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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加工廠大門口那盞閃爍著銀白色光芒的水銀燈還像一點磷火那樣跳躍不定,棉花加工廠高大的露天倉庫黑黢黢的輪廓還只像一些巨大的饅頭坐落在山嶺之上,棉花加工廠軋花車間的機器轟鳴聲聽來還像一群蜜蜂在遙遠的地方嗡嗡嚶嚶地飛翔。總之,離棉花加工廠大門口還很遠很遠,杜秋妹就不得不把她的排子車停下。滿帶著棉花的各種車輛已經把大路擠得水洩不通。杜秋妹本來還想把車子儘量向前靠一靠,但剛一使勁,車把就戳在一個正在餵馬的男人身上,惹得那人好不高興地一陣嘟噥。杜秋妹暗中吐吐舌頭,連聲道歉著,無可奈何地將車子退到馬車後邊去。

正是農曆的九月初頭,正是九月初頭的一個標準的秋夜,正是一個標準的秋夜的半夜時分,肅殺的秋氣雖不說冷得厲害,但也儘夠人受的。杜秋妹拉著八百斤棉花走了四十里路,跌跌撞撞趕了幾個小時,沿途汗流浹背,此刻讓冷氣一吹,覺得渾身冰涼,不由自主地發著抖,上下牙咯咯地打著架,便趕緊從車上拽出一條麻袋披在肩上,然後坐在車上靜靜地等待天明。

已是後半夜了,夜色幽遠深沉。但馬路上並不寧靜,不時有車馬人聲在路上響起,杜秋妹的車後邊,又排起了一條長龍。這時,她的前前後後都閃爍著車老闆掛在轅杆上的風雨燈發出的昏黃的光亮,騾馬驢牛都在吃著草料,一片窸窸窣窣的聲響,使這冰涼的秋夜顯得更加漫長和不可捉摸。

天彷彿越來越冷,杜秋妹跳下車來,披著麻袋在地上跳動,跳一會兒,又爬上車去,苦熬苦挨。時間彷彿凝固了,黑夜彷彿永遠走不到盡頭似的,杜秋妹彷彿等了幾年似的。但夜色依然是那麼厚重沉鬱,絕沒有半點喜光出現。她忽發奇想,脫掉鞋襪,把腳放在花包上蹭了幾下,然後使勁伸進一個棉花包裡去,上身往後一仰,就勢躺在車上,拉過麻袋矇住了腦袋。她終於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黎明時分,她被凍醒了。這時,天忽然格外黑起來,暗藍的天幕變成黝黑。天幕上寒星點點,空氣冰冷潮溼。一會兒,黑暗漸漸褪去,天色也變淡了,天空也變高了。半邊天空是海水般的深藍,半邊天空是鴨蛋殼般的淡青。不久,星星隱去了,東邊地平線下彷彿燃起了一堆大火,把半個天空又染成橘紅色,幾條呈輻射狀的長雲則一直伸展到西半邊天空,像幾支橫掃長天的巨筆。太陽雖然還沒出來,但天已經亮了。趕馬車的人們紛紛吹熄燈光,收拾起草料架子,準備趕車向前了。

直到這時候,杜秋妹才算是真正看清楚了這條長蛇般的車馬大隊,而且也搞清楚了自己的排子車在這條長蛇陣中的位置:棉花加工廠坐落在一個小山嶺上,一條砂石路從對面嶺上爬下來又爬上去,一直爬進廠裡去。這兩道嶺,恰似兩個大波浪,杜秋妹的位置正好在雙峰夾峙的波谷。

