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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瑾到雪山下的那家人家去進貨,她進到了一批圖案奇特的印花布。白色的花朵是螺旋形的,六瑾一見到那圖案就想起了櫻的頭髮,心中不由得有點傷感。她從那家人家走出來時,天已經下雪了。她的吉普車停在大路邊,她穿過一片菜地往那裡去,工人用手推車推著布匹也往那裡走。忽然,她聽到山上傳來大型動物的叫聲——淒厲,兇殘。她一時害怕得走不動了。那位工人焦急地喊:

“您快走啊!那是雪豹,離我們遠著呢!”

她在大腿上揪了一把,那腿竟不像自己的了。直到司機從車內探出身朝她揮手,她才清醒過來,這時雪豹的叫聲已經停止了。她看著面前的雪山,覺得這座山在雪天裡已經完全變了樣,但仍然是那麼的高傲和無動於衷。在山腳的周邊,那些高層建築如同伸長了脖子朝它探望的小丑。六瑾想,雪豹一定是在巖洞裡頭。這戶人家,這條菜地間的小路同她有種說不清的緣分,都已經這麼多年了啊。如今還織土布又從事印染的家庭已經不多了,為什麼他們一直不改初衷呢?剛才她去取布的時候主人沒有出來,是他女兒接待的她,女兒說父親上山去了。當時六瑾就愣了一下。現在六瑾記起這事,將雪山,雪山下的這家人家,還有自己同此地這麼多年來的關係聯絡起來一想,一幅新的畫面就出現在腦子裡了。那畫面有點陰沉,但決不是沒有意義。她鑽進車裡之前最後還打量了一眼雪山,山的身影在越來越密集的雪花背後顯得模糊了。

她回到市場時,店裡出事了,老闆被掉下的卷閘門砸傷了腿,正躺在後面房裡呢。六瑾勸他去醫院,他不肯,反覆搖頭,六瑾嘆著氣離開時,老闆叫住了她,向她詳細打聽這一路上的情況。六瑾忍不住說起了雪豹,不但說到了雪豹的叫聲,還說起了那些巖洞,巖洞中的寂寞長夜,洞口可以看到的那一輪明月。老闆微閉著雙眼,滿臉陶醉的表情。

“六瑾如今真是很了不起了啊,那雪豹,不就是為我們而叫嗎?”

他揮手讓六瑾離開,他要一個人單獨享受某種回憶。

看見母親的來信擺在桌子上,六瑾一直懸著的心才漸漸迴歸了原處。她心底升起對父母的感激之情。

母親說,她和爹爹還在農場,每日裡挖戰壕。繁重的體力勞動令他們“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他們將那隻龜也帶到了農場。白天裡,龜在野外到處走,夜裡它就回到宿舍了。它的身體迅速地長大,二老看了簡直心花怒放。

你爹爹說,就是挖一輩子戰壕也心甘情願。看看我們周圍這些志願者,我們就有了信心。我和你爹在戰壕裡伸一伸腰,看到霧中的那面紅旗,聽到附近樹林裡鳥兒悽苦的叫聲,這時你爹就說:“真是一場不流血的戰爭啊!”我們這些自願者都很沉默,因為在沉默中我們的心境會變得無比的開闊。

六瑾,你給葡萄施肥了嗎?在南邊,在番市的郊外,人們正在出售黃澄澄的香蕉呢。你知道在花都,冬天都賣些什麼樣的花嗎?我們現在已經改變了很多,可是同我們的龜相比,還差得太遠……

母親的信寫到這裡突然就斷了,彷彿是因為心情沉痛寫不下去了一樣。

六瑾看信之際,阿依已經悄悄地進了屋,坐在門邊了。

“我也是剛從市場回來,你沒有看見我吧。你剛進貨回來的樣子讓我很擔心,現在你顯得好多了。啊,那種印花布,真是美極了。我怎麼也想不出那是怎麼製造出來的。雪天裡容易胡思亂想。對吧?”

六瑾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告訴她關於雪豹的事。

“它也許處在最後關頭吧。”阿依說,瞪大了那雙烏黑的美目。

她倆一塊站在窗前看雪。六瑾看著看著,就感到雪花也變成了一個一個的旋渦,同印花布上的花紋很相像。阿依扯了扯六瑾的衣袖,說:

“你聽,到處都在說話。六瑾,你這裡真熱鬧啊。”

兩人相視一笑,沉浸在幸福的情緒之中。

“你的小朋友呢?”阿依問她。

“他還在那個離太陽很近的地方,不過我覺得他不時回到我這裡。阿依,你哥哥又來過嗎?他在雪天裡幹什麼?”

