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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著五歲的弟弟小福子去河堤上看洪水時,是陰雨連綿七天之後的第一個晴天的上午。我們從衚衕裡走過,看到一匹單峰駱駝正在反芻。我和弟弟遠遠地站著,看著駱駝踩在爛泥裡的分瓣的牛蹄子,生動地扭著的細小的蛇尾巴,高揚著的彎曲的雞脖子,淫蕩的肥厚的馬嘴,佈滿陰雲的狹長的羊臉。它一身暗紅色的死毛,一身酸溜溜的臭氣,高高的瘦腿上沾著一些黃乎乎的麥穰屎。

“哥,”弟弟問我,“駱駝,吃小孩嗎?”

我比小福子大兩歲,我也有點怕駱駝,但我弄不清駱駝是不是吃小孩。

“八成……不會吃吧?”我支支吾吾地對弟弟說,“咱們離著它遠點吧,咱到河堤上看大水去吧。”

我們眼睛緊盯著陰沉著長臉的髒駱駝,貼著離它最遠的牆邊,小心翼翼地往北走。駱駝斜著眼看我們。我們走到離它的身體最近時,它身上那股熱烘烘的臊氣真讓我受不了。駱駝恁地就生長了那樣高的細腿?脊樑上的大肉瘤子上披散著一圈長毛,那瘤子裡裝著些什麼呢?這是我第二次看到駱駝。我第一次看到駱駝那是兩年之前,集上來了一個雜耍班子,拉著大棚賣票。五分錢一張票。姐姐不知從哪裡弄了一毛錢,帶我進了大棚看了那場演出。演員很多。有一匹雙峰駱駝,一隻小猴子,一隻滿身長刺的豪豬,一隻狗熊裝在鐵籠子裡,一隻三條腿的公雞,一個生尾巴的人。節目很簡單,第一個節目就是猴子騎駱駝。一個老人打著銅鑼鏜鏜響,一個年輕的漢子把猴子弄到駱駝背上,然後牽著駱駝走兩圈,駱駝好像不高興,浪當著個長臉,像個老太婆一樣。第二個節目是豪豬鬥狗熊。狗熊放出鐵籠,用鐵鏈子拴著脖子,鐵鏈子又拴在一根釘進地很深的鐵橛子上。豪豬小心翼翼地繞著狗熊轉,狗熊就發瘋,嗥叫,張牙舞爪,但總也撲不到豪豬身邊。第三個節目是一個人託著一隻公雞,讓人看公雞兩腿之間一個突出物。大家都認為那不是條雞腿,但雜耍班子的人硬說那是條雞腿,也沒有人衝出來否認。最後一個節目最精彩。雜耍班子裡的人從幕布後架出一個大漢子來,那漢子蔫蔫耷拉的,面色金黃,像橘子皮一樣的顏色。敲鑼的老頭好像很難過,一邊鏜鏜地、有板有眼地敲著鑼,一邊淒涼地喊叫著:“大爺大娘,大叔大嬸子們,大兄弟姊妹們,今兒個開開眼吧,看看這個長尾巴的人。”眾人都把目光投到黃臉漢子身上,但都是去看他黃金一樣的臉,他目光逡巡,似乎不敢下行。雜耍班子的人停住腳步,把那個死肉般的漢子扭了一個翻轉,讓他的屁股對著觀眾的臉。一個雜耍班子裡的人拍拍漢子的背,漢子懶洋洋地彎下腰去,把屁股高高地撅起來。他反穿了一條藍制服褲子——我明白了他為什麼邁不開步子——屁股一撅起,褲子前襟的開口在屁股上像張大嘴一樣裂開了。雜耍班子的人伸進兩根指頭去,夾出了根暗紅色的、一予乍多長、小指粗細的肉棍棍。雜耍班子的人用食指撥弄著那根肉棍棍,它好像充了血,鮮紅鮮紅,像成熟辣椒的顏色。它還哆哆嗦嗦地顫動呢。我感覺到姐姐的手又粘又熱。姐姐被嚇出汗來啦。鑼聲鏜鏜地響著,老頭淒涼地喊叫著:“大爺大娘們,大叔大嬸子們,大兄弟姊妹們,開開眼吧,天下難找長尾巴的人。”

這是我第二次看到駱駝。

駱駝被我們繞過去了,弟弟又怕又想看地回頭看駱駝,我也回頭看駱駝;它那條蛇樣的細尾巴使我聯想到那條瑟瑟抖動的人尾巴。

那時候我和弟弟都赤條條一絲不掛,太陽把我們曬得像灣裡的狗魚一樣。

走上河堤前,我們還貼著一道籬笆走了一陣,我在後,弟弟在前。籬笆上攀滿牽牛和扁豆。牽牛花都把喇叭合攏了,扁豆花一串一串盛開著。一隻“知了龜”伏在扁豆藤上,我跳了一下把它扯下來,撕下來才知道是個空殼,知了早飛到樹上去了。