太陽昇起來了,通紅的光線照耀著落在大地上的、車輛上的以及杜秋妹頭上的那層薄薄的白霜,一切都反射出令人感到溫暖的紅色光輝,連杜秋妹周圍的人和騾馬驢牛嘴裡噴出的熱氣也帶著迷人的色彩。杜秋妹吃了一點乾糧,活動了一下冰得麻木了的身軀,便開始和她的車右邊一位拉著排子車的大嫂攀談起來。從攀談中知道這位大嫂名叫臘梅,是一位軍人的妻子,家中尚有一個正在吃奶的女孩。她比杜秋妹晚到一會兒,也是連夜趕了幾十里路。原先以為能排上個頭幾名,上午賣了棉花,下午就可趕回家去,哪曾想到是這等陣勢。大嫂十分憂慮,眉頭緊蹙,臉色蒼白。杜秋妹一個年輕姑娘,家中無牽無掛,早點回去晚點回去無所謂,但她為這位看上去有三十多歲的臘梅嫂焦心。她雖然沒有結婚,連物件都沒有,但女人的天性使她完全能夠理解臘梅嫂的心情,於是便想辦法安慰臘梅嫂。她說,也許賣起來是很快的,咱們就像一河被閘住了的水,只要一開閘門,就會嘩嘩地淌過去,放寬心,也許下午就能趕回去的……她的話雖是信口說來,但臘梅嫂卻相信了似的,連連點著頭,臉上浮起了健康女人的那種紅暈。

杜秋妹的排子車前是一輛裝得小山般的馬車,馬車主人披著光板子羊皮襖,戴著黑狗皮帽子,看上去像個半老頭,但當他摘掉皮帽子,杜秋妹才發現他是一個挺嫩的小夥子。他的臉平常得像一塊方方正正的磚坯,渾身上下都好像帶稜帶角。他手腕上帶著一塊亮晶晶的電子手錶。此時,他甩掉了皮襖,滿頭冒著熱氣,在那兒將前後左右的馬糞撿到掛在車下的皮桶裡。馬糞還飄著縷縷熱氣,散發著一股並不使莊稼人討厭甚至有一種親切感的氣味。

杜秋妹是第一次來賣棉花,心裡沒底,便向年輕的車把式打聽起來。車把式正忙著撿糞,不願答理似的抬起頭來,但一看到杜秋妹黑紅的臉盤上那兩隻水靈靈的大眼睛,馬上就春風滿面了。杜秋妹問道:“撿糞的大哥,你是車把式,走南闖北見識多,估摸著俺們這塊什麼時候能賣上?”車把式抬腕看看錶,不無炫耀地回答道:“現在是七點二十八分三十一秒,十二點興許差不離兒。”杜秋妹聽罷,心中十分高興,忽然記起夜裡的事,便笑著問:“大哥,昨夜裡俺的車把戳的就是你吧?對不起呀……”車把式咧著嘴笑起來,露出一口淺黃的牙齒:“嘿嘿,沒啥,俺就是那毛病,愛嘟噥,你也別往心裡去。”“哪能怪你呢?”杜秋妹說罷忍不住地格格大笑起來。笑聲驚動了馬車右邊那臺十二馬力拖拉機的主人,一個紫赭色麵皮,留著小鬍子,穿著喇叭褲,頗有幾分小玩鬧派頭的小夥子。他正在車頂上矇頭大睡,此時爬起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狠狠地瞪了杜秋妹一眼,彷彿責怪她的笑聲打斷了他的美夢。他跳下車來,一轉身就往路溝裡撒尿。杜秋妹對著拖拉機啐了一口,紅著臉回到排子車旁。臘梅嫂輕輕地罵著:“臊狗!死不要臉。”車把式看不順眼了,一步闖過去,扯住機手的脖領子使勁搡了一把,喝道:“哎,夥計!狗撒尿還挪挪窩呢,你這麼大個人,怎麼好意思!”機手被車把式一搡,剩下的半泡尿差不多全撒到褲子裡,吃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虧,心中好不窩火,意欲以老拳相拼,但一打量車把式那樹樁子一樣的身板,自知不是對手,便破口大罵:“孃的,老子又沒把尿撒到你家窩裡,用得著你來管!”“這兒有婦女!”“婦女怎麼著?誰還不認識是怎麼著?”“流氓!老子踹出你的大糞湯子來!”車把式勃然大怒,撲上去,但很快被人們拉住了。一位五十多歲的老者拍拍拖拉機手的肩頭,淡淡地說:“小夥子,別在這兒丟人了,你想想自己家裡也有女人就行了。”機手面紅耳赤,悻悻地轉到車前,跳到駕駛臺上,再也不出聲了。

