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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求索之路</b>

因為犯了大逆不道之罪,為父母所遺棄,孤身一人來到幅員遼闊,象徵科學、民主和自由的美國的少年卡爾,在這塊陌生的土地上,開始了他漫長的精神求索之路。在這個過程中,一種強大的勢力不容反抗地使他逐漸失掉了他從古老的家鄉帶來的一切:他的行李箱,雨傘,身上的衣服,以及種種純樸的美德,淪落為一個身份不明、身無分文、聲名狼藉、寄人籬下的乞丐,一個警察要追捕的嫌疑罪犯。他仍然懷有良好的願望,但是願望,尤其是那種根本不能實現的願望又算得了什麼呢?誰也不理解,他也無法表現出來,所以等於零。他越反抗,越要堅持自己的人格,就陷得越深,越卑下,越沒有任何人相信他的操守。我們跟隨他踏上這無盡頭的苦旅,與他一道遭受了那些野蠻的掠奪之後,不由得隱約感到:他身上原有的某種東西仍然儲存著。丟掉的是看得見、說得出的東西:職位、名譽、身分和品格——一切對他進行外部規定的東西。命運總是將他賴以生存的這些依據抽空,逼得他流離失所。而沒有丟掉的是反叛的慾望,求索的決心。可是他前途茫茫,永遠不能給人一種哪怕小小的希望和踏實感,永遠在鋼絲繩上悠悠晃晃,一不小心就要掉下來,像一條癩皮狗一樣被人痛打。

首先被父母拋棄,繼而被叔叔拋棄,接下去又被女保護人拋棄,這對於卡爾意味著什麼呢?拋棄,實際上意味著精神上的斷奶。一個人孤零零地獨立於這充滿險惡的、拒絕他的世界或“原則”面前,如果他是一個不甘墮落的、有激情的人,那麼唯一可做的事就是拼命掙扎以求生。他的慘痛的經驗又告訴他,即使是竭盡全力掙扎,世界或“原則”也不會網開一面,讓他進入;排斥是永恆的,無休止的;懷著小小的理想的個人卻一定要進入,因此人的努力也成了無止境的。一個人來到世上,如果他在精神上沒有經歷“孤兒”的階段,他就永遠不能長大,成熟,發展起自己的世界,而只能是一個寄生蟲。精神的這場獨立運動是充滿了驚險與痛苦的,甚至是非常恐怖的。一切已有的,都將遭浩劫,留給他的只是遍體的傷痕與不堪回首的記憶。有勇氣經歷這一切的,將存活下去,但也不要期望任何形式的得救。

在卡爾的流浪生涯中,維持一種相對的穩定需要的是這些因素:精神上的交流的中止,行為的全盤規範,感官的徹底萎縮,與自身過去的歷史徹底告別。作為一個活人,卡爾當然做不到這幾點,因而穩定總是被打破,最終落得個流落街頭;然後又從新的地方開始,一旦開始又是舊戲重演。初到美國那天在船上那種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也許是不會再重複了,生活卻沒有使這顆熱烈的心變得冷淡與麻木。於是動盪不安成了他的命運,一生就處在這種擺不脫的惡性迴圈之中。又由於他是一個愛思索的孩子,從來也不安於逆來順受,這種性格便使得動盪更頻繁,更激烈,使他幾次差點遭到滅頂之災。那些短暫的穩定也是時時暗藏著危機,危機眼看要爆發的。他這樣一種處境的原因當然在他自身——一種倔強的、抗爭的熱情永不熄滅地燃燒在他的心底。

求索使卡爾懂得了世界之冷漠,原則之不可違犯,他所遇到的每一個人(自我之物件化)都將這一點直接或間接地告訴了他。別人的教導沒有使卡爾平靜下來,他的衝動似乎是一種不可改變的天賦。青春的熱血與千古不變的原則之間的較量,是怎樣一種可怕的景觀啊。

以一種古典故事的外觀呈現出來的卡爾的求索經過,喚起了我們長久的思索。這篇故事雖然不及後來的兩個長篇那麼精煉,但可以肯定,作者想要說的絕不是尋常的話題;因為他對錶面的、外部的世界毫無興趣,他關心的只是自己的靈魂,他的敘述必然另有所圖。我們可以說,這篇故事是燦爛才華的青年時代,有一點猶豫,但充滿了勃勃生機,以及那種不可重複的獨特性。