弟弟的屁股比他的臉還要黑,它扭得挺活泛。弟弟沒生尾巴,我也沒生尾巴。

河水是渾濁的,顏色不是黃也不是紅。河心那兒水流很急,浪一擁一推往前跑。水面寬寬蕩蕩,幾乎望不到對岸。其實能望到對岸。枯水時河灘地裡種了一些高梁,現在被洪水淹了,高梁有立著的,有伏著的,一些亮的顏色,亮的霧,在淹沒了半截的高梁地裡汩汩漓漓地閃爍著,綠色的燕子在輝煌湍急的河上急匆匆飛行著。水聲響亮,從河浪中發出。沙質的河堤軟塌塌的,拐彎處幾株柳樹被攔腰砍折,樹頭浸在河水裡,激起一簇簇白色的浪花。

我和小福子沿著河堤往東走。河裡撲上來的味道又腥又冷,綠色的蒼蠅追著我和小福子。蒼蠅在我身上爬,我感到癢,我折了一根槐枝轟趕蒼蠅。小福子背上、屁股上都有蒼蠅爬動,他可能不癢,他只顧往前走。小福子眼珠漆黑,嘴唇鮮紅,村裡人都說他長得俊,父親也特別喜歡他。他眯縫著眼睛看水裡水上氾濫的黃光,他的眼裡有一種著魔般的色彩。

近堤的河面水勢平緩,無浪,有一個個即生即滅的漩渦,常有漂浮來的綠革與莊稼秸子被漩渦吞噬。我把手持的那截槐枝扔進一個漩渦,槐枝在漩渦邊緣滴溜溜轉幾圈,一頭就紮下去,再也不見蹤影。

我和小福子從大人們嘴裡知道,漩渦是老鱉製造出來的,主宰著這條河道命運的,也是成精的老鱉。鱉太可怕了,尤其是五爪子鱉更可怕,一個碗口大的五爪子鱉吃袋煙的功夫就能使河堤決口!我至今也弄不明白那麼個小小的東西是憑著什麼法術使河堤決口的,也弄不明白鱉——這醜陋骯髒的水族,如何竟贏得了故鄉人那麼多的敬畏。

小福子把眼睛從漩渦上移出來,怯怯地問我:“哥,真有老鱉嗎?”

我說:“真有。”

小福子斜睨了一眼浩浩蕩蕩的河水,身體往南邊傾斜起來。

一條白脖頸的紅蚯蚓在潮溼的沙土上爬動著。小福子險些踩到蚯蚓上,他叫了一聲,跳到一邊,手撫著屁股說:“哥,蛐蟮!”

我也悚然地退一步,看著遍體流汗的蚯蚓盲目地爬動著。它爬出一道彎彎曲曲的痕跡。

小福子望著我。

我說:“撒尿!用尿滋它。”

蚯蚓在我們的熱尿裡痛苦地掙扎著。我們看著它掙扎。我感到嗓子眼裡癢癢的。

“哥,怎麼著它?”小福子問我。

“斬了它吧!”我說著,從堤下找來一塊醬紅色的玻璃片,把蚯蚓切成兩半。

蚯蚓的肚子裡冒出黃色的泥和綠色的血。切成兩段它就分成兩段爬行。我有些駭怕了。小蟲小鳥都是能成精的,成了精的蚯蚓也是能要了人命的,我總是聽到大人們這麼說。

“讓它下河吧。”我用商量的口吻對小福子說。

“讓它下河吧。”小福子也說。

我們用樹枝夾著斷蚯蚓,扔到堤邊平靜的渾水裡。蚯蚓在水裡漂著,蚯蚓放出一股香噴噴的腥氣。我們看到水裡一道銀青的光輝閃爍,那兩截蚯蚓沒有了。水面上擎出一群尖尖的頭顱。我和弟弟都聽到了水面傳上來的吱吱的叫聲。弟弟退到我身後,用他的指甲很尖的手抓著我腰上的皮。

“哥,是老鱉嗎?”

