗輕輕被風吹散在夜色中,也默默地消失在慕煙的眼角余光中。
她未抬眼,似無所覺,雙眸依然垂著,垂看著膝上的紫砂陶壎,看壎身上那道原該展翅的鸞紋,因初夏時曾被烈火灼燒過,像是涅槃失敗,在悽切哀鳴著,雙翼都已成灰。
幼年在燕宮中,貪玩的她夏日夜裡睡不著時,曾偷溜出寢殿,去東宮中找皇兄玩。
皇兄不會板起臉拿女官成日唸叨的公主儀態來訓斥她,只會為她捉許多的螢火蟲,裝在蘭草編織的小籠子裡送給她。
螢火蟲困在草籠裡散發著幽幽螢光,天心月色無垠,她對著牆壁交疊著揚起兩隻小手,要比她年長的皇兄也陪她玩這幼稚遊戲,陪她一起展翼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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