<b>初試鋒芒</b>

自由女神的手臂伸向雲端,卡爾第一眼看見她,心中便湧起無限的讚歎之情。這個時候,初到美國的他還沒有意識到女神的高不可攀,只是不由自主地在心裡說了一句:多麼高啊!後來發生的一切印證了他的直觀是非常準確的。可怕的女神啊,你可讓卡爾吃盡了苦頭!我們將會看到,卡爾正是一步步走向自由,走向這種陌生的體驗的。他的體驗告訴他:自由就是孤立無援的恐怖,自由就是從懸崖墜下落地前的快感。對自由來說,人身上的所有東西全是累贅,全都是要丟失的。

卡爾首先丟失的是他的行李箱和雨傘(後來雖然失而復得,但又一件件再次丟失)。這兩樣東西是從家鄉帶來的溫暖的記憶,有點傷感,有點懷舊,他曾苦苦地守護,沒想到無意中隨便就丟失了,正好應了父親那句玩笑話:“看你能把它儲存多久?”他的父親當然是能夠看透兒子的本質的那種人。他看出了這孩子任意妄為的天性,因而才決定打發他去美國流浪。他是一位不曾出場的先知。

接下去卡爾失落的是他的同情心與正義感——家鄉留給他的遺產。他在船上遇見他的同類司爐。司爐過著牛馬不如的生活,他向卡爾訴苦。聽了他的訴苦,卡爾誤認為自己有伸張正義的義務(他完全誤解了司爐的意思),便與司爐一塊去見船長。在船長辦公室裡,卡爾加入了司爐的控訴,以求改變司爐的處境。當他滿懷激情地,甚至有點自鳴得意地為司爐做完了辯護之後,才發現他和司爐已經一敗塗地。他們的失敗與他們的辯護毫無關係,卻與某種微妙的氛圍、某種無法改變的制度和原則直接相關,這種東西說不出來,但時時體會得到。那個巨大的船長辦公室就是這種氛圍之體現。人站在那些大玻璃窗前,就如站在大海之中。大海以她那毀滅性的力量不斷感染著無依無靠的、渺小的人類,讓人類懂得自身努力的徒勞。司爐是過來人,知道自己的行為的含義,他從來也沒有對自己的這次行動抱卡爾那種希望。向船長申訴只是出自他本性的一次衝動,一次直接與最高原則晤面的生命的爆發。他對於結果並不介意,因為結果是早就預定了的。矇在鼓裡的只有卡爾,家鄉的影響給他留下了想入非非的毛病。他老覺得他和司爐的辯護應該要有個結果,難道人們連天經地義的事都不懂得嗎?司爐受到了錯待,人們應當糾正他們的錯誤!

事情的發展完全在卡爾的意料之外,卻在司爐的意料之中。司爐說過,碼頭變了,船上的風尚也就會變的。卡爾已經到了美國——一個陌生的理想之地,先前的道德和判斷就不再起作用了。不管他如何聲張,結局仍然是失落。沒有人需要他的正義感與同情心。如果他不是個自戀狂,就只有暫時放棄。於是他就放棄了,並由這放棄導致了一場嚎啕大哭。這場大哭是他即將踏上美國領土時向過去百感交集的告別。與司爐的相遇是他求索之路上的第一站,這一站發生的主要事件就是一系列的丟失。司爐、船長和舅舅共同幫助他開始了對自身的改造。這種改造是以美國為象徵的嚴謹的科學精神對於散漫軟弱、不負責任的浪漫情調的制裁,嚴厲、苛刻,完全沒有人情味。不甘墮落的卡爾不知不覺地接受了美國對他的改造。漫長的苦難生活從此降臨到他的身上。

從司爐的辯護過程可以看出,在原則(或上帝)面前,人要開口說話是多麼地不可能。所有竭盡全力的敘述都不過是一種慾望的躁動,一種激情的抒發,完全無助於證實。儘管如此,司爐還是將肚子裡的苦水都吐出來了。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他當然不是像卡爾一樣,是出於正義感來申訴的。在這條船上起作用的不是那種空洞幼稚的正義,而是原則。司爐的申訴動機是出於人要表現自己的存在的天性——將遭受過的事情說出來。當然毫無疑問,卡爾的慫恿也起了很大的作用。他申訴過了,船長也傾聽了他的申訴,這件事就完成了,最後的判決完全與他的努力無關。他傾心於這件事的過程,也傾心於過程中卡爾表現出來的對他的友愛,以及船長對他的短暫的關注。船上所有的人當中只有卡爾一個在斤斤計較事情的結果——他是個局外人。