“不是老鱉,”我觀察了一會兒,才肯定地回答,“不是老鱉,老鱉專吃燕子蛤蟆,它不吃蛐蟮。吃蛐蟮的是白鱔。”

河水中閃一陣青光,翻幾朵浪花,便什麼都看不見了。

我和小福子繼續往東走,快到袁家衚衕了,據說這個地方河裡有深不可測的鱉灣。河水乾涸時,鱉灣裡水也瓦藍瓦藍,不知道有多麼深,更沒人敢下鱉灣洗澡。我想起一大串有關鱉精的故事了。我聽三爺說有一天夜裡他在河堤上打貓頭鷹,扛著一杆土槍,土槍裡裝著滿藥。那天夜裡本來挺晴的天,可一到袁家衚衕,天忽嚕就黑了,黑呀黑,好嗎呀黑,烏魚的肚子洗硯臺的水。貓頭鷹在河邊槐樹上哆嗦著翅膀吼叫。三爺說他的頭皮一炸一炸的,趴在河堤上一動也不敢動。他知道一定有景,什麼景呢?等著瞧吧。那時候是小夏天,槐花開得那個香啊!多麼香?小磨香油炸斑鳩。一會兒,河裡嘩啦嘩啦水響,一盞通紅的小燈籠先冒出了水面,緊接著上來一個傻不稜登的大黑漢子,挑著小燈籠,呱噠呱噠在水皮上走,像走在平地上一樣。走了三圈,大黑漢子下去了,鱉灣裡明晃晃的,水平得連一絲皺紋都沒有。三爺耐住心性,趴著不動。約莫過去了吃袋煙的工夫,就見到那大黑漢子又上來了,站在鱉灣邊上,像根黑柱子一樣,一動不動——當時我問:還挑著燈籠嗎?三爺說:挑著,自然是挑著的——又見一張桃花木八仙桌子,從鱉灣正中慢悠悠地升上來。幾個穿紅戴綠的丫頭子,端著七個盤八個碗,碗裡盤裡是雞鴨豬羊,奇香奇香。丫頭子下去了,上來兩個白鬍子老頭,頭頂都光溜溜的,一看就知道滿肚子學問。兩個老頭子坐在那兒推杯換盞,談古道今,三爺都聽得入了迷。後來槐樹上的貓頭鷹一聲慘叫,三爺才清醒過來。三爺把土槍順過去,瞄準了八仙桌子。槍筒子冰涼冰涼,三爺的心也冰涼冰涼。剛要摟火,那個紅臉的白鬍子老頭子把舉到嘴邊的酒杯停住,大聲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三爺大吃一驚,迷迷糊糊地就把槍機摟倒了,只聽得震天價一聲響,河裡一片漆黑,天地萬物都像扣在鍋裡,三爺聽到了鐵砂子打在水裡的聲音。緊接著狂風大作,風是白色的,風裡裹挾涼森森的河水,嘩啦嘩啦淋到槐樹上。三爺緊緊地摟住了一棵大槐樹,才沒被風捲到鱉灣裡去。大風颳了半個時辰方停,三爺滿身是水,凍得直打哆嗦。這時星星現出來了,藍色的天壓得很低,槐樹上的白花像一團團毛茸茸的亂毛,附著在黑魈魃的葉丫裡,放著濃烈的香氣。貓頭鷹在花葉問愉快地歌唱。三爺起身想回家,但十個手指都套了環,怎麼也解不開。三爺著急得啃樹皮,嘴唇都被槐樹皮磨破了。後來好不容易鬆了扣。三爺到家後喝了半斤酒,還是一陣陣地打寒顫,從心裡往外顫。第二天早晨,三爺到鱉灣那兒看。風平浪靜,灣水烏黑,白霧稀薄如紗幔,一股血腥味直衝上河堤。三爺看到一條大黑魚在鱉灣裡漂著。那條大黑魚有五尺長,有二百斤重,頭沒有了還那麼長,那麼重,有頭時就更長更重了。三爺記得自己的槍口是瞄著白鬍須老頭的,大黑漢子站在灣邊上離著很遠呢。噢,三爺說,想了半天才明白:大黑魚是鱉精們的偵察員,它失職了,因此被老鱉們斬掉了頭。我那時方知地球上不止一個文明世界,魚鱉蝦蟹、飛禽走獸,都有自己的王國,人其實比魚鱉蝦蟹高明不了多少,低階人不如高階鱉。那時候我著魔般地探索鱉精們的秘密,我經常到袁家衚衕北頭去,站在河堤上,望著鱉灣裡疹人的黑水發呆。鱉灣奇就奇在居河中央而不被泥沙掩埋,洪水時節,河水比黃河水還要渾濁,一碗水能沉澱下半碗沙土,可洪水消退後,鱉灣依然深不可測,清亮的河水從鱉灣旁、從鱉灣上軟軟地漫過去,界限分明,鱉灣裡的水與河裡的水成分不同。鱉們不得了。鱉精們的文化很發達。三爺說,袁家衚衕北頭鱉灣裡的老鱉精經常去北京,它們的子孫們出將入相。