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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行,你說你打唐皓是因為他針對張一回,取消了張一回評助學金的資格,”輔導員的語氣比剛才嚴厲了很多,“但是連張一回自己都不知道是誰告訴生活部他徹夜不歸的事。”
我默默攥了攥拳頭,在心裡不斷告訴自己,冷靜冷靜冷靜……嚴行不會那麼衝動的……
“是生活部部長自己說出來的,唐皓找到她,向她舉報張一回夜不歸宿。”嚴行平靜道。
“到底是不是唐皓,這個呢有待核實,”院長髮話了,“但張一回是確實違反了校規校紀,唐皓不一定是針對他呀,可能是張一回影響唐皓休息了,是不是?你不能因為這個就說唐皓在針對張一回。”
我的心一下子懸起來,我一遍遍默唸,嚴行,別說了,別說了,別說了——你已經動手打人了,沒必要再在另一件事裡把自己搭進來!
“那天晚上張一回夜不歸宿,是因為,”嚴行停了一秒,然後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我在外面喝酒喝多了,他去接我。”
我想,完了。
“那天晚上我們兩個都夜不歸宿,”嚴行說,“唐皓為什麼不舉報我?”
輔導員扭臉看了看我,但沒有說話。
“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們寢室樓門口有監控,樓道里也有,可以去查。那天我先走,晚上十一點左右打電話給張一回,讓他去接一下我。那天晚上雪下得很大,我們兩個就沒回學校,在外面住了一晚上。”
“我今天才知道張一回沒評上助學金,我有個同學認識生活部部長的朋友,聽部長朋友說,當時是唐皓找到部長舉報張一回夜不歸宿的,唐皓是學生會主席,他特意叮囑部長,要通報張一回。”
院長和輔導員面面相覷。
“這些事情肯定還要再核實的,”這時中年女人開口打圓場,“院長,這麼晚了,您明天不是還要去上海開會嗎?這樣,這事兒就交給我和小胡吧,您看怎麼樣?”
院長皺眉道:“要不是我今晚正好加班,還趕不上這事,打架要嚴肅處理,助學金的事情更要嚴肅處理。”
“是的是的,”女人連連點頭,“一定都會嚴肅處理的。”
輔導員也跟著說:“劉院長您放心,我們肯定會負起責任,把這件事到查清楚的。”
此時已經十一點過,院長走了,女人——原來她是教學秘書——也走了,輔導員疲憊地對我和嚴行說:“你們兩個明天上午八點半到我辦公室。唐皓今晚睡在校醫院。”
嚴行這時才露出些愧疚的神色,說:“麻煩你了,老師。”
“唉,我們那會兒上學,哪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兒啊,搞不懂你們這些孩子了。”輔導員嘆道。
再之後,輔導員騎著電動車走了。
夜深人靜,校園裡變得空曠。我和嚴行站在院樓樓下。
“你為什麼打他?”我忍不住質問嚴行,“你打他你撈得著一點好處麼?”
“因為你,”嚴行低聲說,“給你出口氣。”
我無奈地反問:“這能解決問題嗎?”
嚴行不說話了,低著頭站在我面前。半晌,他說:“我就是不想看你被欺負。”
多感人的理由啊,不想看我被欺負。可你知不知道,因為你那憤怒的幾拳,學院裡的老師學生就都知道了張一回家裡很窮,張一回沒拿到助學金,張一回是個懦夫要靠別人幫自己出氣。
我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人與人的不同,就是這麼血淋淋。像嚴行這種衣食無憂的人,當然是想伸張正義就伸張正義,他不會明白對有些人而言,尊嚴比正義重要。
“說到底,是因為我,”嚴行的聲音越來越小,語氣也變得柔軟,“那天晚上你去接我才會……夜不歸宿。”
我煩躁地說:“這是兩碼事,助學金沒了就算我倒黴吧。”
“你別去兼職了,太辛苦了,”嚴行的手輕輕攥住了我的手臂,語氣近乎懇求,“我把助學金的錢補給你,行不行?”
他的話讓我愣了幾秒,然後我心裡湧起一股巨大的恥辱感,最低檔的助學金是兩千塊錢,兩千塊錢,我要冒著寒風奔波很久很久才能掙來。
而對於他,不過是揍唐皓幾拳,不過是,一句輕飄飄的“補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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