<b>精神之父</b>

居住在紐約上空的鐵屋內的舅舅,於不言不語中,甚至在令卡爾反感的情形之下,教給了他獨立與自由的奧秘。

從古老浪漫的歐洲來到紐約,卡爾發現自己被隔離在一座鐵屋似的房子裡面了,就連視野都受到限制,從陽臺上所能看到的只是一條街道,並且就連這點可憐的視野,都在舅舅不贊成的表情下被剝奪了。誰能懂得舅舅那深奧的內心呢?也許他認為,人所能看到的只是生活表面的誘惑,而表面現象無不是一種矇騙,要想懂得生活的本質,就必須親身去經受。鐵屋內的那兩個半月的囚禁可以看作舅舅對卡爾實行精神斷奶前的準備。

舅舅是怎樣的人呢?他並不反對音樂,也許只是鄙視那種淺薄的陶醉;他也能夠真正欣賞詩歌的精髓,只是從不與卡爾談論;他的事業是不可理喻的、龐大的體系;他教導卡爾對任何事物都不要輕易下結論,只要耐心地等待;他贏得了卡爾的崇拜。

長久的精神上的飢渴終於使卡爾有點不耐煩了——也許這正是舅舅意料之中的——他鼓起勇氣向舅舅提出到舅舅的一個老朋友家去做客,那位老朋友家裡還有個年輕的女兒。他焦急地想與世界建立聯絡,因此掉進了舅舅周密策劃的“陰謀”之中。在動身之前,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舅舅讓他作了一次充分自由的選擇——去還是不去?舅舅本人諱莫如深,似乎持矛盾態度。卡爾出於本能衝動選擇了去,併為這一主動的選擇付出了昂貴的代價。卡爾的選擇看似偶然,甚至類似於受騙,實際上還是一種自由選擇。舅舅知道,他不能長久住在鐵屋子裡,現在也許是他選擇生活的時候了;他也預料到了卡爾的選擇是可怕的。選擇的事物按舅舅的安排發展著,卡爾被必然性牽著鼻子走,最後完全落魄了。舅舅的計劃就是讓卡爾在獨立的第一步便拋棄身上原有的一切,抽去他的所有依靠,讓他成為一個赤條條的人。他後來在那封奇怪的信中鼓勵卡爾堅持自己的選擇,做一個男子漢大丈夫,並要求卡爾與他徹底斷絕關係。這個充滿了理性精神的美國舅舅還在信中批判卡爾家庭的人情味,他認為卡爾特別需要戰勝自己的歐洲情結,只有如此才會獲得真正的獨立。外表冷酷無情的舅舅竟是幫助卡爾走向完全獨立的精神之父!這一點也不奇怪,真正的精神獨立從來就是一件殘酷的事,一件需要親身經歷的事;沒有經歷過這種殘酷的人,是從來沒有達到過獨立的人。舅舅的行為也並非斬釘截鐵,而是猶豫不決的。比如他似乎不太高興卡爾弄音樂,卻又派人為他送來漂亮的鋼琴;他不願卡爾整天彈琴,卻又送給他一些簡單樂譜;他似乎不願卡爾去他朋友家,卻又主動與他商討這事,燃起卡爾的慾望,促使卡爾主動作出去的決定;他希望卡爾擺脫家庭影響(那種不負責任的溫情),卻又叮囑他照看好失而復得的行李箱——家庭的象徵。從這些事情上看,他似乎不乏溫情。然而就在卡爾糊里糊塗地作出了那個致命的選擇時,正是這同一個舅舅,派出自己的朋友格雷恩去與卡爾周旋,自己在幕後操縱著整個事件,最後還心狠手辣地斷了卡爾的所有退路,將他拋到了陌生的世界。舅舅給他的唯一的東西就是他勉強可以賴以為生的、兩個半月的英語訓練。舅舅的行徑使我們想起動物對幼仔的斷奶,其殘忍令人戰慄,但卻是唯一可行的方式。卡爾是一個特殊的孩子(這已經從他的膽大妄為的行為中體現出來),他今後將面對的困難正類似於大自然莫測的兇險,沒有這殘酷的第一課,他以後更難適應流浪的生涯。舅舅的內心充滿了矛盾與衝突,但對於他來說,原則是不能違背的。