車把式疾惡如仇的舉動贏得了杜秋妹極大的好感,她用信任的目光瞅著他,並給了他一個甜蜜的微笑。車把式走上前來,剛想張嘴說點什麼,一句話未及出口,就聽到前邊一陣喧譁,回頭一看,只見車馬攘攘,這條像僵死了的長蛇一樣的車馬大隊開始蠕動起來。車把式連忙跑回車旁,抄起了鞭子。杜秋妹也興奮地駕起車來,拉袢套上肩頭。拖拉機手搖起車來,柴油機怪叫著,噴出一團團嗆人的黑煙。一時間,馬路上好像開了鍋,馬嘶、牛叫,趕車人高聲大嗓地吆喝;人們興奮、激動、躍躍欲試,在歡喜中忙碌、等待。大家都一個心眼地凝視著前方,都一個心眼地想著,向前走,向前走,哪怕是一分鐘一步地向前挪,也是對人們的巨大安慰。杜秋妹兩眼圓溜溜地瞪著前方,車袢抻得繃繃緊,殺進了她的肩頭,她結實豐滿的胸脯輕輕地起伏著,隨時準備向前走。她恨不得一下子就飛到棉花加工廠裡去,賣掉棉花,然後,拿著大把的票子去百貨公司,不!先去飯館子裡買上十個滋啦啦冒著熱氣的油煎包,一口氣吃下去,然後去理髮館燙個髮,照相館照張相,最後才去百貨公司,去逛一逛,購三買四,去顯示一下農村大姑娘的出手不凡與闊綽大方……杜秋妹父母早歿,一個哥哥大學畢業後分配到海角天涯,因此,她是一個可以放心大膽地努力勞動賺錢,並放心大膽地放手花錢的角色。

然而,現實情況卻使杜秋妹大大失望,她的排子車僅僅向前移動了五米的光景,便觸到了馬車的尾巴,再也走不動。車馬大隊又像一根斷了扣的鏈條一樣癱在路上。這是前進中的第一次停頓,對人們的打擊並不重。大家都相信,這是偶然的,是棉花廠剛開大門的緣故。就像一個人吃飯時吃嗆了一樣,咳嗽幾聲就會過去。於是大家就耐心地等待著棉花加工廠“咳嗽”,清理好它的喉嚨,然後,源源不斷的車馬以及車馬滿載著的棉花,就會像流水一樣嘩嘩地淌進去,並從另一頭把拿著票子的人淌出來。

半個小時後,車隊終於又移動了一次,移動了大約有十幾米遠。以後,車隊就以每小時大約四十米的速度前進著。這種擁擁擠擠的、吆二喝三的、動動停停的前進方式,折磨得杜秋妹神經麻痺,煩躁不安。她不停地抬頭看著可以代替時鐘的太陽,不停地回頭看著她夜間停車的地方,那兒有一棵纖弱的小白楊樹,至今依然清晰可辨。事實證明,她的排子車總共前進了不過一百五十米,而從她把車停在那兒算起,到現在已經過了十幾個小時。

到了十二點光景,車馬大隊再一次像死蛇一樣僵在路上。杜秋妹閒得無聊,便與臘梅嫂再度攀談起來。這一次她徹底地瞭解了大嫂各方面的情況,知道了大嫂看上去三十多歲,實則只有二十六歲多一點;知道了大嫂的丈夫在麻栗坡當副連長,一九七九年自衛還擊作戰被越南人的子彈在頭皮上犁開一條溝,至今還留著一道明晃晃的大疤瘌,致使他大熱天也不好意思摘帽子;還知道了她的六十歲的患有氣管炎的婆婆和八個月零三天的左腮上有個酒窩窩的小女兒,等等,等等。什麼話都說完了,口裡的唾沫全耗幹了,可是一切如故,車馬大隊還是一動也不動。