“我哥哥現在正在城裡盪來盪去呢。我上午還看見他在廣場上的雪地裡撲騰,把自己的身體印在雪地上呢。他心裡,和我想著同樣的事。”

她倆一齊來到院子裡,阿依突然將六瑾往下一扯,她們就一道撲倒在地上了。她們的臉頰貼著雪,一動不動地靜聽。她們什麼都沒聽到,又彷彿什麼都聽到了。阿依覺得小石城的生活在沸騰,這正是她最喜歡的。六瑾呢,從側面瞟見阿依的紅裙子,立刻就想起了母親信上所說的那面紅旗。伏在雪地上,六瑾才真正體會到了母親提及的那面紅旗的召喚力。

好久好久,快要凍僵了,她們才爬起來。一個小黑點在雪地裡跳,然後跳上了臺階,是一隻袖珍型的張飛鳥。也許是因為沒有鳥食,它的身體就縮小了。六瑾跑進房裡去拿了鳥食撒在地上,張飛鳥開始啄食。鳥兒雖然身體特別小,羽毛還是光滑閃亮的,並不像營養不良的樣子。六瑾判斷它可能是住在房子底下的通風層裡頭。

阿依顯得很激動,口裡不斷地說:“我就是這隻鳥,我就是這隻鳥嘛。”

鳥兒吃完食就飛走了,她們目送它消失在雪花紛飛的空中。

她們換下溼衣服到廚房去做飯。六瑾打量著穿著自己的衣服的阿依,恍然間竟看見另一個自己正朝自己轉過身來,她嚇得臉都白了。

“六瑾不要緊張,是我搞惡作劇,我在模仿你的表情呢。”

六瑾聽到她的聲音彷彿在很遠的外面響起。她腦子裡亂哄哄的。

一直到阿依將飯菜端上桌,她才看清楚她的真面目。六瑾不好意思地說:

“怎麼回事呢,我弄混了。我看見這是阿依,可又是我自己。”

阿依吃羊排骨的樣子很像小獸,六瑾又一次看呆了。

“小石城和山裡,本來就有暗道相通的。”阿依滿不在乎地說,“先前我在馬路對面,看見那些小獸從你院裡走出來,我心裡便認定,你是我喜歡的那種人。我早就想過來,只是你院子裡的氛圍太嚴峻了。我有點不適應呢。”

夜裡,阿依提出要在六瑾父母的房裡休息,六瑾就替她在這間屋裡鋪床。這間房本來是她父母同眠的地方,後來爹爹嚴重失眠,就搬到旁邊的書房裡去睡了。阿依一躺下就關了燈,她囑咐六瑾,要她早點睡。

六瑾回到自己房裡時,鸚鵡老在含含糊糊地抱怨,六瑾聽不清它在說什麼。這是今年第一場雪,六瑾站在窗前,看見院門口被路燈照亮的那一塊,雪片紛紛落下,那些雪片發出微弱的藍色的光。她覺得此刻,周圍環境裡頭隱含了某種暗示。然後她便記起了阿依正睡在隔壁房裡,於是心中又一次幸福的浪潮湧動。大雪一直落到了她的心田裡,將那些陰影都掩蓋了,她變得明快和自滿自足起來。

她剛剛有一點睡意,打算上床,阿依就進來了。阿依渾身發抖,一隻手死死地抓住六瑾的手臂才站穩了。她告訴六瑾說,她死去的母親在那邊房裡說話。

“她佔著位子不肯讓出來。啊,六瑾!難道啟明老伯已經死了嗎?!”

“當然不會,阿依!他身體那麼結實,他那麼愛你!”

“我小的時候,他將我從家裡偷走過一次。我們呆在樹林子裡,後來下雨了,我們在林子裡跑呀跑的。後來我一直記著那事,那就是幸福啊。”

六瑾聽見阿依在哭,她為什麼這麼絕望?六瑾問阿依,最後一次見到啟明老伯是在哪裡?阿依說是在市場門口,他在跑,動作不靈便,他朝她揮揮手就消失在人群裡頭了。

後來她倆坐到了六瑾的床上,阿依斷斷續續地講述了她同啟明老伯之間的故事。隨著她的講述,六瑾腦子裡的一些記憶復活了。她越來越覺得,阿依的那段情緣就是她自己的一段情緣。她不是也愛啟明老伯嗎?她不是同他似曾相識嗎?這些年裡頭,她怎麼將啟明老伯忘了個乾乾淨淨呢?或許她將他忘記的這段時間裡,阿依一直幫她記著他?她不是明明從阿依臉上看見了自己嗎?

黎明時,有水珠落到她們兩人的臉上。

“阿依阿依,你在夢見‘奇趣’旅館嗎?”六瑾激動得大聲喊了出來。

“這扇門壞了,他被卡住了啊。”

阿依的聲音又細又弱,彷彿從遠方飄來。六瑾看見她還沒醒。

雪已經停了,四下裡安靜得近乎死寂,歡快的情緒又在六瑾的內心升騰。啊,如果阿依也像她這麼快樂有多好!她低頭打量臺階下的那些雪花,又一次看見了曾令她頭暈的那些旋渦。那麼多,那麼深的旋渦,好像要將她吸進去!她掉開目光看天,天上灰灰的,也有一個一個的旋渦。六瑾清清楚楚地感到心裡有什麼東西正在生出來,是那種最能讓她興奮的東西。她輕輕地呼喚著:

“櫻,櫻——櫻——櫻……”

她閉上眼,想象著木葉縣的風景。非洲鼓的聲音響起來了,先是遠遠地,後來竟然到達了院子的外面。六瑾迴轉身,朝著阿依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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