有一個富家女嫁與一個考中進士的大才子,結婚三日,回孃家訴苦,說夫婿身體冷如冰塊,觸之汗毛倒立,疑非同類。其母囑其回去用心觀察。女歸,發現這個大才子每日都在一個靜室沐浴兩次,且需水量極大。大才子沐浴時戒備森嚴,任何人不許窺測。這一日,大才子又去沐浴,女抱一套乾淨衣服,走至沐浴處,被一僕人攔住,女怒罵:是夫婿喚我送衣!僕人諾諾而退。愈近,聽到室內水聲響亮。女窺牖,見一鱉大如筐籮,甲殼燦爛,遍被文章,正在一大池中踴躍戲水,歡快活潑如孩童。女駭絕,驚叫,棄衣而走,金蓮交錯,數次倒地。女歸室,想千金之軀,竟被鱉精玷汙,遂解腰中帶,自縊。這些文字不是三爺的,故事是三爺的。三爺還說過,北京有條精靈衚衕,寒冬臘月也出攤賣西瓜,皇宮裡沒有的東西在精靈衚衕裡也有。有一個人回故鄉,精靈衚衕裡託他捎一封信,信封上寫“高密東北鄉袁家灣”,這個人找遍了東北鄉也沒找到個袁家灣。他爹說,八成是鱉灣裡的信,你去那兒吆喝吆喝看看吧。那人找了輛腳踏車騎著,到了袁家衚衕北頭,車子扔在河堤上,人站在河堤下淺水邊,對著那潭黑水,高叫:家裡有人嗎?出來拿信!喊了三聲,水裡沒動靜,這人罵一句,剛要走,就見水面豁然開裂,一個紅衣少年跳出來,說:是俺家的信嗎?那人把信遞過去。少年接了信,瞄了一眼,說:噢,是俺八叔的信,你等著,我告訴俺爺爺去。紅衣少年瀟灑入水。那人退後一步,坐在河堤漫坡上,心中嗟呀不已。俄頃,水又中分,紅衣少年引出一個白衣老者。老者慈眉善目,可敬可親。少年說:爺爺,就是這人帶來的信。那人畢恭畢敬地站起來,不知說什麼好。老者說:多謝啦,家裡去坐坐吧。那人瞅瞅那潭綠水,心裡發毛,口裡趕緊推辭。老者也不十分邀請,一拂袖,對紅衣少年說:家去拿點禮物。少年應聲入水。那人似乎聽到水中門扃譁啷,石階橐橐。少年出水,提著一隻柳條編織的小籃子,籃裡盛著半籃綠豆芽。老者接過籃子,說:鄉親,煩你千里傳信,感激不盡,無甚稀罕物贈你,現有自家生的綠豆芽一籃,您拿回家炒炒吃了吧。那人接了籃子,與老者點頭哈腰一陣。老者攜著紅衣少年入水。那人捧著那籃子,心裡鄙夷起來,心想水中精怪,定有珍寶,竟送我一籃綠豆芽!我花兩毛錢到集上買一筐子,要你的幹什麼!想到此,他把籃子一翻,將綠豆芽倒進水中,嘴裡還嘮叨著:留著您自己吃吧。綠豆芽飄飄搖搖地沉下水去。那隻柳條籃子編得實在是精巧,他捨不得丟,挽著回家裡去。家去把送信經過對他爹說了。他爹只說了一句話:你是個天生的窮種!那人不解,他爹指著籃子說:你看看,那是什麼?那人低頭去看,只見籃子沿上,掛著一根閃閃發光的金綠豆芽。鱉灣裡的神奇事兒多著呢,哪能說得完!

我和小福子在袁家衚衕頭上停下來,面北看河水。河水澎澎湃湃,不合分秒向東流。大鱉灣就埋藏在洶湧的濁水裡,我知道洪水消退後它又要藍汪汪地露出來。

袁家衚衕裡,有我們生產隊幾個青年在推糞,糞烏黑,發散著一股子酸溜溜的臭水味。

“哥,真有老鱉嗎?”小福子又一次問我。

小福子的眼睛閃閃爍爍的,好像他心裡藏著什麼奇怪的念頭。

我說:“當然有老鱉,就在水裡藏著呢。”

小福子不說話了。我們靜靜地看水。

太陽很毒辣,我肩上的皮嗞嗞地響。河水開始消退了,退出來的傾斜河堤上汪著一層脂油般的細泥。

我和小福子同時發現,在我們腳下,近堤的平穩河水上,漂著一朵鮮豔的紅花。只有花沒有葉,花瓣兒略微有些捲曲,紅顏色裡透出黑顏色來。

“哥,一朵紅花……”小福子緊盯著水中的花朵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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