騾馬都焦躁地彈起蹄子來,遠處幾頭拉車的黃牛不顧主人的叱吒臥倒在地上。車把式支撐起草料笸籮喂起牲口來。拖拉機手早已把機子熄了火,鑽到車頂上用花包支起的洞洞裡,開啟了收音機,電臺正在播放京劇《打漁殺家》,拖拉機手時而扯著破鑼嗓子跟著瞎唱一氣,時而又捲起舌頭吹口哨,旁若無人,自得其樂。

太陽當頭照耀,一點風也沒有,天氣悶熱。杜秋妹回想起夜裡凍得打牙巴鼓那會兒,恍有隔世之感,頗有幾分留戀之意。十三點左右,形成了這一天當中的一個熱的高xdx潮,白花花的陽光照到雪白的花包上,泛著刺目的白光,砂石路面上,泛起金燦燦的黃光;空氣中充滿了汗臭味、尿臊味和令人噁心的柴油味;騾馬耷拉著腦袋,人垂著頭,忍氣吞聲地受著“秋老虎”的折磨。後來,颳起了時斷時續的東北風,立刻涼爽了不少,人、牲畜都有了些精神。杜秋妹肚子咕咕叫起來,她摸出一塊餅,吞咬了一口,但舌頭乾燥得像張紙,一卷動彷彿刷拉刷拉響,食物難以下嚥。她把餅讓給臘梅嫂吃,臘梅嫂苦笑著搖了搖頭。

車把式走上前來,跟杜秋妹商量了一下,決定由杜秋妹替他照看著牲口,由他到周圍的溝裡去打點水來,一是潤潤人的喉嚨,二是飲飲牲口。杜秋妹面有難色地說:“萬一前邊走開了怎麼辦?俺一個人顧不了兩輛車啊。”車把式思索了一會,終於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之策。他把杜秋妹的排子車拴在馬車尾巴上,這樣,馬車就拖著排子車前進。車把式還說,即使他找水回來,也可以不把排子車解下來,這樣就能省她一些氣力。杜秋妹還想讓臘梅嫂把排子車再拴到自己的車尾巴上,但車與車首尾相連,很難插進來,臘梅嫂也連聲拒絕,於是只得作罷。

臘梅嫂的嘴唇上已鼓起了燎泡,溢位的奶水在胸前結成了兩個茶碗口大的嘎巴,她幾次用袖子偷偷擦眼,揩乾幾乎奪眶而出的淚水,杜秋妹偷眼看著臘梅嫂,心裡酸溜溜的不是個滋味,但又愛莫能助。拖拉機手適才好像被曬截了氣,涼風一起又還了陽,他又擰開了收音機。電臺開始播放廣告,廣播員千篇一律的聲音夾雜在亂七八糟的聲響裡,在斑駁陸離的空間裡打著滾,加重著人們的煩躁。人們再也坐不住了,失去了靜候車旁等待前進的耐心和信心。一部分人提桶四出找水,一部分人互相打聽著車馬大隊停滯不前的原因。這樣一開頭,訊息便一個接一個地從前邊傳來。一會兒說,車馬停滯不前的原因,是加工廠裡塞滿了棉花,連人走的路都沒有了,工人進車間要扒開棉花鑽進去,出車間當然只有扒開棉花才能鑽出來。棉農們拉著加工廠廠長不放,要求他想法加快收購速度,廠長急火攻心,一頭栽到地上,人事不省,送到醫院搶救去了……一會兒又有訊息說,廠長根本沒去醫院,用涼水拍了拍頭頂就出來了,領著人在趕鋪新垛底,增設新磅秤,連瘸腿縣長都驚動了,正一瘸一顛地在加工廠內調查情況……後來又有訊息說,根本沒有廠長昏倒那回事,加工廠裡也沒有滿到那種程度,車隊停滯的原因,是一輛手扶拖拉機被一輛二十五馬力“泰山”拖拉機撞進了道溝,機手砸斷了三根肋條,公安局派來警察保護現場,一會兒拍完了現場照片,大路就會暢通……訊息連續不斷地傳來,大概前後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否定否定之否定了十幾個回合的光景,老天保佑,車馬大隊終於又前進了。

