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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讀到的實際上是一種藝術產生的過程,以及那個永恆的二元對立的矛盾雙方之間的關係。

在離我們小城遠得不可思議的地方,便是帝國的首都所在。這個首都對於我們小城的人來說是不可理解的,單是設想我們與它之間相隔的距離都會令人頭暈。事實卻是,法令在那個遙遠的處所制定,然後透過它所指定的執行人上校來施加於我們。我們的小城井井有序,居民們默默地服從著來自首都的命令,誰也不去關心自己份外的事。上校到底是怎樣的人呢?表面上,他是稅務官,即拿走一切的人;但他又並不是暴君,只不過是由一種神秘的傳統決定的最高官員,而我們服從他也是順從那種傳統。他是執法的權威,卻又最懂得我們市民的生活。似乎是,帝國的高官們將對於我們市民來說不可思議的東西具體化了,他們將法變成了一個人,一個令人肅然起敬的上校。由於這名上校的絕對忠誠,帝國對他是十分放心的。由於上校“人神合一”的雙重身分,所以當他生活在我們當中時並不覺得有必要過分強調自己的身分——他太瞭解我們的需求了。就這樣,上校在我們這個小城裡過著一種拒絕生活的生活。一方面,他拿走人們的一切,拒絕人們的一切請願;另一方面,他本人就以這種嚴肅而刻板的工作來度過漫長的時光。這種以拒絕生活為生活的方式長期以來消耗著上校大量的精力。每當請願發生,儀式到來,他就像青蛙一樣呼吸;他對於人的劣根性是那樣地難以忍受,還是不得不堅持站在陽臺上演完這醜惡的一幕,直到精疲力竭地倒在扶手椅上。多年來這種折磨週而復始。如果說上校只是為請願所累,或者說他討厭請願,希望請願不要發生,那也不對,事情還有另一面。無論何時,上校在儀式上總是筆挺地站著,手中握著兩根並列的竹竿,身後是完全的虛空,那情形是十分莊嚴的。他是這個世界不可逾越的牆,而他生活的意義,必定就在這請願的儀式裡。只有人們不自量力的請願,那結結巴巴的演講,那戰戰兢兢的謙卑,才充分體現出他的權威,體現出他作為牆的功能。於是他在受折磨的同時又有種魔鬼樣的快感,這也許是他感覺的真正實質。所以市民們卑微的小小的慾望,又是上校活下去以重返那種快感的動力。

那麼上校到底是什麼呢?他是藝術家的藝術自我,他體現著藝術的最高原則,他的生命由庸俗的市民們的生存請願所滋養。他為了避免墜入身後的虛空,就一定要融入在身旁擁擠著他的市民;而要統治他的市民們,他又必須站在虛空的最後界限上。這就是他手裡握住的兩根竹竿的意義——法支撐著他,他也支撐著法;他在這裡既代表市民又代表法。兩根竹竿只能同時豎立和倒下。

市民們體現著藝術家那頑強的生命力。雖然卑微而庸俗,雖然只能以屈辱和失敗為他們的生活,這些奇怪的人們從未想到過要放棄這種生活去過另外一種生活。相反,如果沒有上校的拒絕,市民們反而活不下去。他們生活的目的,就是為了一次又一次地參加這種拒絕的儀式;他們精神煥發而又嚴肅認真,從來不對這種千篇一律的儀式感到失望或厭倦,而是從中得到鼓舞,得到繼續生活下去的支撐。所以上校的一次次拒絕就是法對於生活的一次次檢驗。這種檢驗當然不是形式,而是生命發展的一個個階段的總結,哪怕是否定的總結。在拒絕中,法和生命都被賦予了一種永恆的性質。當然,遭到拒絕必然也會滋生不滿,不滿和反抗是一個人活著的標誌;但不滿只限於私下裡或日常生活中,一旦走上那個陽臺去請願,這種不滿就會在超脫中消失,然後請願被拒絕,新的不滿再度滋生。這樣看來,最不可理解的就是這些市民們了。為什麼會一旦將生活附著於這種儀式,就像吸毒品上了癮一樣呢?這種枯燥的儀式對於他們來說,究竟有著怎樣無窮的、外人無法領悟而只有他們自己如痴如醉的妙處呢?他們的熱情似乎從來也沒有枯竭的一天,永遠在暗地裡策劃、忙碌,選出自己的代表團。陽臺似乎就是他們登上天堂去聆聽聖旨的階梯,只是他們對天堂裡的事並無很大興趣,他們的興趣集中在陽臺上發生的這一切裡。這一切使他們熱血沸騰,過後又使他們從那強大的慣性中獲得力量,醞釀新一輪的請願。透過儀式,他們看到了自身的渺小;透過儀式,他們的靈魂與上校結合,因而領略了上校身後那無比純淨的虛空。我們可以說,是因為有了他們,這些日夜躁動的人們,世界才成為世界,虛空才得以成立。而上校本人,不就是從他們當中選派出來的嗎?否則還能從哪裡來呢?上校從首都而來只是一個不能證明的神話(因為誰也不能證明首都在何方),或者也可以說是那種神秘的傳統信念。奇思異想的小城的人們,在世界的末端看到了上校這堵牆之後,一切世俗的努力都中止在這堵牆的面前;但又不是真的中止,只是表演了一場中止的戲。

那實行拒絕儀式的陽臺,是怎樣一個所在呢?陽臺位於集市廣場之上,似乎與下面的廣場有著絕對的界限,似乎高高在上。但時常於不經意中,界限就被打破了。因為對廣場來說,陽臺太有吸引力了;而對陽臺來說,廣場又太有吸引力了。所以,陽臺上的小孩將腦袋從欄杆之間鑽出,與下面的小孩吵架;而市民們,一旦好奇心高漲就擠進陽臺,佔據了四分之三的地方。這種描述又使我們回到前面那個相互支撐的比喻,並得出陽臺與集市廣場是一個整體,上校與市民不可分的結論。陽臺實在是太有意思了;尤其是那些神秘計程車兵,他們與眾不同的、嚇人的外貌,他們沉默寡言、固執呆板、難以接近的性格,既使人驚恐,又使人厭惡。這些怪人,他們雖然矮小、並不強壯,實際上對我們這些淺薄活躍的市民具有強大的威懾力。這當然與他們從不知處所的地方遠道而來,如今又屬於陽臺上的上校有關。他們是誰呢?他們是保衛上校的人,一種我們俗人不能與之長久對視的人,否則我們就要中邪。從他們的眼睛和牙齒的模樣,人們一定是有幾分“似曾見過”的感覺吧。這些平時見不到的異類,只在請願的時分來到陽臺上,成為陽臺上莊嚴的一景。很顯然,他們雖然不開口,對於請願也是否定的,所以大家才會如此害怕他們的盯視。陽臺便是演出的舞臺;在它上面,市民們請求生活的願望,透過上校、士兵們、官員們主持的儀式,一次又一次地被拒絕。而雙方都明白,這場戲是對他們生活過了的證實。

1997年11月20日,英才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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