紐約近郊舅舅的朋友波倫德爾的別墅是一座到處透風卻又顯得封閉的孤獨的堡壘。在那座巨大而黑暗的迷宮裡,卡爾被粗野放蕩的美國姑娘克拉拉所羞辱,所征服,獲得了做客的第一個見面禮。一切全是經過了精心安排的,然而同時又是卡爾於無意中選擇的。舅舅料事如神,好似上帝。陰謀的實現是由舅舅的朋友格雷恩與大家(包括卡爾)在閒聊中進行的。整個過程中格雷恩從容不迫,有時甚至好像在戲弄卡爾,實際上他又是非常嚴肅的。與此相反,卡爾矇頭蒙腦地到處瞎撞,心裡懷著不切實際的幻想,處處碰壁,狼狽不堪。他原先期望的是來體驗郊區友人家的溫暖、好客的氛圍,到了此地後卻沒頭沒腦地遭到身強力壯的美國姑娘的毆打,親眼見到了美國家庭生活內部的腐敗、陰森、墮落與虛偽。克拉拉粗野的一巴掌把他從夢裡打回了現實,他委屈、沮喪、絕望,他決定回去。卡爾的轉折舅舅早料到了,他知道不論他如何教導他不要被事物的表面所迷惑,作為孩子的卡爾也不會記在心上。因此他認為:卡爾必須有自己的體驗。

格雷恩這個狡猾的紐約老光棍,這個被卡爾看作敵人的人,正好是代表了舅舅所安排的卡爾的命運來執行任務的,只是這命運隔得太近,卡爾無法認出他來。這隻老狐狸的皮包裡揣著舅舅的親筆信,耐心耐煩地呆在堡壘裡等待,一直等到卡爾嘗夠了委屈和痛苦,主動提出要回去,才亮出了底牌。底牌上面寫的是“不行”。不僅僅是不能回去,卡爾也不能留在這裡。舅舅的信向他表明他已徹底拋棄了他,堵死了他的一切依賴的可能性。從此他一無所有,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了。就連舅舅信中透露的格雷恩會幫助他的許諾,也是一個欺騙,這很快就由格雷恩驗證了。被不馴的卡爾所激怒的他,什麼幫助都沒給他,一把將他推到了門外。徹底的斷絕就這樣實現了。去鄉下做客是一個集體合謀的陰謀,目的是讓卡爾儘快地懂事,成熟起來。

舅舅冰冷的原則是不可動搖的,卡爾除了適應之外別無它路可走。他仍舊懷著溫情想到舅舅,這溫情在現實裡等於零。在這位鐵腕人物的逼迫下,乳臭未乾的他要用自己的腳板走出一條路來。於是在黑糊糊的郊外,在完全不能判斷方向的情況之下,卡爾隨意選擇了一條路朝前邁步了。在卡爾的身後,我們也許可以看到舅舅那矛盾的眼神,那眼神裡含著默默的祝福——他知道卡爾是個堅強的孩子,不然他在輪船上與他初次相遇時,就不會向眾人大聲揭他的醜了。他相信無論什麼樣的打擊卡爾都是承受得了的,而他的職責就是將最初的打擊施加於這位外甥。

正如格雷恩所說的那樣,舅舅的心思是無法瞭解的。對於當事人卡爾來說,舅舅更是被一團迷霧裹住,根本看不清他的真面貌。在這郊區的堡壘裡,孤零零的卡爾不止一次地後悔自己的冒失決定,想要走回頭路。堡壘裡的一切都使他感到恐怖,他要逃遁,他要回到他的精神庇護人身邊,他相信舅舅一定會歡迎他,與他溝通的。而真情是:卡爾決不可能與謎一般的舅舅溝通。假設這種溝通實現了,卡爾就不會有他自己的流浪生活了;正是這種溝通永遠不能實現,卡爾才必須自己去體驗自己身上所發生的一切。謎永遠是謎,只能事後認識,永遠不能事先解開。如同上帝一般的舅舅從一開始就看出了,卡爾今後的生活方式只能是流浪。於是在短短的兩個半月裡,他一直在為卡爾的流浪作準備,郊區別墅裡發生的事正是這種準備工作的高潮。舅舅的安排天衣無縫,凡是他希望的都實現了。卡爾體驗到了孤立無援、恐懼、世界對他的擠壓、操守的喪失。是堡壘裡面那幾個幽靈般的人親自教給了他這一切。從這個意義上說,同舅舅溝通就等於是同自己的命運溝通,而命運包含了無限的可能性,誰也無法與它溝通,只能過後去理解它。

紐約郊區的堡壘是舅舅於不動聲色中為卡爾安排的操練之地,不論是克拉拉的粗野,格雷恩的陰險下流,還是波倫德爾的從來不起作用的善良,都是對卡爾的一種很好的教育,除了英語之外必備的教育課程。有了這次經驗的卡爾以後無論碰到什麼,將不至於大驚小怪了。