杜秋妹一邊手忙腳亂地招呼著牲口。一邊焦灼地張望著車把式走的方向,盼望他能早點回來。車隊雖然還像蚯蚓一樣緩緩蠕動,拖拉機手卻不停地猛踩油門,使沒有充分燃燒的柴油變成一股股黑煙,噴到杜秋妹身邊,把她包圍在骯髒的煙霧裡。這種挑釁性的使奸耍壞,帶著明顯的報復色彩,拖拉機手大概已把杜秋妹和車把式列為“一丘之貉”。

杜秋妹是決不吃啞巴虧的,她揮動著鞭子憤憤地說:“哎!你積點德好不好?”

機手不屑地聳聳鼻子,反唇相譏:“怎麼啦,太太,我把你的孩子扔到井裡去了?你趕你的車,我開我的車,咱們是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井水不犯河水。”

“你加什麼油門?!”

“廢話!不加油門車能動?”

“有你這樣加油門的嗎?像抽羊角風一樣!別以為你大姑沒見過拖拉機,你大姑家裡有兩輛大汽車沒願開來哩!”

周圍的人們友好地笑起來。機手很尷尬,自尋臺階下驢,說:“看你是個老婆,老子不跟你一般見識。”

“放屁!”杜秋妹大罵一聲,抬手就是一鞭子,機手一閃身,躲了過去。這一鞭子沒打著,杜秋妹緊接著罵道:“你娘才是個老婆!”

機手猛跳下車,衝到杜秋妹面前,但一見杜秋妹橫眉豎目準備拼命的樣子,便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縮了回去。

這時,車把式提著一桶水回來了。杜秋妹搶上前去,把嘴貼到水面,咕咚咕咚灌了一個飽。臘梅嫂也喝了一點水,然後,大家隨便吃了一點乾糧。拖拉機手坐在駕駛座上連頭也不回,一支接一支地抽菸。車把式招呼他:“哎,夥計,喝水不?不喝可要飲馬了。”機手聾了似的一聲不吭。杜秋妹低聲說:“理他呢!”渴極了的馬把脖頸伸過來,咴咴亂叫。“不喝真要飲馬了……”車把式話沒說完,馬的嘴巴已經扎進了水桶裡。

一會兒工夫,東北風忽然大了起來。東北方向的地平線上,也滾起了一些毛茸茸的灰雲。陽光已不強烈,路面上刺目的光線變得柔和了,而這時,車隊竟也破天荒地連續前進了大約二百米。行進中,杜秋妹忽然聞到一股燒著棉布或是棉花的氣味兒。她一邊翕動著鼻翼,一邊檢查了臘梅嫂的排子車。臘梅嫂說:“八成是拖拉機上燒著什麼了,剛才他還抽過煙。”杜秋妹騰騰跑上前去,高叫著:“停車!”拖拉機手瞪了她一眼,並不理睬。這時,杜秋妹已經看到了車上那隻冒著白煙的花包,急忙大叫道:“你車上著火了!”機手一回頭,臉煞地白了,急忙剎住車,跳上車斗,把著了火的棉花包扔下地來。花包一落地,呼啦一下子騰起了半尺高的火苗。杜秋妹一貓腰,拖著棉花包就滾下了道溝。人們一齊擁下溝去,捧土將火壓滅……

這包棉花燒掉了大約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經過眾人反覆檢查,確信沒有餘燼時,才又幫助機手抬到車上。早晨替他和車把式勸架的老者走上前去,說:“小夥子,你怎麼盡幹些沒屁眼的事兒呢?幹這活兒怎麼敢動煙火呢?老爺子煙癮比你不大?菸袋都扔在家裡不敢拿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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