<b>流浪漢</b>

外表骯髒下流,不通人情的流浪漢魯濱松和德拉瑪什,在精神上較之初涉人世的卡爾,是要高出一個等級的。他們的出現再一次教育了卡爾。他們是如何教育他的呢?用不斷的欺騙和奴役讓卡爾飽受心靈之苦,這就是他們的方法。

首先他們騙去卡爾的上衣,接著又心安理得地花他的錢,吃掉他的香腸,還將他當僕人使喚,最後他們還砸開他的行李箱,把箱子裡卡爾珍藏的照片弄掉。他們如此粗魯地、忘恩負義地對待卡爾,終於弄得卡爾大發脾氣,與他們斷絕了關係。卡爾家鄉的那套道德對他們是毫不起作用的,這兩個人根本不承認卡爾心目中的那種溫情和友誼,他們另有一套卡爾不熟悉的做人標準。當卡爾按自己的做人標準行事時,他們也按他們的標準行事,其強硬程度絲毫不弱於卡爾。這到底是兩個什麼人:他們為什麼要纏著卡爾?他們希望從卡爾身上得到什麼?在這一段裡,意圖一直隱蔽著,他們的舉動的目的曖昧不明。

然而已有種種跡象顯示出,這不是兩個一般的人。當他們剛剛在在旅店相遇,卡爾按照常規熱情地介紹自己時,這兩個人粗暴地打斷他,繼續睡覺。他們不喜歡卡爾的這一套,因為他們是兩個身分不明的精神流浪者吧。他們聲稱自己是鉗工,這顯然也是謊話。他們與卡爾交往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半強迫一半欺騙地剝去他的上衣,賣掉後買酒喝。在與他們打交道中,卡爾一直小心翼翼地維護著自己的人格,堅持善良厚道的品格,以為“好有好報”,沒想到,他的道德遭到了這兩人的殘酷戲弄。圍繞著卡爾,他們策劃了一場按步就班的掠奪的陰謀。似乎是,他們要奴役這個孩子,使他最終淪為他們倆的奴隸。在連騙帶搶地將卡爾視為珍貴的一切都掠奪光了之後,會發生什麼情況?這一場有計劃的掠奪很容易使人聯想到舅舅,就像是這兩個人取代了舅舅的職責,在繼續那種教育課。的確,卡爾用來與他們抗衡的道德顯得是那麼的可憐,不堪一擊。要命的是這種道德一點也不能證明他自身的身份,只是把他自己弄得寸步難行。“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他們是強悍的,卡爾是弱小的,任他們擺弄的,他用以支援自己的那些依據都是靠不住的。那麼卡爾放棄了嗎?當然沒有,抗爭是卡爾的本性。抗爭就是生活,卡爾只能在抗爭中認識由這些神秘人物教給他的粗暴冰冷的原則,在折磨中漸漸獨立。如果不是一個意外的機會來到,使卡爾得以暫時離開了他這兩個古怪的同伴,卡爾一定立刻墜入了暗無天日的深淵了。他逃離了,災難也就在這裡埋下了伏筆。

試想如果舅舅得知了卡爾在路上的這一段遭遇,他一定會捋著小鬍子,若有所思地點頭的吧。他曾不無幽默地要卡爾儲存好他的箱子,卡爾卻一上路就把箱子裡最重要的東西丟掉了。仔細體會一下,這不正是舅舅所預料、所期望的結果嗎?踏上漫漫旅途的人,誰個又不會將身上原有的,自己所珍惜的一切丟個精光?流浪漢們採取的是掠奪的方式,一種既乾脆又奏效的方式,即使卡爾想要抗拒也不可能。自身的外部規定就這樣一件一件地失去,像有一隻魔鬼的手將這些東西從他身上剝離。也許曾有過傷感和痛苦,但旅途是不允許停留的,他必須昂起頭來繼續前行。

流浪漢是魔鬼的使者,他們遵從必然性出現在卡爾的旅途上,用粗暴的方式向這個孩子顯示著真理。年輕幼稚的卡爾理性上並沒認識到真理,但這不要緊。他們的出現給卡爾造成了一種生存的困境,激勵他去反抗,去體驗。前面的命運仍然很模糊,這種模糊形成了整個追求之基調。模糊與困惑代表著希望,這是年輕的希望,旅途無限遙遠……

<b>不可通融的原則</b>

流浪漢們給卡爾的一課尚未上完,路線就改變了。新的希望忽然出現,卡爾改變了主意,投進一位善良的女保護人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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